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就到了出嫁之日,首辅李大人府上大开喜筵,高朋满座。
李沐尧一身繁复的大婚喜服,似牵线木偶般被人引着往前走。
从出院门到花轿这一段距离,可谓是云环翠绕、香风塞路,据说京城适龄的闺秀几乎倾巢而出,都是为了看新郎而来。
“世子真好看,即便甘当公主的裙下之臣,还是好看!”
“嘘!这话可莫要说了,听闻这首辅嫡女跋扈得很,当心人家拿鞭子抽你!”
“怕甚?夫君心有所属,她以后不过是独守空房的怨女罢了……”
“哎呀别吵了,赶紧看我们世子吧,看一眼少一眼了!”
李沐尧对周围莺莺燕燕们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因为她快被头上那顶凤冠压断脖子了!
当然,她时刻牢记着首辅大人今早特来叮嘱自己要维持的骄横嫡女人设,在上花轿前一刻不忘坏脾气地踢倒一位匍匐在地供她踩踏的下人,听到周围四起的私语声,她莞尔一笑,就要这个效果!
当坐进花轿,轿帘放下的那一刻,李沐尧瞬间瘫倒,她将头靠着轿壁,整个人坐得歪七扭八。
这毫无形象的一幕恰好被掀帘递点心的段云时看到了,他惊诧了一瞬,很快恢复镇定,迅速放下帘子,“礼节繁复,耗时良久,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李沐尧有些羞窘,可惜轿帘已然拉下,她索性也就继续摆烂了,“多…多谢……”
……
诚如段云时所言,这大婚着实礼节繁复,耗时良久,好在路上吃了些点心得以支撑一二,不然方才拜堂之时她差一点就随着凤冠向前滚去了。
此刻她终于坐进了洞房内的雕花大床上,红烛摇曳,彩果撒帐。
一名福寿双全的妇人满脸堆笑地提醒李沐尧:“新娘要坐在床沿处……”
李沐尧在盖头下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挪了挪臀。
全妇人随即殷切地递过秤杆,高声唱道:“称心如意,请方巾~”
李沐尧头部被秤杆轻叩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盖头被挑开,一时四目相对……
这是李沐尧头一次近距离地凝视这位传说中的邕王世子,饶是脑补了很多丰神俊朗、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形象,依旧不及眼前之人的半分,的确,太好看了!
李沐尧:倒真是不亏……
两人正依礼喝交杯酒之际,外面突兀传来一阵难以忽视的嘈杂声,随着声音由远及近,新房里的众人都惊诧地向外望去。
“嘭!”
大门被人踢开,一位身着金丝绣花笼纱长裙,满身贵气的女子闯了进来,因是背光,并看不清此人的容貌。
“公主,公主……”后面急急跟上来的侍女满面惊恐,想拦却又不敢。
“段郎~”公主委屈娇唤。
李沐尧闻言一阵颤栗,那什么…金庸小说?
只见那公主又走近两步,这下李沐尧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面部白皙,五官分明,算得上是个美人,此时两眼红肿,倒有些楚楚动人。
“公主~”
段云时满怀深情又带着丝丝忧伤的一喊,让李沐尧又是为之一颤,方才对他建立起的好感瞬间崩塌,虽然心里知晓他是装的,可这般语气,佩服之余还是有些恶寒。
房内下人跪倒一片,原本喜气热闹的洞房顿时落针可闻,众人在惊惧与好奇之间苦苦徘徊,看到了不该看的,惧怕已然无用,于是乎好奇很快占了上风,一个个坐等吃瓜!
“咳咳~”
门外有人不合时宜地清了清嗓子,吃瓜群众们顿时不耐烦地向那人看去,原是世子的贴身小厮穆青。
“世子,该出去宴客了!”
实力影帝段云时眼眶微红,一副为情所困的颓然模样,他向公主告辞后两眼无神地原地转了两圈,似是才找到出门的路一般狼狈离去。
李沐尧不由在广袖之下竖起了大拇指。
新郎离去,留下一屋的尴尬,一众下人身子压得更低了,大气不敢出。
李沐尧见状努力支撑着站起,刚准备假模假式地向公主行礼便被打断了。
“不必起了,”原本在段云时面前楚楚可怜的荣嫣公主此刻已恢复了大丰朝公主不可一世的高贵模样,“今日你们大婚,本宫便送你份大礼,来人呐!”
五个清一色靛蓝衣裙的婆子整齐步入房中,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
“惯是伺候人的,你且用着吧!”
说话时荣嫣公主下巴抬得高高的,活像一只在笼子里耀武扬威的金丝雀。
李沐尧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朝公主深深一福,“谢公主赏赐。”
“你们都下去吧。”公主明显有话要单独与新娘说,吃了大半瓜的众人鱼贯而出,贴心地关上了门。
李沐尧面无表情,静等公主发言。
“父皇说三年,那就三年!三年后你们便和离,其间你若胆敢爬上段郎的床,要你好看!”
……
入夜,外头依旧宾客满座,酒酣喧嚣。
换下沉重婚服、沐浴过后的李沐尧双手托腮,满脸苦闷地坐到了圆桌旁,这几日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让她应接不暇。
这注定是一桩不平凡的婚事,就在她刚想好好捋一捋思绪,筹划筹划接下来的婚姻生活时,又有丫鬟急急来敲门。
“夫…夫人!来…来圣旨了,请即刻更衣去正堂听旨。”丫鬟的声音紧张而局促,带着跑动后的微喘。
又是一阵忙乱,李沐尧直接穿上一件早就备好的准备明日入宫谢恩的礼服,匆匆赶到正堂。
正堂内灯火通明、酒菜飘香,筵席过半,宾客依旧不少,李沐尧寻到那个身着大红礼服的挺拔身影,在他旁边站定,随乌压压的众人跪下。
宣旨太监公鸭般的嗓音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邕王段衍,战功卓著,明德有功,实乃肱股之臣!朕念其年事已高,故允其所请,特赐宅邸一座,在京荣养。闻其子云时忠君孝亲,禀资奇伟,赐封地邕州,代父镇守,翌日赴任。钦此!”
“吾皇万岁万万岁!”
……
回到洞房的李沐尧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内心波澜壮阔。
即便这几日炸弹一个接一个她还来不及消化,可方才这波又一次震碎了她的三观。
这圣旨简而言之就是你父亲功勋卓著受人爱戴,我嫉妒,留在京城当人质,儿子就给我开荒种地去吧!
“叮咚~”提示音欢快地响起。
李沐尧:说!
系统:【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全能开荒系统此处必须冒个泡,宿主终于知道绑定本系统的好处了吧!】
李沐尧才反应过来:哈!还真是!
系统:【大屏撒花,宿主放心,邕州有我,万事无愁!】
李沐尧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想是世子回来了:行了别嘚瑟,以后不要乱窜,我唤你你再出来,明白?
系统:【明白!宿主新婚愉快!回见!】
李沐尧:……
段云时脚步虚浮,由穆青扶着摇摇晃晃进了新房。
“扶世子坐这里吧!”李沐尧心里“啧”了一声,指着桌子对面的圆凳吩咐道。
待满身酒气的世子歪斜着在她面前坐定,李沐尧便遣走了一众下人。
新房一时安静祥和,唯有灯影晃动,段云时白皙光洁的俊脸在红烛的映照下,格外秀色可餐。
满脸醉意的段云时余光瞄到李沐尧正盯着自己看,便准备开始他的表演。
只见他眉头紧锁,撑起身子给李沐尧和自己斟了酒,好看的眸子眨了三两下便已眼眶泛红,一副为情所困的痛苦模样。
“委屈夫人了……奈何情不由己……为夫在此赔礼了……”他摇摇晃晃举杯,躬身一揖,随即一饮而尽。
原本在段云时的预料中,这位以骄横跋扈而闻名京城的李家大小姐必然是摔杯掀桌、破口大骂,亦或是抽出她那标志性的短鞭怒甩几下的,可眼前这位却是两手托腮,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他一时间竟忘了接下来该怎么演了。
正当他为掩饰尴尬,准备再斟一杯酒时,李沐尧终于出声打断:“夫君还是别装了……”
“当啷~”,酒杯应声落地。
李沐尧弯腰拾起杯子,仔细看了看:没摔碎,嗯,质量不错!
她慢条斯理地从一旁的柜中拿出两只新酒杯,重新斟满了酒放在桌子一边,然后又取出一张宣纸,一支狼毫和一方砚台,蘸墨后在纸的上方写下“婚姻合约”四个娟秀大字。
对面的段云时见鬼似的看她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醉态尽消。
“今日实是疲惫不堪,明日又要举家搬迁,那我便长话短说了,”李沐尧认真地看向段云时,“既然你我鬼使神差…哦不对,是机缘巧合成了夫妻,我希望能够坦诚相待。”
段云时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好保持洗耳恭听的姿态。
李沐尧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继续道:
“我知你必会因我的身份防备于我,此事我可以解释,不过说来话长,以后我会慢慢说与你听。
夫君倾慕公主之事,我只能说演技上佳,不过在我面前就不必伪装了,至于我如何知晓的,等我想说了也会与你解释详尽。
好了,现在,我们来说正事!”
段云时无语凝噎:这才到正事?!
“我知夫君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但迫于圣上忌惮,不得不韬光养晦,”李沐尧观察着对方的脸色,果然越来越黑。
段云时:我怎觉得这每一句话都能引来杀身之祸呢?
李沐尧无视他的表情,继续道:“圣上派你我前去邕州,实是开荒,这事我亦知晓。故而我有个提议,不知夫君可否答应?”
“夫人但说无妨。”
“开荒之事交给我,夫君尽可在邕州做你想做之事,我们人前可以做外人所希望的假夫妻,人后是互惠互利的合作伙伴,如何?”
“咳咳……”段云时又一次语塞,片刻后,他才道:“夫人这般所求为何?”
李沐尧莞尔一笑,眸中亮光闪动,“只希望事成之后,夫君可放我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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