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纪年有一种想原地穿回五年后的冲动,刷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仲星燃保持着跪立姿势,呆滞地扭过上半身,喊了声“妈”。

    寝室里的气氛一度变得诡异起来。

    常晓茹看看自家儿子,又看看闻纪年,憋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我……就是回来拿个包,你们……继续……”

    她用两根手指头夹起放在桌上的包,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干笑道:“纪年,谢谢你帮我看着燃燃。那什么,处罚也别弄太久了,免得耽误你自己学习。”

    说完,在沉默的空气中,砰地一声关上门走了。

    常晓茹回到车上,拍着胸口给仲建涛打了个电话,“老仲啊,不得了了,燃燃好像真的早恋了,不过他那个室友可不是吃素的,我跟你说,我刚才一进去就看见……”

    听到楼下车子离开的声音,仲星燃这才松了口气,虚惊一场道:“走了走了,我妈怎么突然来了?”

    闻纪年看了眼他手上的蝴蝶结,觉得分外头疼,“你要是再搞这些,我就要申请换寝室了。”

    “什么?别啊老婆,别别别。”仲星燃仿佛遭遇晴天霹雳,“这样吧,我发誓,绝不会在上大学前让我爸妈发现端倪,你不要搬走嘛。”

    他把蝴蝶结丢到一边,蹲下身去伏在闻纪年腿上撒娇似的蹭了蹭。

    闻纪年摸了摸他的头发,有点扎手。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我是担心他们不能接受我,五年后不能,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他和仲星燃结婚之后,一直不敢和他去见家里人。

    一方面是因为知道他父母很反对他进圈,更别提再找个圈内人,而且还是男的;另一方面因为他家里的问题,他需要靠对赌来还债,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好,这样的情况让他实在没有底气去见人家父母,承诺以后和他携手到老。

    第二个原因,直到后来他也没有跟仲星燃说过。

    仲星燃的身体微微僵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他抬起脸,表情难得认真,“不会的,没有人能不喜欢你。”

    他看着闻纪年的眼睛道:“五年后他们没有接触过你,现在也没有接触过你,我相信每一个了解你的人都会喜欢你。”

    “你和我在一起,总有一天要去见我的家人的,我会陪你一起。”他握住闻纪年冰凉的手,“不管他们接纳也好,不接纳也好,我都会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因为我爱你,这件事是我人生除了音乐以外,最骄傲的一件事。”

    他的掌心宽厚温暖,羽毛般的包裹着闻纪年的指骨,一点一点将泛白的手指染得温热起来。

    闻纪年心里松动,觉得似乎自己是不是对他不够坦白了一些。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和杜康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之前你因为这件事生气,那时我觉得你不信任我,所以不愿意解释……”

    仲星燃轻轻地遮住他的嘴,神色懊恼,“你别说了,我都后悔死了,当时脑子一热,不顾你愿不愿意,就当着他的面强吻你。对不起,是我太疑神疑鬼。那家伙……在颁奖前说了些激怒我的话,我那时气昏头了才会那么做。”

    他想到杜康说的话,原来在高三这一年,他就已经知道闻纪年家里的情况,而自己还傻傻的蒙在鼓里,对他毫不客气。

    这么一想,他心里又酸涩又后悔。

    两人怀着不一样的心思,各自安静地度过了一晚。

    本来这件事暂时遮掩了过去,常晓茹貌似没有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什么怀疑。

    但期末来临之前,发生了一件意外。

    因为来年年初就要一模,所以今年的期末成绩格外重要。临近考前的几天,大家都没日没夜地复习。

    艺考生除了文化课,还要来回于辅导班之间。

    闻纪年上的是表演课,跟仲星燃的声乐课节次不一样。

    那天是周五,他下课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在培训机构旁边的巷子里,被上次砸了仲星燃训练室的绿毛给堵住了。

    绿毛显然是在等他,一看见他来,就吐掉嘴里的烟,带人围了上来。

    一个、两个、三个……

    闻纪年皱了皱眉,一共七个人。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准备见势不对就转头跑,但随即他身后也出现了两个人。

    闻纪年记得前世是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的,当时绿毛被仲星燃治了一顿就老实了……老实了吗?他也不确定,因为那时候他和仲星燃不熟,根本不知道后来他和绿毛有没有其他过节。

    “哟,这不是我们燃哥的心尖尖吗,学习这么刻苦,最后一个才走?”绿毛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听说你喜欢男的,不会真的跟他有一腿吧?”

    其他几个人都不怀好意地笑了,绿毛露出恶心的表情。

    闻纪年冷冰冰地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绿毛哼了一声,“仲星燃让我滚出兰江,你说我想怎么样?老子上次砸了他的鼓,他都没有这样,就因为我让你的对手戏演员别跟你搭档,他他妈就让我在三天之内离开兰江,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闻纪年想起来了,难怪后来培训班一直没有人和他搭戏,他只能找老师搭。

    “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三天后你不就知道了。”闻纪年不为所动。

    绿毛满脸戾气,“我呸!姓仲的是什么人,别说兰江了,就算我去别的地方,他照样能出尔反尔把我赶尽杀绝。所以这不是来找你,帮个小忙吗。”

    他的眼底闪动着恶毒的光芒,“他的心肝儿宝贝在我手里,总不能再对我怎样了吧。”

    闻纪年明白了他的企图,悄然握紧了手里的书包,“你做梦。”

    “哼,我是不是做梦,等下你就知道了。”

    毫无疑问,几人全都一拥而上,在狭窄的巷子里动起手来。

    好巧不巧,原本闻纪年是让仲星燃不用等他下课的,声乐课六点下课,等三个小时太浪费时间了。

    但仲星燃跟贾柏言去吃了个饭,刚好看见闻纪年喜欢的蛋包饭,就顺手打包了回来给他加餐。

    他特地在餐厅等到快九点,才拎着蛋包饭哼着歌去接闻纪年。

    走到巷口,刚好看见几个人围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仲星燃骂了句脏话,立马抄起路边一块砖头就冲了上去。

    后果可想而知,对方虽然有九个人,但仲星燃和贾柏言都是练家子,出手几乎没有不重的。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被拉到了警局。

    高中生打架斗殴,这种事可大可小。

    但打得这么惨烈的,还是头一回。

    绿毛鼻梁和肋骨多处骨折,被先送到医院去了,其他几个人都头破血流,一个个顶着满身满脸的红坐在凳子上,坐了一排。

    那场景分外震撼,每个路过的警/察都要看他们两眼。

    徐警官正在给仲建涛的秘书打电话,“哎好,那您是亲自过来,还是找人来接他?是的是的,我知道……没有没有,不为难,完全不违反规定,本来也是正当防卫……夫人已经来了吗?好的,我这就让人去接她。”

    仲星燃坐在那群混混对面,眉毛处破了一道口子,是帮闻纪年挡玻璃瓶的时候刮到的。

    闻纪年问女警要了纸巾,让他按着伤口。

    他一边按着眉毛,一边悄悄握了握闻纪年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很快就能出去。”

    没一会儿,常晓茹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我的天哪,燃燃,怎么搞成这样了?”她正在跟仲建涛打视频电话,赶紧上前查看仲星燃的脸。

    徐警官厉声对那几个混混道:“你们全都给我进来。”

    在确定仲星燃没有毁容后,常晓茹才敢把手机给他爸爸看,“没事没事,只是眉毛蹭到了,你让严律师快点过来,气死我了敢动我儿子!”

    仲建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你管他干嘛,让那小畜生自生自灭好了!成天不是打架就是惹事,过年让他滚回来,禁足在家里哪都不准去!”

    虽然他说的是气话,但仲星燃的脸仍然不太好看。

    常晓茹看了他一眼,说道:“行了老仲,明明是你让我开着视频,又不肯来又担心得要命。”

    “鬼才担心他!”仲建涛啪地挂断了。

    常晓茹烦躁地把手机扔进包里,这才看见旁边还有两个人。

    贾柏言尴尬地招了招手,“常姨好。”

    闻纪年也打了声招呼。

    常晓茹有点惊讶,“纪年你怎么也在?你没受伤吧?”

    “没有。”闻纪年摇了摇头。

    常晓茹看了看自己不争气的儿子道,“你以后离他们这群人远点,反正我是管不了他了,隔三差五就给我闹上这么一出,仲家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闻纪年苍白着脸解释道:“阿姨,是他们先动手的,之前那个人还砸了星燃的训练室。”

    “什么?有这种事?”常晓茹诧异地捅了捅仲星燃,“你怎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你会信吗?”仲星燃嗤之以鼻。

    常晓茹欲言又止,半天也没说话。

    闻纪年说:“阿姨,要不我先带他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口子看着还挺深的。”

    常晓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门口有车,你们先去医院,注意安全。”

    三个男生起身走了,闻纪年不放心地扶着仲星燃。

    常晓茹看着他们的背影,总感觉怪怪的。

    仲星燃从小就总爱打架,磕着碰着那都是家常便饭,连她这个当妈的都习以为常了,但闻纪年看起来似乎比她还要担心。

    常晓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好像想得太多了。

    前阵子仲云起出了个事,她这才知道大儿子原来是个同性恋,一时间搞得全家心力交瘁。也许是被仲云起那事儿影响了,她才会看小儿子也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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