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尧本就对自己的嫁妆不甚在意,乍一听穆青的禀报并无任何反应。
她属于赶鸭子上架,毫无准备就成了个亲,嫁妆都是她那首辅父亲给她准备的,丢就丢了呗,自己老娘富可敌国,才不稀罕那些。
直到段云时掩人耳目地轻拽她的衣袖,她这才反应过来,职业演员的素养可不能丢啊!
“什么?!”她一个扬起的高音问句,便开始搞事情,“我的嫁妆被劫了?!那可是我的嫁妆啊!你的人是怎么看的?一帮废物吗?”
“不就是一点嫁妆吗,本世子赔给你!”段云时显得极不耐烦。
“赔?你赔得起吗?你以为东海的珍珠遍地都是吗?我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
“不可理喻!真是不可理喻!如你这般的女子,哪点能跟公主比?”
“哈!那你找公主去啊,本小姐可不缺踩脚凳!”
“你……”段云时似是气不过,又不愿自降身份跟她吵,手指对着李沐尧点了几下后还是颓然放下,愤然拂袖朝楼上客房而去,留下暴怒中的李沐尧和不知所措的下人们。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找去啊!”李沐尧剜了穆青一眼,大袖一甩也上了楼。
……
二楼最大的客房内,驿站的伙计们战战兢兢地搬来一张屏风,将房间隔成两部分,然后逃也似地退下了。
李沐尧与段云时各占一方,既安了那五个婆子们的心,又能免去共处一室的尴尬,倒是不错。
沐浴过后的李沐尧在妆台前坐着,任由青黛给她绞干头发。
早上,她收到了拿到芙蓉令之后的第一封飞鸽传书,上面写着:影子已就位,安全无虞,亥时三刻驿馆东五里小树林处,有旧仆相见。
上面的字迹她并不陌生,没记错的话,应是出自她母亲生前最得力的大掌柜赵承之手。
尘封的记忆匣子突然被打开,自小跟母亲巡铺子,集合掌柜们议事的场景在眼前一一浮现……
可与此同时,一个疑问也在心中陡然生出,母亲猝然而逝,可旧仆皆在,为何非要封存所有家产,连舅父一家都碰不得?
如今想来,当时必定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严重到必须立刻封存一切的程度。
思及此,李沐尧不由得头疼起来,抽丝剥茧、刨根究底并不是她的强项啊!唉,算了算了,母亲死前说过赵掌柜可信,那他必是知道一些秘辛的,稍后找他求证吧!
此刻真正该发愁的,应是如何躲过外头那些眼线,去到五里外的树林才对!
李沐尧目光流转,把视线转到了屏风那边。
要不要找段云时帮忙呢?
……
一刻钟后,李沐尧的双腿打了个趔趄,在五里外的小树林着了地,可她分明觉得心脏还在半空转悠。
“夫人可还好?”段云时看着李沐尧惨白的小脸有些担忧。
“好……还…还好……”李沐尧咽了咽口水,咬牙道。
好歹是穿越来的,什么武侠片没见过,要不要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就是会飞……吗!
密林里传出脚步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疑问中又带着丝哽咽般的微颤,“沐儿小姐?”
李沐尧怔了怔,这个称呼熟悉而陌生,记忆中只有母亲和贴身老仆才会这般唤她。
那人上前两步,月光映照下,正是赵掌柜温和的、酷似笑佛的圆脸,只是与记忆中的相比,多了些风尘仆仆,也瘦削苍老了不少。
“是我!”李沐尧含泪应答,原主汹涌的记忆在胸中翻腾,这位曾是对她极好的人。
看着眼前牵挂了两年多的小姐,赵承赵掌柜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伸手在李沐尧头顶比了比,复又收回,不住地点头,“沐儿小姐长大了!”
“嗯!”李沐尧吸了吸鼻子,向赵掌柜介绍身边之人,“这是段云时,我的夫君。”
赵掌柜礼貌见礼,但打量段云时的眼中带着审视。
“你们聊,我去那边等你。”与赵掌柜寒暄两句后段云时便十分有眼色地回避了,他走到二十步开外才停下,这距离即便听觉灵敏之人也是听不到任何只言片语的。
“这位世子……”赵掌柜看着段云时离去的方向欲言又止,语气中透着担忧。
李沐尧了然,“赵掌柜放心,他至少不会害我。”
“好……好……芙蓉令既已开启,只要稍作几年的休整,咱们就不用怕任何人了,小姐自可选择想要的生活。”赵掌柜眼眸深亮,带着庄家老仆特有的自豪,“小姐如今作何打算?需要什么尽可与老仆说,但凡这大丰朝地界上有的,老仆定当给你找来!”
“我答应了世子助他开荒。”
赵掌柜眼中闪过丝诧异,可随即又有隐隐笑意浮现,语气中满是无条件的支持,“小姐喜欢便好,开荒,也可,一应农具、种子、书籍老奴这就吩咐下去筹备!”
“好!”
“小姐记得付嬷嬷吧?”看到李沐尧点头,赵掌柜笑意更深了几分,“付嬷嬷这两年按着夫人生前的吩咐,帮您培养能用之人,两日前便带着夫人早年给您备好的嫁妆到了云城了!”
“真的?”
“真的!”赵掌柜满是怜爱的轻抚李沐尧的头,“还有影子,夫人给您的暗卫可还记得?也是位故人!”
赵掌柜朝着后方虚空中看了一眼,声音又低了些,一脸的神秘,“此时还是不要现身为好,是踏雪!从今以后就时刻伴你身边了!”
李沐尧又一次用力点头,看着赵掌柜竹筒倒豆子般,恨不能一下子就要把所有好东西给她安排上的样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片刻的沉默,赵掌柜略带哽咽的声音响起,“好啦,见一面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些事要去做,该走了!”
“您要走?”李沐尧猝不及防,声音都不由高了几分,“可是,我还有好多疑问,这些年你们都去了哪里?母亲当年为何要封存产业,还有,母亲当真是猝死的吗……”
赵承看了看浓重的夜色,又看了看远处的段云时,深知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正色道:
“小姐莫要担忧,当年之事确实没有外人看来的那般简单,不过老奴保证,隐患已消除大半,只差收尾了,小姐静候佳音便可,等尘埃落定,老奴定会将这些年所有的隐秘跟小姐和盘托出!”
“您此去就是做您说的‘收尾之事’吗?”
赵掌柜点头。
“可有危险?”李沐尧有些隐隐的不安。
“小姐放心!”他再次抬头,月亮已逐渐被黑云覆盖,他向远处的世子招了招手,“要起风了,沐儿小姐该回去了!”
“可是……”
“到了云城,很多事情付嬷嬷会告诉你的,世子来了,回去吧!”赵掌柜再次催促。
……
回驿站的路上,李沐尧拒绝了想要再次施展轻功带她走的段云时,她需要走一走。
段云时没有强求,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眼前之人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他无奈摇头,上前替她拢了拢披风,“赵掌柜已经走远了。”
“多谢。”
李沐尧声音低落,眼眶还红红的。
“你这模样,可跟首辅家跋扈的嫡小姐一点都不像。”
她知道他试图逗她开怀,轻声嘟囔着,“本来就不是……也是……”
“不是,也是,是何意?”
“夫君如此聪明,不妨猜一猜。”
“我猜……你确实不是骄横跋扈的那位,但多少与首辅大人有些血缘关系,毕竟首辅可担不起欺君的罪责。”
李沐尧不语,停下脚步抬头看他,带着笑意的英俊脸庞真是愁人,灿若星辰的双眸…真真是愁煞人!
“看来我猜对了。”段云时笑道。
“嗯,”李沐尧甩了甩头,不想被美色所惑,继续向前走去,“我确实不是世人认为的那位小姐,可我也确实是首辅大人真正的嫡长女,至于我母亲,是那位首辅的下堂妻。”
“原来如此,”段云时感叹,大步跟上了李沐尧,“那你嫁我,是遭他设计?受他胁迫?”
李沐尧点头,“嗯,差不多,都有。”
“可需要我帮忙?”
“暂时不用,我自己能处理好。”
段云时又一次呆了呆,在他的认知里,上到王妃,下至他那些表妹堂妹们,从来都是依附于父亲或是丈夫的,是什么样的女子,会说出“我自己能处理好”这样的话?
“有点累了,”李沐尧孱弱的身体还是经不住长久的走动,开始喘了起来,“还是带我飞一段吧!”
“好!”
段云时伸手搂住李沐尧纤细的腰肢,微微用力往上一带,足尖轻点,两人便又一次腾了空。
“害怕吗?”
“有一点,不过我可以慢慢适应,这个难学吗?”
“你想学?”
“嗯。”李沐尧的想法是,晕车的学了开车就不晕了,那是不是自己会飞就不怕了。
段云时沉吟片刻,“等你身子好些,我可以试着教你。”
“好!”
……
片刻后,两人悄无声息地从窗户跃进了他们的房间。
“对了,”李沐尧刚要道别,又听段云时唤住了她,“你是不是鞭子也不熟练?”
李沐尧顿时点头如捣蒜,不是不熟,是十分不熟,她都抽到自己好多次了!
“有空我教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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