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渔猜到了苗以苏会发现自己, 这人的反应果然比江折露快多了,也对,江折露只凭她喜欢吃鸡肉便猜她是狐妖, 这种方法未免有些太过离谱。
苗以苏一定能猜到, 江折露之所以断定江秋渔是狐妖,是因为江秋渔还给过她其他的暗示,只是江折露没能看出来罢了。
江秋渔既然已经主动给过江折露提示了,必定会跟着她一起过来。
苗以苏虽然看不见江秋渔究竟在哪儿, 毕竟对方的修为比她高, 但她笃定这位阿渔姑娘一定在场,说不定还将她们方才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苗以苏这话一出, 江折露顿时瞪大了眼睛, 仿佛遇到鬼似的, 三两步蹦到了床上, 扯过一旁的锦被将自己包成了一个蚕茧。
她原本就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这下更是瑟瑟发抖, 成了一大坨棉花团子。
阿渔姑娘也在吗?!
她是什么时候跟来的, 为何自己半点也不曾察觉?
江折露只觉得心头那股危机感越发强烈, 阿渔不会真的要吃狐狸吧?
呜呜呜她只是一只三尾狐, 她不好吃!
苗以疏说完那句话之后,水镜这边的江折露和水镜那边的洛娴均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同时瞪大眼睛看向房间内,想要找出阿渔的身影。
江秋渔躺在美人榻上, 定定地跟苗以苏对视了好一会儿,确认这个人暂时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 这才慢悠悠地现了身。
方才她一直不曾出现, 江折露还以为苗长老是在故意吓唬她, 正想松一口气,冷不丁地看见江秋渔躺在美人榻上,冲她笑得格外好看,那一口气梗在喉间,憋得她满面通红,差点没被噎死!
真的有鬼!
还是索命的艳鬼!
这下,江折露就算再笨也能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阿渔故意做给她看的,就是为了让她猜出她的身份!
江折露简直欲哭无泪,她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三尾狐,修为不高,唯独在媚术上有些造诣,可跟阿渔比起来,她也不过是在过家家罢了。
阿渔为什么要使计故意骗她?
难不成是因为她勾搭了那两个剑修?
江折露抓紧了自己身前的锦被,心想人族说的果然没错,色字头上一把刀,她嚣张了这么久,今天这把刀终于落在她的头上了!
她正在这边哀叹自己年轻早逝的生命,那边的江秋渔却压根就没看她,她挥了挥手,那一面水镜便直直地朝她飞了过来,也让那边的苗以苏能够更加清楚地看见她的面容。
越是打量,苗以苏越是觉得,阿渔跟记忆中的那个人长得很像。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狐狸眼微弯,上扬的眼尾不经意露出一抹独属于狐族的媚色,一颦一笑都跟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苗以苏不由得看着有些出神了。
江秋渔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此刻的反应,苗以苏跟洛微琴的关系一定不简单,这副怀念又哀伤的神色,就差把我们关系匪浅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想到这里,江秋渔坐起身来,双手合掌轻轻拍了拍,唤回了苗以苏飘远的思绪,“苗长老?”
她的声音轻而温柔,如同情人间耳鬓厮磨时的甜言蜜语一般,苗以苏恍惚片刻,“嗯。”
她的态度不对劲,就连江折露都看出来了,更别说是洛娴。
洛娴晃了晃娘亲的手,“娘,你认识这位阿渔姑娘吗?”
难不成阿渔当真是狐族的某一位前辈?
她娘好像知道些什么。
苗以苏低头看了一眼女儿,洛娴那张明艳动人的小脸上净是茫然,苗以苏的嘴唇动了动,“她……”
只说了一个字,便不再说了。
她这番模样,更加勾起了洛娴的好奇,洛娴打量着江秋渔的眉眼,只觉得好生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她直勾勾地盯着江秋渔,江秋渔掩唇笑了笑,媚眼如丝,眼眸中似有朦胧的醉意,眼波流转间,欲语还休。
洛娴竟有片刻的恍惚。
她笑得真好看。
洛娴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感觉手腕一紧,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娘亲拉住了她的衣袖。
洛娴倏地从梦中惊醒,脸蛋顿时红了个彻底,亏她还自诩狐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却被另外一只狐妖的媚术迷得晕头转向,若不是娘亲阻止了她,洛娴恐怕就着了江秋渔的道。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羞又怒地瞪了江秋渔一眼,眼眶红的不行,好似要落下泪来。
这只狐妖太坏了!
骗了折露还不够,还要故意欺负她!
江秋渔啧啧两声,语气中似有叹息:“狐族已经衰落至此了吗?”
原魔尊不喜欢狐族,也极少关注狐族的事情,因此,江秋渔的脑海中并没有多少跟狐族有关的记忆。
她说这话不为别的,不过是想气一气江折露跟洛娴罢了,坏狐狸的心里颇有一种逗小孩的愉悦感。
苗以苏拉住气呼呼的洛娴,她并不在意江秋渔这一句刻意的挑衅,也不在乎江秋渔的态度,只是眸色平静地看着江秋渔,“你怎么会在云水城?”
听说她在修炼中出了岔子,身上的伤一直没有养好,已经有十年都不曾出过魔宫了。
江秋渔知道这人肯定能猜到她的身份,事实上按照她一开始的打算,在江折露联系狐族之后,江秋渔便能顺势在狐族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因着她的离开,魔宫那边早已被那名魔族叛徒入侵,如今魔宫的守卫,怕是起码有一半都是那人安排的人。
这跟原著中的剧情不符,也加快了原著的进度。
在原著中,魔尊一直不曾离开魔宫,林惊微同那名魔族叛徒费了千辛万苦之力,才慢慢将正道的势力渗透进魔宫。
现在的剧情早已脱离原著,如果不是最终的走向没有发生改变,江秋渔早就被系统惩罚了。
魔界那边的进度加快,江秋渔这边自然也得配合。
所幸她需要的东西如今只差极品灵脉和云水砂了。
六大门派想将此事遮掩下来,江秋渔偏要闹得人尽皆知。
她要让各族都知晓六大门派的计划,让所有人都来分一杯羹。
想偷偷摸摸地从她手中抢夺极品神器?
这算盘打得未免也太好了!
江秋渔秉着临死之前都要拉一个垫背的,如何能让六大门派轻易得逞?
所以她故意在江折露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又放任她联系狐族,为的就是将狐族乃至整个妖族都拖入这淌浑水中。
只是计划到底赶不上变化,至少在此之前,江秋渔绝没有料到,这位狐族长老跟她母亲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这比她一开始所想的还要有趣的多。
“我在云水城,你很意外?”
江秋渔猜想,虽然原魔尊不关心狐族之事,但狐族中人未必就不关心她。
至少这位苗长老,一定是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
她知道魔尊已经十年没出过魔宫了,这才对她出现在云水城一事感到惊讶。
苗以苏虽然知晓她的身份,面上却并没有多少的警惕,说话时的语气更是温和平静,让江秋渔有一种长辈在关心晚辈的错觉。
原著里似乎没怎么提到魔尊的身世,只说她母亲跟她父亲相恋之后,叛出狐族,为狐族所不容。
可江秋渔却不曾从苗以苏的脸上看出任何怨恨不满的情绪,这人的眼神甚至有些哀伤,看向她时的表情也足够温和。
莫非这其中还有隐情?
苗以苏,不会暗恋洛微琴吧?
她的女儿也姓洛,究竟是巧合,还是当真有什么魔尊不曾知晓的内情?
江秋渔思索片刻之后便明白了,就算魔尊的身世真的不同寻常,原著也不会花过多的笔墨去描写,毕竟她只是一个注定要死在女主剑下的反派。
至于反派的身世经历究竟如何,重要吗?
这一点,她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知晓了。
江秋渔无声地冷笑了一声,抬眸看向苗以苏,“你跟我娘是什么关系?”
她问得很直接,不仅江折露跟洛娴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连苗以苏都愣了愣。
苗以苏在短暂的出神之后,那双眼眸中骤然迸发出了惊喜之色,仿佛溺水的人终于见到了浮木一般,她甚至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双眼紧紧地盯着水镜这边的江秋渔。
“你,你怎么会知晓……”
怎么会知道她跟那个人关系匪浅?
难道,那人曾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提起她吗?
江秋渔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只是很可惜,她不得不亲手打破苗以苏的美梦。
“方才你看见我时,眼神哀伤又怀念,我应该从来不曾见过你吧?”
“你方才叫的,是不是我娘的名字?”
苗以苏眼底的光芒骤然熄灭了,好似即将走到穷途末路的赌徒被人戳破了最后的幻想一般,方才还闪烁着光芒的眼眸一片死寂,彻底归于平静。
是她痴心妄想,那个人怎么会在阿渔面前提起她?
她们的那些往事早已随着时光的消逝而飘散,唯有她一个人还沉浸在旧日的美梦中,久久不愿苏醒。
苗以苏的眼眶倏地红了一圈,江秋渔内心毫无波动,毕竟她只是个局外人,且就算是原魔尊在这儿,怕是也不会产生任何情绪上的涟漪。
原魔尊格外厌恶狐族,如何能对苗以苏心软?
苗以苏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她眨了眨眼,强忍下眸中的泪意,“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吗?”
正是这句话让江秋渔更加肯定,苗以苏对她绝不似普通狐族对魔尊那般厌恶排斥,她这句话中并不含任何的试探,反而充满了关切之意。
江秋渔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江折露眼珠一转,阿渔受伤了?
她怎么没看出来这人身上有伤?
她正从锦被中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江秋渔,便看见这人动了动,好似想靠近她。
江秋渔从美人榻上站起身来,江折露立马缩进了被窝里,徒留头顶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暴露在空气中。
她是一只褐色的狐狸,耳朵的颜色比身上其他部位的颜色略深一些,有不少黑色的毛毛,周围那一圈又是橙红色的,色彩格外显眼。
江秋渔没想到自己把她吓成了这样,她只是想给自己倒杯茶而已。
兴许这就是刻在狐族骨子里的血脉压制,毕竟江折露只是一只三尾狐,江秋渔却是狐族中最为尊贵稀有的九尾狐。
她们在血脉和修为上都隔着好几个境界。
难怪江折露这么怕她。
江秋渔心中不免有些想笑,就江折露这个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胆子,还敢当着她的面勾搭女主,只能说一句不知者无畏了。
江秋渔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苗长老不妨先回答我,你跟我娘是什么关系?”
苗以苏咬了咬唇,脑海中浮现出那人清丽绝美的面容,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江秋渔便又将目光放在洛娴身上。
“这是你女儿吗?”
她方才分明听见洛娴叫苗以苏娘亲,却仍旧问出了这句话,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洛娴呆了呆,颇有一种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无措感,“娘?”
她看向苗以苏,自从看见这位阿渔姑娘之后,娘亲的反应就怪怪的,她们虽然没说几句话,可每一句话中似乎都有着旁人不知晓的深意,难不成这位阿渔姑娘的娘亲……是娘亲的旧相好??
洛娴那一瞬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总算知道,为何她总觉得阿渔很眼熟了!
因为她曾经在娘亲的房间里看见过一幅画,画上的女子同阿渔的眉眼起码有五分相似!
难不成那个人就是阿渔的娘亲?
洛娴神色恍然,看着苗以苏微红的眼,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没人回答江秋渔,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品了口茶,细长的手指捏着茶杯,抬眼看向江折露。
那一瞬间,江折露心中警铃大作,两只耳朵倏地竖了起来,背后三根尾巴夹得紧紧的,慌忙想要逃走。
她发誓,她真的在阿渔的眼中看见了杀意!
只是不等她逃跑,一股浓烈的魔气便直直地袭向她,将江折露卷成一块夹心狐狸糕,拽向了江秋渔所在的方向。
江折露呜呜两声,说不出话来,只能睁大一双眼睛,眼里含着两汪可怜兮兮的眼泪,神色惊恐地看着江秋渔。
是魔气!
阿渔已经入魔了?!
江折露在心里哀嚎了几声,吾命休矣!
这一瞬间的局势改变,让水镜那边的苗以苏和洛娴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江折露可怜的呜呜声唤回了苗以苏的神智。
她先拉着洛娴回到房中,将屋外的防御阵法启动,随后才神色复杂地看向江秋渔,“当年之事另有隐情,无论如何,这都只是上一辈的恩怨,同折露无关。”
江折露听见这话,赶紧点了点头,她真的不好吃,修为也不高,阿渔就算吸了她也没用,还不如放了她!
江秋渔低眸看着地上的狐狸卷,“你好像误会了。”
她说:“我让江折露通风报信,并非是想跟你讨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苗以苏抿了抿唇,“那你想怎样?”
江秋渔用足尖点了点脚边的狐狸卷,“我要你将我出现在云水城一事,告诉狐族族长和妖王。”
苗以苏一愣,语气急切了一些:“你……你难道就不怕……”
江秋渔为何要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若真的另有图谋,应该瞒着所有人才行,为什么要让妖族得知她的下落?
江秋渔抬眸看着她,她没有猜错,这位苗长老是真的在担心她。
她不怕自己残害人命,对人族乃至妖族有所图谋,而是担心自己被发现后,会遭到人妖两族的追杀。
如此看来,苗以苏跟洛微琴绝不仅仅是知己好友,或许她真的是洛微琴在狐族的旧情人,这么多年了,一直对洛微琴念念不忘,还爱屋及乌,对她也表现出了特殊的关心。
江秋渔的眼底映出了江折露屈辱又害怕的表情,她笑了笑,“这便不劳烦苗长老关心。”
“你只需要听我的就行了。”
“不然我就杀了这只三条尾巴的狐狸,做件狐毛披风。”
她说这话时,面上笑盈盈的,看向江折露的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冷意,大有苗以苏若是不听她的,她便要杀了江折露泄愤的意思。
苗以苏过去一直都只是默默地关注着江秋渔,从不曾跟她说过一句话,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此番境况。
不过她也明白,江秋渔若是想杀江折露,早就下手了,断然不会等到现在,她不过是吓一吓江折露罢了。
苗以苏方才关心则乱,此刻回过神来便也明白了,江秋渔既然如此说,定是有她的打算。
“好。”
她没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不管是为了救江折露,还是为了弥补旧人之女,苗以苏都不会拒绝江秋渔。
光是看着那张与旧人有五分相似的脸,苗以苏便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她深深地凝视着江秋渔的面容,嗓音微哑:“你既然已有打算,我照做就是了,要如何做,你尽管跟我说。”
江秋渔这才收回自己的脚,今日之事虽然不在她的考虑之内,但至少结果与她所计划的一般无二,江秋渔舒了口气,也没避着江折露,径直将自己的要求同苗以苏说明了。
江折露越听越心惊,她好像猜到江秋渔的身份了!
狐族有一位前辈,同上一任魔尊相恋后,叛出狐族,被誉为狐族最深的禁忌。
硬要说起来,她还能叫那位前辈一声姑姑。
江折露曾有幸见过那位前辈的画像,可不就是跟江秋渔长得极其相似么!
阿渔难道就是那位前辈的女儿?
这么说来,她岂不是现任魔尊?!
怪不得苗长老刚才问她伤好了吗,魔尊已经十年不曾出过魔宫,传闻她在修炼中受了伤,境界跌损,一直在魔宫中闭关养伤。
这煞神又怎么会出现在云水城?!
呜呜呜她还想扒了她的皮做狐毛披风,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江折露这下是一点儿反抗之心都没有了,阿渔若只是狐妖,她尚且还能与之一战,可她还是那个传说中暴虐嗜血,杀人不眨眼的魔尊!
江折露很清楚,自己的这点小伎俩在阿渔面前根本就不够看,阿渔若是真的想杀她,她也只能乖乖地将自己的脖子递出去,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幸好江秋渔暂时没有要杀她的打算。
吩咐完苗以苏,江秋渔这才低头看向躲在一旁装死的江折露,“三姨娘。”
江折露听见她这一声幽幽的呼唤,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冒,“怎,怎么了?”
江秋渔用魔气挑开她身上包裹着的锦被,江折露只觉得自己连最后一层保护也没有了,身后的尾巴夹得更紧,小心翼翼地看着江秋渔,“阿渔姑娘有何吩咐?”
这副狐狐祟祟的模样,哪还能看出昨日一脚踢开江秋渔院门时的嚣张和得意?
江秋渔那双含情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吩咐算不上,只是有几处不明白的地方,想让三姨娘替我指点迷津。”
江折露总算聪明了一回,“你想知道的事情,是不是跟少城主府有关?”
江秋渔颔首。
江折露顿时不怕了,她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尘,尾巴也不夹着了,在身后晃来晃去。
在江秋渔似笑非笑的神色中,江折露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她的对面,见这煞神并不曾阻止她,这才在心中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只当自己终于赌对了!
“别的不说,这少城主府中的事情,你问我准没错,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青丘境内。
苗以苏安抚好洛娴后,便径直向狐族族长所居住的寝宫而去,如今的青丘乃是赤狐一族当家做主,苗以苏是赤狐一族的长老,在狐族身份并不低,一路上遇见的狐族都得跟她行礼问好。
她故作行色匆匆的模样,引得不少人纷纷猜测,莫非又有大事发生?
苗以苏不等通传,便直直地闯了进去,“族长!”
赤狐一族的族长,亦是整个狐族的王,名为洛止青,与洛微琴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当年之事太过复杂,牵连众多,这么多年来,苗以苏跟洛止青的关系一直很淡,几乎不曾主动找过洛止青。
洛止青也不计较她的失礼,只蹙着眉问:“你有何事?”
苗以苏沉着一张柔美成熟的脸,“魔尊已然离开魔宫,此时正在云水城内。”
洛止青猛地抓紧掌心的扶手,直勾勾地盯着她瞧,“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苗以苏便将今日之事复述了一遍,只省去了她与江秋渔的那些交易。
“她跟微琴的眉眼起码有五分相似,我不会认错的。”
洛止青容色沉沉,冷笑了一声,“她还敢出现?”
“我也觉得奇怪,她身受重伤,不好好待在魔宫中养伤,为何要隐瞒身份,躲在云水城内?”苗以苏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她到底有何图谋?”
洛止青没说话,脸色格外难看。
苗以苏于是又问:“是否要将此事禀告妖王?”
洛止青陷入了沉思,苗以苏见状,又状似不经意地道:“她身份特殊,若真任由她在人族作乱,到时六大门派责问起来,妖王难免会怪罪狐族。”
洛止青一想也是,且她对那个人的女儿本就算不上喜欢,甚至巴不得江秋渔早点儿魂飞魄散,自然不会替她隐瞒。
因此,苗以苏的话音刚落,洛止青便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这就去向妖王说明此事。”
苗以苏顺势退了出去,她仰头望着远处绵延的群山,在心中默默下了决定,无论江秋渔想做什么,她都会拼尽全力帮她实现!
这是她欠微琴的。
永远也偿还不清的债。
——
在江秋渔跟江折露促膝长谈的时候,林惊微也没闲着。
许久不曾联系她的贺云歧竟然主动联系上了她,询问起林惊微近日来的收获。
“血狱莲?”
贺云歧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林惊微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丝不算好的预感,师尊特意提起此事,是否也想要那枚妖丹?
果然,不等林惊微主动问他,贺云歧便笑了笑,说道:“惊微啊,那枚妖丹你留着也无用,不妨先交给师尊。”
“正好百二山的时掌门也在,我想让他试试能否炼出血引长眠。”
林惊微放在衣袖中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一些,她的气息依旧平静,丝毫瞧不出她内心的复杂和慌乱,“师尊,您炼制血引长眠,是打算用在魔尊身上吗?”
她跟贺云歧说话时向来不懂委婉为何物,有话便直说,贺云歧也从不会因此责怪她。
“用或不用尚且不能确定,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贺云歧打量着林惊微的神色,沉吟片刻,“你同魔尊……如何了?”
林惊微直直地注视着虚空中的师尊,语气虽然平静,嗓音却比平时沙哑了几分,“她对弟子信任有加。”
贺云歧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那付星逸……”
贺云歧没再继续往下说,语气中的不屑却怎么都藏不住。
他显然是很看不上付星逸。
林惊微默了默,“师尊,我尚有一事不明。”
贺云歧:“你我师徒之间,不必如此客气疏远,有话直说便是。”
林惊微紧了紧手指,微微垂眸,似乎略有些沮丧,“我虽然取得了魔尊的信任,您交与我的重任暂时却毫无进展,魔宫那边……”
贺云歧原本不想将此事告诉她,至少不是在现在,但为免林惊微为此事困扰不已,从而引起魔尊怀疑,贺云歧还是决定同她透透底。
“魔宫那边,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挂念此事,专心对付魔尊便可。”
贺云歧顿了顿,“惊微,魔尊的恶行人人恨之厌之,她惯会伪装,即便她现在对你信任有加,可那也只是镜花水月,也许用不着太久,她便会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
“她作恶多端,不仅仅是咱们人族容不下她,便是在魔界中,也有不少魔族看不惯她的做法。”
林惊微的心口猛地跳了两下,仿佛电闪雷鸣般,震得她耳边嗡嗡作响。
那张如玉般清冷素净的脸上已然没了血色,林惊微藏在袖中的指尖颤抖着,竟不敢去细想贺云歧方才的那番话。
可即使她再不愿意去回想,贺云歧的声音还是不断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怪不得师尊让她专心跟着魔尊,魔宫那边他自有安排,他的安排,就是跟魔族里应外合,趁江秋渔不在,把控魔宫吗?
林惊微回想起江秋渔对那些残害人命的魔族的厌恶和不满,她是否也早已知晓,魔族早已四分五裂,不满她的大有人在。
她虽为魔尊,却也只是实力强横,能压制住底下的魔族罢了。
表面上,他们都对她真心顺服,可暗地里,这些魔族却仗着天高皇帝远,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更是同正道勾结起来,趁江秋渔不在,想取而代之。
此事,江秋渔又是否知情?
林惊微的脑子里很乱,她骤然得知此事,心中却不似贺云歧想的那般放松,而是更加慌乱紧张。
这些话若是从江秋渔的口中说出来,林惊微或许还要怀疑一二,可这是贺云歧亲口承认的,贺云歧怎么会拿这种事情来骗她?
林惊微越是不想承认,心中就越是清楚,江秋渔的处境远不如她从前所想的那般随性自由,她以为江秋渔做事全凭心意,是个彻彻底底的恶人。
可事实却告诉她,江秋渔也只是深陷困局中的一颗棋子,逃不开,躲不过,只能被迫走进这张由正道替她编织的大网,而林惊微,就是那根最关键的线。
她要亲手将江秋渔推进网中,看她挣扎不得,反抗不能,直至被她斩于剑下。
江秋渔那张含笑的美人面仿佛近在眼前,她柔声唤自己惊微时的画面清楚地浮现在了林惊微的眼前,她的手抖得厉害,仿佛彻底失去了力气一般。
林惊微不禁在心里反问自己,她真的还能举得起剑杀了江秋渔吗?
尤其是在她知道江秋渔也是身不由己之后,她还能对江秋渔狠得下心来吗?
林惊微脑海中的思绪乱成了一团,贺云歧也不知究竟有没有看出她的反常,他端的是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惊微,我会尽快派人去取妖丹,你且小心,不要着了魔尊的道。”
林惊微低低地应了一声,贺云歧便也不再多说,很快断了彼此的联系。
林惊微握紧手中的玉佩,坚硬的边缘硌得她掌心阵阵抽疼,她却浑然不觉。
器灵察觉到了她这一刻剧烈的情绪波动,从她的内府中飘了出来,问道:“你不高兴吗?”
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着,魔尊也不曾发现林惊微的不对劲,林惊微为什么还要不高兴?
林惊微怔怔地望向江秋渔所在的方向,眼眸中的情绪是器灵看不懂的复杂,它只听见林惊微轻声喃喃道:“我应该高兴吗?”
“你想将魔族驱逐出人族的领域,想还天下太平,更想让天下苍生都不再受到魔族的侵扰,如今一切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前进,你当然应该高兴了。”
器灵说完之后,本以为能立马得到林惊微的肯定,却不想这人只是静静地望着某一处发呆,并不曾搭理它。
器灵忍不住反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良久之后,它才听见林惊微极轻地应了一声:“你说得对。”
器灵顿时高兴起来,只是它隐约感觉到,自家主人的心情还是十分低落。
器灵心想,主人方才的那句应和,不会是在故意骗自己吧?
应该不是,清蘅君怎么可能做出故意欺骗器灵这种事情?
——
江秋渔从江折露这里获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江折露愿意做赵舒寒的三姨娘,果然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她久久无法突破,闭关时曾有幸得到过天道的指引,得知自己尚有情劫不曾经历,这才只身来到云水城。
说来惭愧,江折露虽然自诩为狐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对媚术的运用也颇有心得,往日却只知道待在青丘修炼,并不曾吸食过旁人的精气。
得知自己的情劫在云水城后,江折露这才离开青丘,一路上偷偷摸摸在不同的人身上吸了几口精气,勉强算是历练。
江秋渔问她:“难不成你的情劫便是少城主?”
江折露摇了摇头,“不是。”
江秋渔:“那你为何愿意做她的三姨娘?”
江折露老实道:“因为她跟我说,侧夫人跟二姨娘在府上闹得太厉害了,她的身体本就不好,如此一来,更不利于养病。”
“所以她需要我帮她制衡侧夫人跟二姨娘。”
江秋渔默了默,“这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是平添了无数的麻烦罢了。
江折露听见这话,脸颊忽然红了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当时出来的匆忙,也不曾带多少灵石和钱财……”
江秋渔:“……”
“而且她跟我说,府上的鸡肉做的特别好吃。”
江秋渔:“……”
“你今天早上吃的那只鸡腿,就是我平日里最喜欢吃的菜!”
她的大鸡腿!
被阿渔几口就吃掉了!
她平时都得细嚼慢咽,生怕一口气吃完就没有了!
江秋渔真想狠狠给她一拳,或者用茶杯在她的脑门上打个大洞,让她再也不敢说出鸡腿这两个字来!
她不该奢望江折露这蠢货能有多高的追求,能被人用两只鸡腿就拐入府中,做了几年的挡箭牌,江折露又能知晓多少秘密呢?
亏得她千算万算,连狐族族长的反应都算到了,唯独算错了这一点,江折露就是她整个计划中最失败的那一环!
江秋渔倏地站起身来,转身便想离开。
江折露还毫不知情,傻愣愣地看着她,“我还没说完呢,你不想知道点儿别的吗?”
江秋渔垂眸幽幽地看着她,“你还知道别的东西吗?”
江折露顿时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好歹在这府中呆了几年,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你这几年怕是都在想着怎么吃鸡了。
江秋渔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那你说,你还都知道些什么?”
江折露想了想,“侧夫人好像是赵迁他娘派来的人。”
“二姨娘表面上看着天真无邪,其实蔫坏蔫坏的。”
“我怀疑她跟赵迁有一腿。”
江折露说到这里,顿了顿,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江秋渔,“最后一件事情……”
“你是……咳咳,应该能看出来吧。”
“莫紫盈跟魔族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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