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个不殆境强者足以颠覆一些弱小的王朝,足以覆灭一些二三流的宗派。

    可在那么一刹那间,他们都死了。

    在沈苛启动八卦阵盘之后,所有踏进此阵的人,都已死。

    都绞杀成了血沫。

    沈苛仍单手杵地,可是他周遭方圆数十丈却被鲜血染红,鲜血里面连一点骨渣都挑不出来。

    他看上去,仿佛恶魔。

    恶魔的身边总是充满着血腥,总是充满着残忍,他现在岂非正是代表着血腥与残忍?

    血腥与残忍,有时候也代表着大恐怖,他现在在众人眼中岂非也恐怖的很?

    没有人敢动,就算他们知道自己动一动也无妨,可就是没人敢动。

    他们惊恐的瞳孔缩在一处,眼神深处只有畏惧。

    现在已没人敢踏进沈苛周身的那个血圈内,因为他们怕一旦鞋子沾上那些一百个不殆强者混合出来的血迹就会忍不住呕吐出来,他们更怕自己的脚一旦踏入那个血圈内就会突然死去。

    他们甚至不知道在那一刹那究竟发生了什么。

    今日是否注定是血腥的一天?今日是否注定是难忘的一天?今日是否注定是悲惨的一天?

    今天,仿佛本就不适合办喜事,今天的白雪更像是为了丧事而降下。

    没有人敢,但是非非敢。

    非非以极快的速度掠到了沈苛的身前,手中的青锋已刺入了沈苛的腹中。

    “你不要怕孤独,我会来陪你。”

    沈苛苦笑着,他的眼中固然不可思议,可他脸上居然仍挂着一抹笑容,叹道。

    “你有何苦如此。”

    非非眼眶中终于缓缓落下泪水,她盯着沈苛的脸,道。

    “就算你认为我这么做可怕,可我还是要这么做。”

    沈苛苦笑道。

    “值得么?”

    非非无声流着眼泪,泪水滴在沈苛送她的青锋上,这柄青锋却在沈苛的身体里,她望着他轻轻道。

    “你让我在没有你的世界里过活,我倒宁愿从未来过这个世间。”

    她说得好轻,但这句话却奇重无比,也许在她的心中,这便是她的整个世界。

    一个人的心究竟有多大的面积?

    这里面究竟会装些什么?

    道德、野心、**、理想、信仰、思想、孤独、名誉、地位、爱情、婚姻、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自卑、宗教、真实、超脱

    是不是这些都有?

    是不是一个人的所有人的存在都建立在他心中最在意、最认为牢不可破的一个支点上?

    若是这个人的支柱突然轰然坍塌,他整个人是不是也会瞬间不复存在?

    你想,你爱着一个人,你为了名誉而闯荡是因为能光明堂皇的娶她,你为了金钱而拼搏是因为将来能让她过上好生活,你不管做什么事,出发点都是直奔你心中的那个人而去。

    可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心中的那个人竟然已经嫁人或者已经死去,那么你前半生所有的努力,你前半生所有的精神建筑亦会变得无足轻重,那么你便会觉得你的整个人也就突然失去了生存的必要。

    没有价值、没有意义、没有生趣

    沈苛好像已经有些懂了,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他握住了非非的手,盯着她缓缓道。

    “非非,我会娶你。”

    非非怔住,她眼中的泪水流得更快更急,可她泪水的背后却尽是欢喜,她一字一顿说道。

    “你娶我?”

    沈苛点点头,道。

    “我必须要娶你。”

    非非问道。

    “真的?”

    沈苛用尽全力笑了一笑,道。

    “如果你没把你夫君刺死的话。”

    非非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一寸一寸低头望着鲜血自沈苛腹中流出,望着自己的剑,然后哭道。

    “怎么办?”

    沈苛苦笑了一声,缓缓拔出了剑,探手在腹部点了几下,血液立马止住,人却站不住了。

    “最好是赶快养伤。”

    非非一见他要倒地,急忙扶着,着急道。

    “我们走。”

    沈苛心想夏舍儿尚在报仇,他怎么能走,只好苦笑道。

    “你现在冷静下来了?”

    非非的眼睛果然已经恢复了绯红,她轻轻道。

    “恩。”

    沈苛此时也不知该怎么去说自己心境,他简直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他不能辜负夏舍儿,但也不能让非非走入魔道。他并不是怕非非将他刺死才敷衍她的,他虽然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尚未去做,可他确实不怕死在非非的手中。

    人是不是总会遇见这种无可奈何却又不可避免的事,如果是别人遇见了这件事,那么他会怎么做。

    拖泥带水、犹豫不决仿佛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力量。

    走一步算一步仿佛就是苍天给人类的特殊道路,每当你遇见无可奈何的事情时,你就可以选择这条道路了。

    干脆的人生、果断的生命好像是个玩笑,人一旦踏入人世间,这些东西只怕也只会偶尔出现一次。

    而且如果一个人的一生真是干脆、果断四字便可道尽,也许这个人的一生也空洞的很,可怜的很。

    沈苛已在暗暗叹道,唉,人生在世,麻烦太少。

    人生的事谁能预料,就如今天,这一件连着一件的事好像都牵强的很,可却真实的在人的身上上演了。

    雷离的死,谁又去负责。

    ---沈苛。

    沈苛知道这件事只有自己负责,因为这件事本就是他的责任。

    苍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似乎人类就是他无聊时的玩具,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孙由由、步都已经来了。

    他们不知从何而来,但是他们确实来了,来晚了一步。

    事实上,他们来到了上尖城的时候,沈苛和雷离已经出城。这样莫说在耽上尖城三个月,就算耽三年只怕也找不到。

    他们不相信沈苛与雷离会去松庄的喜宴上,所以他们一直没有想到到这里来瞧瞧。

    直到夏余人与扫墓人对决的时候,那种战斗连十里外的修行人都能瞧见,于是他们终于察觉到了松庄的古怪之处,然后他们就来了。

    雷离已身首异处。

    黑隶大狱中逃出的十六个人,过了将近一年,终于有人被杀。

    孙由由与步都抱着雷离的尸首,眼中堆满了泪水。

    沈苛心里在刺痛,望着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因为雷离不仅是他们的兄弟,如今也是他的朋友。

    黑隶大狱中一起逃出的十六人在现今这个世上,岂非都是一根线上的朋友?

    天地虽大,也就他们十六人才真正有共同的振鸣。

    孙由由和步都的泪水没有流下,他们落泪的时候还未到,只有敌人的血流尽的时候,他们才会落泪。孙由由缓缓将雷离的尸首收到了纳器中,然后望着沈苛又慢慢的道:“是谁?”

    “我。”沈苛的心仿佛更痛,缓缓道。

    “不是你,你从不用剑。”孙由由闭上了眼,仰起了头,悲恸道。

    这件事若非因为他,雷离又怎么会死。他已经原谅了非非,但他却不能原谅自己。

    “就是我。”

    孙由由咬着牙齿,沉默了半响,忽然低头盯着沈苛。

    “我知道是你身旁这个女人。”

    沈苛道:“她便是我。”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可是这个女人必须死。”

    沈苛缓缓道:“我可以替她死。”

    “你也是雷离的朋友。”孙由由死死盯着他,口中叹道。

    “他是我的朋友。”

    沈苛点点头,眼神中全是悲痛,认真道。

    “可是人已死,你们杀了她又怎么样?”

    孙由由道:“至少可以让她去陪陪雷离。”

    沈苛摇摇头道:“雷离已经不是从前的雷离了,他现在已不想他的朋友中任何一个因为他而死去,非非也是他的朋友。”

    “朋友会杀朋友?”孙由由道。

    “不愿意,世事却常常如此。”沈苛道。

    孙由由忽然吼道。

    “放屁,放你娘的屁,沈苛,你记住,我今天放你们走,可下次必取这个女人的性命。”

    沈苛认真道。

    “谢谢。”

    他们能走么?场间忽然有人在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韩饮子的妻子居然要跟别人跑了。”

    所有人都已听见这道声音来自东面,可等众人的眼光还未投望过去的时候,他已到了广场之上。

    一袭灰衫、身材修长,浑身露着一股荒芜的气息,尤其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灰色的。

    百城黑宫一见到他,便已惊叫起来。

    “少主。”

    百城黑宫只有一个少主,那便是大荒宗的少主。

    亘岚大皇子等人已面面相觑,心想原来这人西北疆域最可怕的七个天才之一。

    “若是他知道后,只怕会气得吐血。”

    这句话仍是来自东面,可声音尚未落下的时候,他的人也到了广场上。

    他长得很高大,脸上的轮廓很清晰,身上穿着一件兽皮大衣,一股霸气犹如不怒自生,最拽人眼球的莫过于他身后的那柄刀。

    一柄漆黑的刀。

    黄刀君见到他,居然也惊叫起来。

    “大师兄。”

    他也只有一个大师兄,那便是刀宗掌教手下第一义子,也是西北疆域最可怕的七个天才之一。

    在场的人已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谁能想到今天竟能瞧见这些神秘无比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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