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微没有搭理她。
严格来说, 跟灵漪和扶姎关系还不错的,只是江秋渔罢了。
林惊微同灵漪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她认为她与灵漪的关系还远不到足以闲谈的地步。
清蘅君端的是清高孤傲的模样, 只淡淡地瞥了灵漪一眼, 便又转头去看“薛如钰”, 好似并未听见灵漪方才的那句询问。
灵漪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也不气恼, 在她的印象中,林姑娘向来是个寡言话少之人。
且她与阿渔关系亲密,自己却在一开始便做出了轻浮之举,林姑娘不喜欢自己也实属正常。
灵漪虽然没有用热脸去贴冷屁股的喜好, 却也想同林惊微打好关系,毕竟她是阿渔的师姐, 更和阿渔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关系。
只是方才林姑娘并未回答自己,灵漪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引她开口, 便只得闭上嘴巴, 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对面的“薛如钰”。
“薛如钰”虽然魔气缠身, 众人却也无法证明她不是薛城主,毕竟她的确长着一张同薛城主一模一样的脸,并非是障眼法幻化出来的。
只是她入魔一事, 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了。
不管她是不是薛城主, 众人都不能轻易放她离开。
见无法拆穿她的身份, 大家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薛如钰”身旁的新娘子身上,“薛城主,那这位姑娘又是何人?”
两位薛城主分辨不出真假, 那两位新娘子又该如何辨认?
众人一时感到有些为难。
“薛如钰”亲密地揽着身旁人的肩膀, 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 细细地抚摸着,“自然这位才是我要娶的窈窈,薛某怎会连自己的道侣都分辨不出来?”
眼下的情况已然分明,身穿喜服的两位新人明显是一边的,昏迷不醒的薛城主与一开始前来对峙的女子又是另一边的,端看这两方,哪一方在说谎了。
情况一时陷入僵局,众人到底只是前来观礼的,并非薛如钰亲近之人,如何能分辨出哪一位才是真正的薛城主?
这事儿着实有些难以决断,便是薛城主身边亲近之人,也辨认不出来谁是真谁是假。
毕竟另一位薛城主昏迷不醒,若是她清醒过来,众人兴许还能分辨一二。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俱是满脸难色,最后只好一言不发,端看此事最后该如何解决。
玖仪自然是相信阿渔姐姐,既然林姑娘都选择相信昏迷不醒的薛城主,她自然也与林姑娘持相同意见。
至于阿雪,她虽然不像玖仪一般对江秋渔深信不疑,却也知道这位阿渔姑娘多智近妖,算无遗策,必定不会做那等没有把握之事。
如此看来,还是已然入魔的薛城主更加不可信。
因此这两人便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了林惊微身旁,大声道:“各位道友,我们愿意相信林姑娘!虽然薛城主还未清醒,可是城中百姓都说,薛城主乃是深明大义、最公平公正之人,这样的人,如何会堕入魔道?”
这也是萦绕在众人心中的疑问,不管“薛如钰”说的有多天花乱坠,可她始终无法回避一个问题,她这满身的魔气究竟从何而来?
不忧城繁荣热闹,城主更是深受百姓敬仰,这样一位让子民爱戴有加的城主,似乎没有入魔的理由。
若这话是从林惊微口中说出来的,众人只会怀疑,但不会立马表态。
可这话是从玖仪口中说出来的,情况自然又不一样了。
玖仪乃是明望宗长老之女,又拜入了明望宗掌门门下,是最受宠爱的小师妹,在明望宗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
她代表明望宗来参加薛城主的喜事,她支持谁,就代表明望宗也支持谁。
名望宗乃是六大门派之一,是天下的修真之人都向往的宗门,众人可以不相信林惊微,却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怀疑玖仪。
因此,玖仪这话一出,立马有不少人动摇了,认为她言之有理。
“薛如钰”冷笑一声,“薛某的确因为某些事情生了心魔,此乃薛某之过失。”
“等此事结束之后,我便辞去不忧城城主一职,带着窈窈离开不忧城。”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薛城主!”
她竟然愿意不做这不忧城的城主!
众人顿时又动摇起来,这下是真的无从分辨了。
林惊微却是在她说出这句话后,总算想通了一些事情。
起先,她跟江秋渔都认为,“薛如钰”之所以谋划这些事情,为的是取代真正的薛城主,掌控不忧城。
可方才,那“薛如钰”竟主动说要辞去不忧城城主一职,说这话时,她抱着怀中的女子,眉目缱绻,看起来不像是假话。
她对怀中之人的势在必得,都暴露在了那双阴冷的眼眸里。
林惊微只觉得豁然开朗。
原来,她跟江秋渔从一开始便想岔了。
此人筹谋至此,为的从来不是不忧城,只一个薛城主罢了。
她打伤真正的许窈,又弄出一个假的许窈来,为的不是迷惑大家的眼睛,而只是单纯地想杀了真的许窈罢了。
至于这个假的许窈……
林惊微想起薛城主那丢失的魂魄,一切便不需多言了。
怪不得这样一场闹剧,就连围观的众人都忍不住议论纷纷,“薛如钰”身旁的新娘子却从头到尾都很安静,那张清丽的脸上毫无情绪可言,双眼却红了个彻底,显出几分诡异来。
想来,不是她不想开口说话,而是她不能说话,那双泛红带泪的眼,便是她最后的挣扎和求助。
此人之计,当真歹毒!
若不是她与江秋渔恰好来了这不忧城,又在巧合之下救下许窈,恐怕此人的奸计当真能顺利实施。
到那时,真的许窈已死,扶姎不知道姐姐与城主的关系,自然也不会替她申冤,只会怨恨那名行踪神秘的魔修。
至于这魔修,她早已顶着与薛城主同样的脸,取代了薛城主,将真正的薛城主变成了许窈,同她大婚,从此做一对“恩爱道侣”。
林惊微想通之后,对“薛如钰”更多了一分不喜。
若是真让她得逞,薛城主与许窈这一对恩爱道侣便要生死两隔,不忧城也将处于魔修的掌控之中,以这魔修残害人命的手段来看,不忧城怕是会被她变成一座鬼城!
林惊微神色冷厉,“薛城主。”
她直直地看着“薛如钰”,嗓音清冷,却隐含咄咄逼人的气势:“方才一直都是你在说话,新娘子为何一语不发?”
众人也早已注意到这一幕,这新娘瞧着也颇为诡异,自己的大喜之日被人闹成这样,她却面无表情,唯有一双眼通红无比,直勾勾地盯着对面与她面容相似的女子。
众人皆以为,她是在怨恨许窈毁了她的喜事,可许窈方才还对着她叫“阿钰”,这又是为何?
“薛如钰”早就恨不得撕碎林惊微,闻言更是止不住地露出了怨毒之色,周身魔气翻涌,吓得众人纷纷倒退两步,不敢靠她太近。
“薛如钰”冷冷一笑,“这位姑娘,若是有人在你的大喜之日上门来吵闹,讨要说法,平白污蔑你,你又该是何种反应?”
她将新娘的沉默解释成了因悲伤愤怒至极,这才说不出话来,众人倒也觉得合理。
“薛如钰”见众人沉默不语,又道:“薛某自知罪孽深重,只是薛某从未害人,如今也只想带着自己的道侣离开,难不成就连这最后的一点请求,大家也不愿意答应吗?”
原本好好的一桩婚事,已然被许窈与林惊微毁得一干二净,再加上“薛如钰”将自己的态度放得极为卑微真诚,众人一时竟都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只是薛如钰已经入魔,若是轻易地放她离开,只怕放虎归山。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江秋渔终于姗姗来迟。
“且慢!”
众人只听见一声娇喝,抬头望去,但见一身穿胭脂色长裙的女子飘飘然落地,肤如凝脂,容貌绝艳,眼波流转中,媚色尽显。
众人一时看呆了,这女子又是何人?
江秋渔顶着众人的目光,在心中同系统感慨道:“想不到啊,我一个反派,竟然也能拥有如同主角一般的高光时刻。”
像这种作为压轴出场,一出场必定惊艳众人的戏份,往往都是主角才能拥有的。
江秋渔今天也有幸体验了一把。
她美滋滋地想,幸好来之前,她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用留影石将这一幕存了下来。
等以后死遁脱离剧情,这便算是她过往的光辉战绩。
没事还能拿出来看一看嘛。
江秋渔径直走向林惊微,顺带跟几个熟人打了个招呼。
灵漪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玖仪便亲亲密密地挽住了江秋渔的胳膊,“阿渔姐姐,你可算来了!”
灵漪顿时睁大了眼睛,忍不住转头去看林惊微的表情,这位姑娘竟然能同阿渔如此亲密!
林姑娘不介意吗?
灵漪一看,林惊微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眉眼间宛如凝结着一层霜花,她并未将目光落在阿渔和那女子身上,只是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薛如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看来是当真不介意。
灵漪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林姑娘不喜欢自己,只因初见时自己太过轻浮猛浪,若是她之后同林姑娘细细解释一番,想来林姑娘应该也是能容得下自己的。
灵漪顿时信心大作,准备等此事过后,再寻个时间同林姑娘解释清楚。
围观的众人虽然不清楚江秋渔的身份,却见明望宗的玖仪对她格外亲近,心中不由得也带上了几分打量与忌惮。
莫非这女子也是明望宗的弟子?
江秋渔之所以耽搁这么久,完全是吃瓜太过兴奋,一时忘了时间。
她只猜到那假城主必定会在无人之时,对着那名与许窈面容相近的女子说一些肺腑之言,只是尚不能确定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因此在来之前,江秋渔便先将留影石录下的内容看了一遍。
谁知事实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就连江秋渔这般会玩的人,都忍不住对着系统感慨了一句:“还是修真界的人更会玩!”
仗着自己有修为,简直什么坏主意都想得出来!
早在江秋渔偷溜进内室,窥见城主夫人的面容时,江秋渔便知此人身份有异。
不仅仅是因为她长着一张与许窈相同的面容,更因为江秋渔在此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属于傀儡的气息。
江秋渔最擅长傀儡之术,捏出来的傀儡同真人一般无二,就连身旁最是亲近之人尚且无法轻易辨认。
假城主制作的这一具傀儡也算得上精妙,但仍然被江秋渔觉察出了不对劲。
只是那一日,江秋渔尚且不知晓其中的内情,便只能按兵不动,只在内室留下了一枚留影石,录下一些假城主犯罪的证据。
话说起来,修真界的留影石还真的挺好用的。
只是这东西极难得到,寻常人有一枚便如获至宝,江秋渔却把留影石当普通石头玩,反正她的仓库里有一大堆,放在那里也是浪费。
此时,江秋渔当着众人的面摊开掌心,一枚留影石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诸位。”江秋渔面上笑盈盈的,目光在“薛如钰”的脸上扫了一圈,笑容里有着几分意味深长。
“既然两方都有理,大家也不知该如何决断,不妨先看一些有趣的东西。”
“薛如钰”早在看见江秋渔手中的留影石时,便变了脸色,此刻听见她这话,眼里更是忍不住露出了怨恨之色,视线格外阴冷。
林惊微眉头微蹙,不着痕迹地半挡在了江秋渔身前,若是有情况发生,她也好在第一时间护江秋渔周全。
江秋渔看向林惊微,冲她眨眨眼,“师姐,我重伤未愈,便只能劳烦你了。”
其实是因为“薛如钰”就在对面,江秋渔担心自己贸然使用魔气,会被“薛如钰”觉察出来,她还打算隐藏身份呢,并不想提前暴露。
林惊微也猜到了她的顾虑,并未多言,只伸手将留影石接了过来,指尖灵力微动,注入留影石中,下一刻,众人眼前便出现了一幅画面。
却是在内室之中,“薛如钰”坐在床边,正哄着一名看不见身影之人。
“你同我置气没有用,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这话一出,众人心中都哟嚯一声。
端看周围的景物便能猜出,这应当是在薛如钰的寝屋里发生的事,那么,坐在她对面的那人究竟是谁,似乎也就毋须多言了。
本以为薛如钰同这新娘子心意相通,情深缱绻,却不想,这其中竟然还有隐情!
要不然怎么说,吃瓜是刻在人类骨子里的天性?
此时没有人再说话,众人俱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留影石放出来的画面看,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薛如钰对面那人没有说话,薛如钰又耐心哄了几句,不在乎是“我心悦你”“你别离开我”之类的话,听得众人更加惊讶。
本以为是你情我愿之事,却不想竟然是薛城主强硬逼迫的结果?
江秋渔方才已经看过一遍了,她过目不忘,知道“薛如钰”接下来要怎样说些令人震惊的话,只可惜自己手中没有瓜子,吃瓜都吃的不过瘾。
此时,“薛如钰”已然面色铁青,似乎想强行带着新娘离开,却被众人拦了下来,有林惊微在,她别想离开这堂屋一步!
众人屏气凝神,只见那画面中的薛如钰久久哄不好对面的人,竟然倏地变了脸色,终于露出了暴躁易怒的真实面孔。
她猛地拽住对面女子的手腕,将人扯向自己,声音阴冷无比,仿佛夹杂着呼啸的阴风,听得人心底发寒。
“薛如钰,你摆出这样一副死人脸给谁看?”
“如今你便是再怨我,也不得不认命。”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真假城主已然分明,入魔之人并非真正的薛城主!
围观众人纷纷祭出武器,将“薛如钰”围在中间,口中怒喝道:
“魔头,果然是你害了薛城主!”
“大家千万别让她逃了!”
只是,众人虽然已经确定眼前这魔修并非薛如钰,却尚且不曾看见坐在她对面那人的面容,也不知那人是否是她身旁的新娘。
若真如此,真正的薛城主岂不是被这魔修幻化成了许窈的模样?
薛城主同许窈又是早已互通心意的道侣……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新娘与许窈身上,心中各有猜测。
许窈却是身子一颤,抱着怀中的女子,双眼含泪地注视着“薛如钰”身旁的新娘子。
原来,那竟是她的阿钰吗?!
怪不得方才,她总觉得这女子的眼睛像极了薛如钰,原来,她的阿钰早已出现在她眼前,只是可恨她没能早一些认出来!
许窈回想起方才,她对着新娘子叫了一声阿钰,新娘子的嘴唇似乎也跟着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来。
她只当对方怨她至极,如今想来,分明是新娘子无法说话,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回应她!
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叫的是不是窈窈?
迎着众人的目光,那新娘子依旧一语不发,双眼却蓄满了眼泪,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湿了一脸的妆容。
如此,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魔头,还不赶紧放了薛城主!”
“薛城主为人仗义,最是光明磊落,你这魔头为何要害她!”
“薛如钰”被众人声讨,却依旧一语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身旁的女子,目光里有着浓烈的怨恨和迷恋,隐隐有几分痛楚被深深地藏了起来。
被她注视的女子却看也不看她,只对着许窈落泪,让人心酸不已。
“薛如钰”自知再无法带着心爱之人脱身,神色越发偏执疯狂,她不去看围观的众人,只紧紧搂住怀中的人,喃喃道:“为什么我还是输了?”
“我只是想跟你永远在一起而已……”
这话恰好跟留影石放出的画面中,“薛如钰”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我没做错!”
“我只是想永远跟你在一起啊,姐姐。”
姐姐?!
众人皆惊,从未听说过,薛如钰还有一个同她长相相似的同胞妹妹!
许窈也愣住了,这人是阿钰的妹妹?!
灵漪却豁然开朗,怪不得她看不出来“薛如钰”的脸上有任何障眼法的痕迹,原来她是真的没有使用障眼法,而是原本就长这样!
江秋渔虽然已经看过一遍了,可此时再看一次,依然觉得精彩。
林惊微恍然,“你方才久久不来,便是因为这个?”
江秋渔勾了勾她的指尖,低声道:“师姐不觉得此事极为精彩吗?”
林惊微动了动嘴唇,到底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她游历那些年里,见过许多比此事更加精彩的事情,莫说亲姐妹有私情,便是亲母女,亲父子的,她也见过。
只是直觉告诉林惊微,最好不要在江秋渔面前提起这些事。
否则这人很有可能故意使坏,逼着她细说一二。
江秋渔总觉得林惊微似乎有事瞒着她,这人不会又在脑海里想些杀她的事吧?
她就吃个瓜而已,这也不行?
就在两人咬耳朵说悄悄话时,留影石中的画面已然发生了变化。
却是“薛如钰”彻底发狂,掐着面前女子的脖颈,恨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那又怎样呢?”
她诡异地笑了一声,语气里竟然还有几分愉悦:
“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器修,就快死了。”
此时,围观的众人才终于得以看清画面中“薛如钰”对面之人的面容,果然是今日的新娘子。
在留影石记下的过往里,那女子也如同今日一般,面对“薛如钰”的凶狠一语不发,双眼却在霎时间红了个彻底,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滑落,显然是被自己深爱的道侣将死一事给刺激得再也忍耐不住了。
画面中,“薛如钰”见女子哭得空洞绝望,竟然还笑出了声,故意在她耳边刺激道:“你知道吗,她以为我是你,我只说了几句狠话而已,她就泪流不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我让她滚出城主府,她一个低贱的器修,如何能配得上这不忧城的城主?”
“她不信,拉着我的衣袖求我,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还说要同我一起面对。我没理她,让人把她赶出去了。”
听见这些话,顶着许窈面容的薛如钰闭上眼,遮住了眼底的哀痛和绝望,只是眼泪却仍旧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然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中。
“薛如钰”还不肯放过她,硬生生掰开了她紧握的拳头,抚摸着她掌心带血的伤口,笑得疯狂又肆意:“我已经让她滚了,可她还不肯死心,总是来烦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伸出舌尖去舔薛如钰掌心的血迹,脸上尽是诡异的满足和愉悦。
“姐姐,我本来答应过你不杀她的,可她实在太烦了!”
“薛如钰”的神色变得凶狠起来,“她已经得到你的爱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还想成为你的道侣,她也配?”
她的表情疯狂狰狞,掐着薛如钰脖颈的手越发用力,似乎恨不得拧断面前这人的脖子!
可随后,她却又忽然松开了手,表情也变得温柔起来,手指不停地抚摸着薛如钰的脖颈,如同稚子撒娇一般,将自己的侧脸贴在了薛如钰的颈窝处。
“不过,我答应过你不杀她的。”
“薛如钰”眯了眯眼,声音格外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我只是打伤了她而已。”
“姐姐啊,若是你看见了那器修当时的模样,必定要心疼到恨不得杀了我替她报仇了。”
听见这话,薛如钰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睁开眼,唇开开合合,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你该死!”
语气里满是刻骨的怨恨。
“薛如钰”神色一顿,似是有些受伤,盯着薛如钰看了半晌,最后却又勾起了一个笑容,“我没杀她,只是划伤了她的一身皮肉,又在她体内留下了一道魔气而已。”
“她不会马上死去,而是逐渐灵力衰竭,四肢百骸被魔气侵蚀,最终化成一堆枯骨。”
“我答应过你的事,就绝不会食言。”
“薛如钰”抚摸着面前女子的脸颊,目光里尽是痴迷和欢喜,语气却又透着几分哀怨:“姐姐,阿钰,我不是你,我永远都不会对你食言。”
“我知道你想见她,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你我成亲之后,我再带你去找她,好吗?”
“薛如钰”顿了顿,给了薛如钰最狠的一击:“说不定你还能见她最后一面呢。”
薛如钰的指尖颤抖得厉害,她紧闭上双眼,几息之后,竟从唇边呕出一口鲜血来!
“薛如钰”冷眼看着女子心魂俱裂的模样,冷冷地甩了甩衣袖,“你便是再恨我,也只能乖乖做我的新娘子,若是我心情好了,兴许还能替她收收尸。”
“薛如钰,你别忘了,这都是你欠我的!”
到这里,留影石所记录下的画面便结束了,众人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薛如钰”那癫狂的模样,着实吓得众人心底发寒。
她是薛城主的妹妹,却对薛城主生出了不伦之情,还因此害了薛城主的道侣,又将薛城主囚禁起来,欲逼迫薛城主同她成亲。
此番种种,无一不让人匪夷所思。
许窈的反应更大,她从听见那魔修叫薛如钰的名字时,便又恨又怒,将怀中薛如钰的肉身交给扶姎,自己则是站起身来,手中握紧了一条长鞭。
这长鞭上竟布满了狼牙般的尖刺,若是被这东西抽上一鞭子,怕是皮肉都得被带一层下来。
江秋渔没想到许窈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使用的法器竟然如此凶狠彪悍。
她似乎明白,“薛如钰”为何要故意划破许窈的一身皮肉了,约莫是在许窈的鞭子底下吃了亏,这才报复般地在许窈身上弄出了相似的伤口。
这会儿许窈恨不得将“薛如钰”生吞活剥,却又顾忌真正的薛如钰尚且在她手中,不敢轻举妄动。
江秋渔将留影石收进乾坤戒中,仔细保存起来。
这种精彩的剧情,也值得回味。
收好留影石,她拍了拍手掌,唤回众人的思绪,接着又问道:“你既不是薛城主,想必也不叫薛如钰。我在薛城主的房间里寻到了一块玉佩,上面刻了一个雾字,莫非你叫薛如雾?”
众人定睛一看,江秋渔的指尖勾着一枚玉佩,上面果然刻了一个雾字。
对面,薛如雾先是一愣,随后猛地睁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这枚玉佩,喃喃道:“玉佩,竟然还在吗……”
江秋渔凭借着以往吃瓜和看剧的经验,已然将事实猜了个七七八八。
只可惜她没有那个兴致同众人解释,只想了解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佛堂里那尊诡异的佛像究竟从何而来?”
“你为何又有血狱莲?”
“薛如雾,你入魔便是因为佛像和血狱莲吗?”
若只是亲姐妹间的不伦之恋,众人尚且只是看个热闹,可江秋渔方才却提到了血狱莲!
有那知晓的,便给大家介绍了一番,众人这才明白,血狱莲究竟是怎样阴毒的东西!
薛如雾听她提起佛像和血狱莲,不仅不着急,反而还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那日你果然是故意输给我的!”
“你既然找到了血狱莲,想必血狱莲的妖丹也在你手中了?”
江秋渔不答话,血狱莲不是她解决了,妖丹自然也不在她手中。
“血狱莲的妖丹可以炼制血引长眠,乃是不可多得的至宝。”薛如雾故意只说了一半,便是想引得众人杀人夺宝,再不济,也能给江秋渔带去一些不好解决的麻烦。
她大声道:“我今日想必是逃不了了,只是那血狱莲的妖丹,莫非你想独吞?”
众人虽然知道血狱莲并非自己解决的,可听见此话,却也不免有些犹豫。
如此至宝,当真要让这女子带走吗?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即使众人嘴上不说什么,心中却也未必没在打那妖丹的主意。
江秋渔却不怕薛如雾故意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此事过后,她便要离开不忧城了,天大地大,又有她的障眼法在,谁能寻到她?
即便有人真的寻到了她的踪迹,这些人也没有杀她夺宝的能力。
且最最主要的是,妖丹根本不在她身上,分明是林惊微拿走了。
这些人想杀人夺宝,杀的也应该是林惊微才对。
跟她江秋渔有什么关系?
至于林惊微,江秋渔看剧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主角拿到手的东西,还能被旁人抢走的情况。
众所周知,只要是主角想要的东西,即使暂时还不属于主角,最后也必定会归主角所有,更别说是主角已经得到手的东西了。
因此江秋渔没有搭理薛如雾,只是沉声道:“你利用佛像和血狱莲害了许多无辜之人,又害得薛城主与许姑娘凄惨至此,事到如今,竟然还在挑拨离间。”
“实在恶毒至极。”
薛如雾哈哈大笑,“我害她们?”
“我只是想让姐姐信守承诺而已,又有何错?”
薛如钰分明答应过她,要照顾她一辈子,做她此生最大的依靠,永远爱她护她!
是她薛如钰自己不守承诺,将原本该属于她的柔情和爱意尽数给了许窈,薛如雾如何能不恨?
那是她一个人的姐姐,谁也别想抢走!
“这俱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敢让薛城主说话吗?”
江秋渔看向被薛如雾抱在怀中的女子,故意激她:“你将薛城主的魂魄困在傀儡之中,不许她开口说话,莫非是因为心虚?”
薛如雾痴痴地笑了两声,抚摸着怀中之人的脸颊,嘴唇贴在怀中人的侧脸上,柔声道:“姐姐自然也是爱我的,她说过,小雾永远是她最爱的人,是她愿意以性命去换的宝贝。”
对面的许窈见状,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长鞭,厉声道:“薛如雾!你放开阿钰!”
这一幕简直让人难以形容,薛如雾这一番话的真假尚且不论,许窈却是无辜至极。
在江秋渔看来,许窈什么都不知情,只不过谈个恋爱而已,却被女朋友那个喜欢搞骨科的疯批妹妹害得差点原地去世,好不容易苟住性命,上门来讨要一个说法,还要被对面两人亲密的姿态给刺激到发狂。
当真是可怜。
至于薛如钰,也不知她是否知晓薛如雾对她的心意。
她若不知晓倒也罢了,若是知晓却不能制止,还瞒着许窈,害得许窈遭遇了这样一番折磨,这难道不算是没有担当吗?
江秋渔见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便给林惊微传音道:“薛如雾有薛城主做人质,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事到如今,唯有你用霜须偷袭她,压制她的魔气,才好将薛城主救出来。”
林惊微同样也是这般想的,她闭了闭眼,算作点头同意江秋渔的话:“好。”
薛如雾明知自己在劫难逃,此时的一系列举动,不过是想拉个垫背的罢了。
林惊微默默调动体内的灵力,指尖霜须若隐若现,就在江秋渔故意同薛如雾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力之时,林惊微猛地弹出了指尖的霜须,却不是对着薛如雾,而是直直地朝薛如雾怀中的薛如钰而去。
她料定薛如雾必定对众人警惕万分,若是直接偷袭她,这人有极大的可能躲过去,可若是偷袭薛如钰,薛如雾却不一定能躲开。
林惊微方才默默观察了半晌,确定薛如雾对薛如钰的感情不假,若是有人偷袭薛如钰,她必定会下意识地替薛如钰挡下攻击。
果然不出她所料,薛如雾知道围观众人皆对自己虎视眈眈,心中早有防备,却不料这一击竟是朝着薛如钰而来!
细长的龙骨针裹挟着凌厉的杀意,毫不犹豫地射向了薛如钰的心脏,薛如雾在大惊之下,下意识地抱着薛如钰转了个圈,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下了这一击。
霜须埋进了她的手臂里,汹涌的灵力瞬间流遍了薛如雾的全身,竟将她体内的魔气打得溃不成军!
薛如雾没想到这东西竟然专克魔气,被霜须一刺激,她体内剩余的魔气彻底失去了控制,疯狂地冲撞着她的经脉。
先前佛像受伤时,薛如雾便遭到了反噬,已然有了内伤,此刻伤势更重,魔气肆虐之下,她的经脉居然出现了裂痕!
薛如雾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面色痛苦至极,抱着薛如钰的手臂颤抖起来,隐隐有些站立不稳。
在她怀中,原本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薛如钰竟然动了动自己的腿,脸上的表情也鲜活了一些。
只可惜,她仍然没能完全脱离薛如雾的控制。
江秋渔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打算出手,有林惊微和现场这么多修士在,薛如雾逃不了。
她猜那佛像兴许是逃到了薛如雾身边,若是能活捉薛如雾,从她口中问出佛像的来源就好了。
薛如雾控制着傀儡,薛如钰的魂魄还在傀儡之中,即便是林惊微和江秋渔,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伺机偷袭。
薛如雾身受重伤,却依旧扯出了一个笑容,道:“我自知今日是逃不了了,只是自己孤零零地死,难免太过孤独。”
许窈握紧长鞭,生怕她对薛如钰下手,却不料下一瞬间,薛如雾竟转头看向自己。
“许窈,你不是说你爱阿钰吗?”
“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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