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春明躺在地上,先是眼睛紧闭着,听到娄二的呼喊后,他悄悄掀开眼帘,一边眉毛挑起,偷看娄二夸张的表演。

    这一看不要紧,娄二扭曲的表情和在破音边缘徘徊的语调,差点使他笑出声,他憋着吭了两声,险些被嘴里的白沫呛到,肩膀止不住地抖动,远处看去像是在抽搐一般。

    娄二也是头一次做这种亏心事,即使用头巾遮了半张脸,仍心虚不已,两股战战,心中哀求此事顺利,不会被人识破。

    娄二的大嗓门引得一群人出来看热闹,一下子就将两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店内的食客紧忙撂了筷子,有孩童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大的阵仗,被吓到后嚎啕大哭,不住地抽泣,尖叫声欲冲破屋顶。

    有胆子小的已经开始扣嗓子催吐,生怕步了卫春明的后尘,宁观饭馆瞬时一片混乱,妇人愁眉苦脸地抱着孩子去安静地角落里温柔安抚。

    此时有人理智尚存,站出来安稳人心:“众位莫慌,不一定是铁锅的问题,大家冷静!”

    “那他为何口吐白沫,晕厥过去?”

    “会不会是这餐馆卫生有问题,上次去铁匠铺吃炒菜可什么事都没有。”

    “宁恩如呢?她不是在这吗?”

    “必须出来给个说法!”有人大吼一声。

    一嗓子下去,其他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跟着喊:“宁恩如!给说法!宁恩如!给说法!”

    娄二被大家整齐的口号吓懵了,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他手足无措时,卫春明借着抽搐的空当,踢了他一脚,眼神示意:愣着干嘛,上啊!

    娄二嘴唇泛白,想起自家的一家老小,咬着牙,抖着嗓子喊:“必须给我个说法,我兄弟吃了宁家的炒菜中毒了,这铁锅究竟能不能用,宁家必须站出来解释,不能视人命如草芥!”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虞眠围观了全过程,只觉得人心真容易被煽动。理智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寡不敌众,蝼蚁如何能撼动大树?

    宁恩如正在后院账房清点账簿,听到店中伙计的传话后,没耽误一刻,立即赶了过来。

    “诸位,发生了何事?”

    先前伙计已和她说了大概,但宁恩如还是问了一句。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七嘴八舌,场面一度混乱,嗡声阵阵,一句话也听不清楚。

    见此场景,伙计们各个慌乱不已,宁恩如同样神情担忧,只是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此刻的姿态是坦然与放松的,甚至是好整以暇地看待这场闹剧。

    果然,很快有一壮汉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主动站出来,大声喊道:“安静!别吵了!”

    他声如洪钟,效果立竿见影,众人偃旗息鼓。

    “十张八张嘴,谁能听清说什么,一人来说即可。”

    一个人说?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犹豫了。

    混在人群里时,谁都能说出两句话来,管他对不对,有没有道理,反正说这话的又不止我一个,出什么事都不能算到我头上来。但是一旦只揪出一个人,这话就说不出来了。

    看我作甚,出事的又不是我,我不说。

    壮汉见此,只得硬着头皮接下这个话头:“那我来吧。”

    “宁夫人,我等来此用饭,正是兴起时,见这位兄弟突然起身冲出餐馆。”他指着仍在抽搐的卫春明,“随后便躺倒在地,面色发黑,口中白沫不断,身体抽动,看他的症状应当是中毒了。”

    “所以,我们需要宁老板给个解释,毕竟人是在你们餐馆出的事。”

    “原来如此。”宁恩如走到卫春明面前,打量他一番,“诸位也知道,先前在铁匠铺试菜时,便是我宁家的大厨用铁锅炒的菜。同样的人,同样的锅,彼时未出现任何状况,无一人身体受损,今天发生意外,宁某属实冤枉啊。”

    她问娄二:“不知您二位点的是哪道菜,可有忌口?许是贵兄对这一种类的菜产生了不适。”

    宁恩如的话也有道理,围观人群想,不排除这个可能。

    被人齐刷刷地盯着,娄二冷汗直流,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逼着自己说:“一道牛肉,一道春笋罢了,以往吃过几十年,未曾有过不适。”

    “这可……”有人长叹。

    一下子,大家又开始倒戈,怀疑宁恩如。

    风吹草动,局势再变。部分人彻底信了娄二,嘴里骂骂咧咧,纷纷指责宁家。

    虞眠还未站出来,因为她注意力一直放在娄二身上。即便他脸未露全,佝偻着背,脸上涂了棕粉,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虞眠还是一眼发现了他,他长得实在太眼熟了。

    是在哪里见过?

    骂人的开始胡乱攻击,已经骂到了虞眠身上:“天杀的,都是铁匠铺的欧眠眠,打什么铁锅,若不是她,会有这种事发生?”

    关她什么事?

    虞眠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瞬间记起她在哪里见过娄二。

    试菜之前她曾转过鹿州的餐馆,想要合作,这男人不就是她先前去过的藏仙楼里的店小二吗!

    “系统,地上躺着的是谁,能人脸识别出来吗?”

    “稍等。”系统一番操作,“此人名唤卫春明,也是藏仙楼的伙计。”

    好家伙,原来都是竞争对手派来的,这招陷害够阴险。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虞眠略一思考,走近道:“刚才可是有人叫我?”

    她闲庭信步地走过去,先前骂她的人立刻闭了嘴。

    宁恩如没想到竟这么巧,两人对视一眼,她明白了虞眠的意思,站得近了些,不再言语。

    “只是路过,恰巧听到有人提及我的名字,语气气愤,不知各位是何意?”虞眠说。

    见过她的人马上反应过来:“欧姑娘有所不知,有人吃过了用铁锅做的菜后中毒了,你是打铁锅的人,挨骂乃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虞眠挑眉,冷笑道:“诸位已然可以只看表象便确定他是因何中毒了?那我兰朝医术真是高超。”

    “而且,此事存疑,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二人长得眼熟,才几日不去藏仙楼,就把这两位店小二忘了?”

    虞眠一挑明身份,其他人也认出来了,这个捂得严实的可不是藏仙楼的娄二吗。要是换做别人,可能还认不得,但是娄二在藏仙楼做伙计几十年,但凡去过藏仙楼的都认识他。

    见惯了他穿伙计衣服的模样,换了身衣服还真是没认出来。

    娄二在鹿州的路人缘还算不错,当即有人为他说话:“无论如何他二人都是伤者,哪怕他是路边的乞儿,也不能因着他的身份,而掩盖自己的罪责。”

    娄二接话:“我虽是藏仙楼的伙计,但一直待人友善,大家也可以为我作证。只不过是来宁家尝个炒菜罢了,第一次吃,何至于此。”

    “对啊,欧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能欺负人啊!”

    “我赞同诸位的想法。”虞眠一句话平息了他们愈演愈烈的怒火,“据我观察,这位应当是对铁过敏。”

    此话一出,围观人群都很疑惑。

    “刚才你们也听到这位伙计说,他们是第一次吃炒菜,所以他很有可能对铁过敏。你们好好想想,身边可是有人一旦吃某种食物便会呕吐晕厥?”

    “还真是哎。”

    “我妹妹就吃不了鸡蛋,一吃就高热。”

    “我不能喝牛奶,尝一点便晕。”

    “我……”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

    听了虞眠的解释,大家将信将疑,但是都放心了不少。吃了炒菜后,他们并没有不舒服,说明不过敏,自己没事,那就放心了。

    虞眠插缝说:“这对铁过敏可不是小事,神医都救不了啊。”

    “那可怎么办?”人们安心了,就开始关心卫春明,“这可如何是好?”

    “我有办法。”虞眠不急不忙道:“且听我说,对铁过敏之人只需用锅灰烧水,兑上三勺陈醋,趁烫一口闷,这就能好了。”

    “还有这种偏方?”

    “可信吗?”

    “应当可信吧,毕竟是她打出的铁锅。”

    “也没别的办法了,都说了神医都治不了,那就死马当活马医。”

    “那欧姑娘试试吧!”

    “好。”虞眠莞尔看向宁恩如:“还请夫人配合。”

    “没问题。”宁恩如唤来伙计,“去,照着欧姑娘说的,准备一碗汤药,一定要烫。”

    “好!”两三个伙计一起跑回店里。

    大家都等着药,宁恩如心中仍有疑虑,问虞眠:“这药真的管用?”

    听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活像是假道士出来骗人一般。

    虞眠低声,用只有她、宁恩如和躺着的卫春明才能听到的音量说:“当然是假的,锅灰水和陈醋,岂不是喝完就昏死。到时候等他晕了,说不出话来,咱们就对外称作药效发作,把人先带走再说。”

    “原来如此。”宁恩如眨眨眼,“好办法。”

    谈话一字不落,全进了卫春明的耳朵里。

    小命不保,这还得了!

    他拼命抽动眨眼,示意一旁的娄二。娄二却完全没注意到,沉浸在被人发现的恐惧中。

    怎么办,他们知道他是藏仙楼的了,那会不会再发现别的,如果最后被揭露,他该如何在鹿州活下去……

    虞眠打量娄二的神色,觉得藏仙楼的老板挺蠢的,派谁不好,派了这样的两个人过来。

    一个演技拙劣怕死,一个脸熟胆小。

    娄二内心后悔不已,如果当初虞眠来店里问铁锅的事,他一早告知东家,就不会被东家骂,不会被赶出来。家里一家老小要吃饭,他要保住这份工作,可他却要冤枉人才能回去,他何时做过这等错事。

    一步错,步步错。

    他如何能坚守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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