初中快要结束的那个夏天,韩七和鹿双笙在一起讨论小说,电视剧,娱乐明星,一起开玩笑,韩七和鹿双笙两个人笑容灿烂,鹿双笙的瞳孔里映着韩七的笑容,韩七怔了一会儿,她忽然想时间就留在这一刻,多好。韩七她想要紧紧地抓住这份快乐。

    当韩七想要留住现在,就难免会想起未来。她想起不久后选择高中,高中又要分班来选择他们,她忽然有点害怕。

    韩七低着头走在路上,在心底许了一个愿望,高中还要和鹿双笙,嗯……,她抬起头,看一下四周,还要和韩奇做同班同学吗?她问自己。

    韩七不敢奢求那么多。

    韩奇有发小,和同桌关系也很好,还有另一个乖乖的女生朋友,还有……自己的好兄弟。可是韩七呢?

    韩七仿佛看见,韩奇和他的朋友聊游戏和动漫,而她却插不进话,只能一个人待在座位上,偶尔将目光投过去远远地望上韩奇一眼。是啊,一个班上,位置隔远了,也就和两个班的同学差不多了。

    稳定的关系只有和鹿双笙的友情了,韩七自嘲地笑一笑。如果高中和韩奇在一个班,不和鹿双笙在一个班,一点都不靠谱,但凡座位离得远了,他会有很多新的朋友,而韩七和韩奇的交流会一天比一天少。她更加肯定自己刚才脑海里出现的画面。

    韩七仿佛下定什么重大决心一般,在心里说,如果高中分班只能和其中一人在一个班的话,她宁肯不和韩奇在一个班,也要和鹿双笙在一个班,令韩七意外的是,负责实现愿望的神竟然听见了。

    许了这么一个愿望,她纠结好久,又不是读英语对话,读英语对话韩七总是磕磕绊绊的,说不清楚。这只是在心底悄悄许愿,可是韩七还是扭捏好久,仿佛流利地把这个愿望在心里重复一边,它就会被谁听到一样。

    关于读英语,韩七还记得初三的一次英语小话剧。

    那一会,在英语老师的要求下,班上分组做一个英语小话剧。大抵有多少人一组,韩七已经记不清了,当时太过紧张害怕,说台词时的声音都是抖的,一句话像是石子扔进水里产生的断断续续的波纹。还是初中毕业以后,另一个女生聊起这件事,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和韩奇在话剧里,扮演了一对夫妻。

    那女生知道韩七喜欢韩奇的时候,笑着说:“我记得那时候排话剧,你们演的是夫妻。”

    韩七笑了,说:“是啊。”

    韩七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有关韩奇的事情就像是无数颗不同口味的糖果,被放在一个虚拟的抽屉里,偶尔她会拿出其中一颗尝一下,有些是甜的,有些是酸的。

    这件事情,算是甜甜的吧,只是其中还带点酸味,因为她总是想,当时自己表现得太差了,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机会的话,她一定会再好一点,眼神再坚定一点、说话声音再大一点,不会再抖了。

    韩七找不见自己的小镜子了,那是个圆形的镜子,只是她忽然想找,于是耽搁了些时间,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她有些沮丧,往外面走去,这个时候,教学楼里的人已经十分稀少了。

    午后的阳光洒下来,蓝天白云,绿树鸟鸣,长廊上,柱子的影子与明亮的光线交错排列,微风拂过,韩七扬起微笑,除了韩奇,还有一件事情也可以让她快乐,那就是吃饭。

    虽然食堂的饭总是很难吃。

    因为有好几个食堂,韩七不总能碰见韩奇。但是刚上高中有一回,韩七吃完饭从食堂二楼下来,恰好迎面遇上韩奇和他的朋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明明是刹那间的事情,韩七却觉得那个过程有一二秒的时间,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变成了模模糊糊的影子,只有韩奇,那个逆光走来的人,清晰得仿佛两人近在咫尺间。他们都没有人打招呼,韩七除了在偷偷为这次巧遇而感到窃喜以外,脑子里还盘旋着另一件事情——她忘记带纸了,所以吃完饭没有擦嘴!

    这样小的一件事情,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可是韩七啊,记了好多年。

    韩七上高中以后,从零用钱里拿出十二元钱在小卖部里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她开始拿这个小本子,记下零零碎碎的脑子里的想法,她只坚持了一个学期多一点儿,写了一百五十二条,一百条都与韩奇有关。然而,韩奇的名字却永远不曾出现在她的本子里,韩奇在本子里只是一个“他”字。

    这天中午,她实在厌烦得不想写作业,好像书本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怎么也连不成一句话,犹豫再三,最终她选择整理书桌,韩七的书桌除了刚整理那会儿看着整齐,其余时候都是凌乱的,她自己也常常开玩笑似的感叹,别人都是精致的猪猪女孩,只有她真的是猪猪女孩。她在整理书桌的时候,那面失踪的小镜子意外不知从哪里落了出来,她十分惊喜,很高兴,眼睛弯成月牙状,嘴角拉开,露出灿烂的笑容,失而复得的喜悦溢于言表。

    琉璃易碎,彩云易散,当天晚上,凉风习习,砰的一声,那面镜子便落在地上碎了。韩七凝视着碎了一个大裂痕的镜子一小会儿,她的同桌看了她好几次,欲言又止。她的同桌想是也不明白,为何碎了一面小镜子,她便看起来如此悲伤吧。

    韩七想起来,前几日她去韩奇的班上找人借书,韩奇恰好坐在门口的位置,韩七的嘴角扬起笑容,去问韩奇,可不可以喊一下那个人。那个人到底是谁,韩七已经忘了,只记得那是个女孩子还有韩奇,他表情严肃,没有笑容。韩奇这时候还没有谈恋爱。

    韩七看着这面碎掉的小镜子,愣了一小会,她拿出那个小本子,在新的一页上写下:有时候,不见的东西失而复得并不意味着重新拥有,它只是要再消失一次,让你明白,你已经彻底失去了。

    月亮高高地悬在天空,冷风吹过,韩七感觉到寒气袭来,她手里紧紧地握着那面小镜子,路过韩奇的班级,人——几乎已经走光了,慢慢地松开手,那面小镜子落进垃圾桶里,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晰的响声,韩七转身快速地离开了,她以为她是步履轻快,事实上,许久以后,她想起来,那时的她简直是落荒而逃。

    后来时间渐渐流逝,韩奇谈恋爱了,韩七一想起韩奇,更多的时候是心痛。

    有天晚上,下自习以后,韩七快速离开了教室,可是走过长廊一半,她便想起她有本着急的作业落在教室,她回头就想往教室里冲,然而韩奇所在班刚放课,一群人鱼贯而入长廊,韩七在角落里避开,她把头埋得很低,低下头,隐约看见路过的人的影子陆陆续续的经过,待人走得差不多了,她便往回去冲,没想到偏还有人过来——是韩奇。

    韩奇飞速闪过身,韩七也止住脚步。

    “对不起!”韩七连忙抬起头道歉,一边还是在想提速往教室小跑。可是她发现是韩奇,韩奇在笑,眼睛里有微光,嘴角微微向上扬,露出虎牙。

    这笑容让韩七微微晃神,好像他们还是在同一间教室里,还在一起开玩笑时,韩七唱着完全不着调的歌,韩奇听到两句特别搞笑的调偶尔也会转过来,盯着韩七笑。彼时微风把金色的阳光吹进窗户里来,为韩七的记忆添上美丽的色彩。

    可是在高中,俩人从彼此身旁借过。浓墨一样的夜色在二人之间不断的弥漫开来,有些人再也寻不见了。

    韩七一直在想那个笑容,从开始遇见时不自觉扬起来的嘴角,现在一点点放下去,回到宿舍,她终于忍不住,她和月亮说:“月亮,我好难过啊。我不知道,但我就是好难过……”

    一滴泪从韩七的左眼流出来,落在韩七的手背上。

    韩七又笑了,她想:我哭了诶,我竟然哭了……为了韩奇,她哭了。

    韩七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韩奇和她高中也在一个班。他俩趁着夜色在教室里躲着,教室外面是班主任领着一群学生在找他们,他们在喊“韩七!”“韩奇!”

    韩奇叫她,说俩人一起出去;韩七不肯。等他们走过以后,韩七站起来,却发现韩奇不见了,她喊韩奇的名字,没有人回应,韩七就一直喊,四处找他。

    韩七迷迷糊糊不愿醒来,把臂膀收到被窝里,恢复睡觉的姿势,与其醒来面对,她宁肯在梦里和韩奇待在一起。

    可是接下来她再也没梦过韩奇了,韩七在言情小说杂志里看见过这样一句话:当你做梦梦见一个人时,就说明,那个人已经在开始忘记你了。一点都没有科学依据的荒唐之言,可是此刻的韩七当真了。

    韩奇一定早已不记得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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