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一起逃课吧。”
“杰,你好慢啊!”
“杰,你点的那个好吃吗?给我尝一口。”
“杰,该我们登场了~”
“当然啦,杰,我们可是最……”
“夏油杰!”
老旧劣质的录音机磁带卡住,失真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像在真空里神游天外一周的夏油杰猛然坠落,回到了充满氧气的地球。他急促地吸了几口空气,重新适应着周围的陌生环境。
我在哪里?
惊魂未定的他看着船本真子担忧又焦急的表情,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扔进了一颗小石子,涟漪一层一层地在他心里激荡开来。那声音由小到大,再由大到小,最后消失在了平静之中。
“真子。”
夏油杰抹了一把汗涔涔的脸,脑袋低垂着,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喊了一声真子后,像是思索了什么,抬起头问:“你为什么不叫我‘杰’?”
“为什么……”
“你也不叫我‘夏油大人’。”夏油杰说,“我们不是家人吗?”
“就算是家人也不会叫‘大人’吧……”
不直接叫“杰”是因为夏油杰对她来说是一个陌生人啊——但是肯定不能直接这么告诉他。可船本真子看他一副很失落和疑惑的样子,又觉得于心不忍。
她本来想带夏油杰到浴场沙滩这边散步,中途她兴致上来想去游几圈。因为是秋天,海水还是挺凉的,即使知道夏油杰好说话,心动的真子也没有缠着他一起下水,自己下去游得心身舒快后就上岸了。然后就看到一动不动地站着的夏油杰,怎么叫都没有反应,还问了这么个奇怪的问题。
不,在夏油杰看来,她才是最奇怪的那个吧?突然就以他的家人身份自居什么的,又表现出他们很不熟的样子。
“这很复杂,真要说起来,我们可能是重组家庭里的兄妹那样的家人吧……”真子嘟囔了一句,因为说出来的话连自己也觉得离谱,正心烦意乱地抓起头发。
“嗯,怎么说呢,我想告诉你,但是……”
一想到这么温柔的你也是一个恶人,一想到你知道真相之后可能再也不会摸着我的脑袋、对我笑,我就开不了口。
真子抿着唇,心想自己可真是一个自私的人。
“如果让你觉得为难了,就当我什么都没有问过吧。我很信任真子,即使真子认为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我也不介意……”夏油杰眼睛看向别处,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苦笑。
这哪里是不介意,分明就是介意得要死吧!
船本真子为难地说:“我只能告诉你一点点,你听了不要生气,生气了也不要打我。虽然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虽然买卖同刑……但是,打人是不对的。”
夏油杰哭笑不得,说:“继续。”
“我们其实不是真正的家人,之所以组建了这个临时家庭,是因为夏油君你犯了错。”
“你是来审判我的吗?”夏油杰问。
“不,我是来惩罚你的。”
“使唤我可算不上什么惩罚。”论这一点,某人可过分多了。夏油杰分心了一秒。
想起这一天自己对夏油杰提出的各种要求,真子红了脸,说:“不是啦,我还在学习阶段。”
学习该怎么爱你。
这又要说回那天晚上她和fans的通话了。
fans认为,为了让恶人懂得什么是爱、如何去爱,应该强制让他们做出爱人的行为。
“一个人只有去爱,才能明白什么是爱。”
“完全反过来了吧,如果不明白什么是爱,又怎么去爱一个人呢?”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每个人对爱的定义都有出入,你以为你以为的爱就是爱了吗?虽然每个人的体验不同,定义不同,但是什么样的行为会被认为是在表达爱,大多数人还是有差不多的想法的。”
fans说:“跟你分享快乐,为你分担痛苦,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你,乐你所乐,忧你所忧,有谁会误会这是恨呢?”
“那么应该由我去爱他们啊,难道一直在做正确之事的人就不会犯错了吗?难道逼着他们去爱,他们就再也不会去恨了吗?”船本真子说,“爱应该是无条件的,如果他们不懂得怎么去爱,就由我来爱他们。只有知道了有人会无条件地爱着自己,在犯错后依然接纳自己、期待自己改过自新,他们才会真的愿意去改变。”
“因为,正是因为害怕回头后发现没有任何人在等着自己,才不敢回头啊。”
以上,是她大言不惭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她不了解的人。
那么,先从了解他开始爱上他吧。
第一天,遇见夏油杰。
第二天,认识夏油杰。
在遇见夏油杰的第三天,一个微凉的清晨,熟睡的船本真子又被推醒了。
“该起床了,年纪轻轻的不要总是睡懒觉,会把骨头给睡软的。”夏油杰板着脸说。
“知道啦。”
“入秋后就不要老往海边跑,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知~道~啦~”
船本真子在夏油杰的督促下闭着眼睛在院子外洗漱,刷牙时,她嘴里叼着牙刷,把一枚五元硬币丢进漱口盅口,含着牙膏泡沫含糊道:“哈鱼即,起清洗故来唔。”等硬币咕噜噜地在一团泡沫中消失后,她再举起漱口盅含一大口水,咬着牙齿让水把脸颊反复顶出两个大包,最后吐掉。
“你今天起的也很早呢。”夏油杰正好出来找她。
“呵呵,是啊。”
可恶,因为是她用了硬币转换他的性格,反而不好意思怪他了。
“夏油哥,”看他那么在意称谓的事,真子在跟夏油杰商量后改口了,这也是拉近二人关系的好方法嘛,“你喜欢什么?”
“我?”
“就是你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之类的,今天的安排就视你的回答而定。”真子说。
“为什么要弄得这么麻烦,你把我关在屋子里还是继续指使我都可以啊。”
“因为我只有了解你才知道该怎么折磨你,害怕了吧?”船本真子面无表情地说,把夏油杰逗得哈哈一笑。
虽然不知道真子想做什么,但他确实不害怕,还想看看真子害怕的样子,于是他勾勾手指,从伏黑甚尔那里得到的肥虫模样咒灵盘踞在他的手腕上。
“我很喜欢暴食兽。”他笑着说。
真子歪着头,“那是什么?”
“啊……”
夏油杰的笑容慢慢消失。
“你看不见呢。”
第二次听到同一句话的真子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忍不住问:“你在说什么,是有什么东西吗?”
夏油杰的脸上又浮现出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说:“可能男孩子会比较感兴趣,就是《游戏王》里的一张卡牌,没什么特别的。”
骗人。
但她没有办法揭穿他,因为她看不见。
两个各自有各自心事的人假装心无芥蒂地一起去钓鱼,一起吃了荞麦面,晚上还一起在海边玩了手持烟花。回旅馆前,夏油杰问:“你不是喜欢游泳吗,今天怎么不见你去游泳呢?”船本真子干笑了几声,说不想感冒。
“你前天和昨天不都去了吗,喜欢就去玩一会儿吧,我在岸上等你。”
“不了不了,让你等着我多不好意思啊。”
“去吧。”夏油杰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背,“还是说,你想让我陪你一起下水?”
船本真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脱掉上衣和裤子交给夏油杰,到海里泡了一会儿。
她果然还是最喜欢大海了!
真子在海里像条小鱼一样幸福地冒了会儿泡泡,才哗啦一下钻出海面,向沙滩游去。
她全身湿透,海风一吹就冻得她打哆嗦,夏油杰看出她还不想回去,于是张开手臂,她嘿嘿笑着说“可是会弄湿你的衣服哦”,上道地抱住了他的腰。
拥抱也能拉近两人的心理距离。
但是,好细。
隔着浴衣也能感受到肌肉的手感。
船本真子红着脸想。
海风呼啸,体表的低温让真子把夏油杰抱得更紧了一些,夏油杰的手臂顺势圈住了她的肩膀,没有对这一亲密举动表现出抵触情绪。
“夏油哥如果真的是我的哥哥就好了。”船本真子说。
“我是真心把真子当成自己的家人来对待的。”夏油杰把摸了摸她的头,“也知道真子在努力把我当作自己的家人。”
“那就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不,已经足够了。我一直有一个心愿,也是我的毕生夙愿,那就是建立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乐园,虽然有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但是遇见你之后,我才意识到……”
“宙树诗”是什么?
真子心有疑惑,却因为正伏在他的胸口而不方便出声。
夏油杰说着话,上身一点一点收紧臂弯牢牢锁住了真子的头,不给她留一丝呼吸的空隙。
“我的夙愿从未改变。”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