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暗戳戳抓未来
平宁港不宁静的夜,码头上起重机运作的声响不间断,古厝的巷子深处还有人打着手电筒孜孜不倦找一点蛛丝马迹,有人在梦里翱翔,有人踏着月光在无人的角落里旋转。
“一二三、二二三、一二三、二二三……”
没什么默契的慢三舞步,季繁云忽悠了刘均跳女步,搭着手,搂着腰,偶尔踩两脚,笑也不敢放声笑。
目光相缠,步调缓缓,呼吸慢慢在耳边放大,季繁云想过借这样难得的时刻袒露一点心声,或者问一问刘均说的‘爱’有多少时限,可是连拍子都不再数了之后,又怕讲话会破坏节奏。
答案好像也不重要的。
从季繁云趴在门框探出头开始,刘均从未在他的身上移开过视线,陪他在这里无聊的踩脚和转圈。
同样欲言又止的神色,一圈又一圈最后拥抱到一起,许久没有喊停。
季繁云愿意相信,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很大很大的概率可以发展得更远。
如果很难有更远的发展,那就更应当享受当下。
季繁云在心里默念“享受当下”放弃了影响心情的患得患失,但第二天醒来,因为同一个被窝里的睡眠质量实在太好,他还是决定未来必须要抓一抓才行。
“我家有个露台,俯瞰北京城风景极佳。”清晨刚醒的音色有些哑,侧躺着朝向刘均,季繁云担心会有口臭,半张脸缩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不过我家的厨房除了烧水和开冰箱,我很少进去。”
刘均已经半坐起来在看手机,季繁云出声后,他转移了一点视线看了过来,没回答,只是伸手过去抚着季繁云的头发。
季繁云觉得要正式一点,但是想不到称呼,叫出“老刘”这两个字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
等他憋足了笑才继续说:“你愿不愿给我家的厨房增添一点生活气儿?”
刘均放下手机,没有回应的话,先是低头看季繁云,而后又躺了回去,把季繁云搂紧了搂进怀里。
搂得太紧,让季繁云挣不开脑袋去看刘均的神色,只听到刘均低低的笑,和连着好几下落在发顶上的吻。
第二个闹钟响了,刘均松了松怀抱,伸到另一边的床头柜拿季繁云手机。
季繁云关掉闹钟,看着刘均那一脸笑意,忘了要追问答案,凑过去要亲他,刚一凑近季繁云就郁闷地发出:“切~”
甩开脸,下床蹦去浴室,压着声音低吼:“你居然刷过牙洗过脸再躺回去!比我还有包袱?”
他们还是跟偷情一样,在房间里不敢太大声对话,出门要注意动静,下了楼梯就各自不熟。
不一样的地方大概是,以前的忐忑和不安现在慢慢被抚平。
季繁云也有所发觉到,自己对刘均的认识不够全面,从第一印象开始他就觉得刘均很酷,是个老油条,性格偏冷。
但是项东齐给他发过很多跟刘均有关的资料,其中有一条新闻报道里,就写着法医刘某为帮未成年嫌疑人洗脱嫌疑只身犯险潜入格斗场。
从拼拼凑凑的信息里能看出新闻的另一个当事人是姜莱。
姜莱从小被圈养在地下格斗场,十几岁时期以打擂台为生,后来遭遇了一次在比赛进行时对手当场死亡的事故。
死掉的小孩没有进行任何死因检查,在当天被送去火化,当时是姜莱偷跑出去报案。刘均潜藏进格斗场,查清格斗场为了增加比赛看头,每天都会偷偷给里面的小孩服用有信赖性的兴奋药物。
虽然项东齐云发这条新闻是附带的,主要是要告诉季繁云,刘均养了个未成年女孩在家,可惜季繁云见识过姜莱。
邀请刘均将来有空去给自己家厨房增加人气的时候,刘均虽然没有回复去或不去,但当天晚上入睡前,他对季繁云说:“小邱和小姜跟我生活在一起。”
话题来得很突然,季繁云因为一整天的拍摄已经累到倒头就快睡着了,撑着睡意“嗯嗯”了两声。
接着听见刘均说:“回去之后,跟他们正式坐下来吃一顿饭,正式做一个介绍可不可以?”
季繁云太困,没有听得很明白。睡着前脑袋里唯一的念头,是明天开始要划掉刘均很酷的标识,明明闷骚还老古板。
因为拍摄一直围绕着孟连杀死陈治的情节,片场内剧组改装的警车每天都在眼前晃。
片场外平宁港的警笛声也不断,这天季繁云睡得很不踏实,他梦见程国盛,梦见大雨天红伞下被挟持的场景,还有多年以前父亲的车祸现场,梦见到新闻图片上的格斗场……
好像隐隐约约也见到遥远以前那个申奥成功的夜晚在街头求救的少年。
梦里场景不停转换,慢慢的,他开始做回熟悉的梦,梦到另一个自己。
看到自己扮演过的角色形象,潦倒的、耀眼的、健康的、颓靡的,许多不同样貌的自己表情混乱又模糊。
这个梦里总有熟悉的声音指使他要笑,要乖,要注意形象。
他在梦里试图摔踢东西发泄躁怒,慢慢的,开始变得不一样,开始出现一个无声却有力的拥抱为他遮住视线,帮他捂紧耳朵。
但是捂得太紧,季繁云最近常常被热醒,开始抗议刘均那条空调温度不能低于26°c的规定。
平宁港的天气到了换季时节让人十分摸不透,时冷时热,时阴时晴。
电影拍摄的进度条拉到片中第四天,孟连带着周子胤找到思雪的住处,他一面要躲原绑匪的追赶,一面又要小心伺候着周子胤的小少爷脾气,由于陈治的尸体天一亮就被发现,小镇上闹得沸沸扬扬,孟连也要提防着降低存在感。
在小卖铺借的手机,当着周子胤的面打电话联系到周家,孟连玩笑一样地在电话接通后说:“你儿子在我手上。”
一个正经绑匪当得特没面儿,第二次联系到人质家属还是被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孟连追在周子胤身后问,“垃圾桶捡的,养这么大了也该有感情吧?”
“他们不会来接我的,”周子胤早猜到的样子,“你带我去机场,再借我一点钱,我自己回去。”
孟连说:“机场?机场在哪我都没去过,还有,你看我像有钱借你的样子?”
“确实不像,”周子胤轻笑一声,“那去找警察,派出所你总该知道往哪走吧?”
“先吃东西吧,派出所有点距离呢。”孟连直起身,不再奉承这个小孩,陪笑的模样淡了下来。
一镜到底,摄像机摇臂渐渐拉远,镜头延长了他们身处的小巷,画面像静止,两个人的笑显得阴冷。
大人满心恶意要装无知,小孩无辜却不单纯。
下了戏,宋海逸依旧没有动弹,等监视器那边导演喊“过”,他才高兴地蹦着步子去休息。
听到那一声“过”,季繁云抬手捏着自己的肩膀,有些疲惫地过去看监视器。
季繁云出戏慢,现在全身心都在为孟连想,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要拿到赎金,又想着或许可以把陈治的死推到周子胤身上。
“陈治死了,没人知道我是绑匪。”
郝罗似乎看出来季繁云的不对劲,跟他又一次建议:“你要驾驭角色,不要被角色牵着走。”
这种时候换成郝罗反复提醒:“我们这是喜剧片,不用太较劲。”
季繁云嗤笑一声,没什么神采地望着监视器。
其实不是,郝罗所谓的喜剧不是那类让人笑掉烦恼的风格,他要的是疯,角色疯,演员疯,揉在一起演一出啼笑皆非。
这场戏拍完差不多就可以收工,但季繁云一直留在片场,戏服也没换趟在房车的沙发上睡觉。
可能确实累了,竟就睡了过去。
他在车内放了音乐,灯也开得亮,再一醒来突然有种‘忘了今夕何夕’的错愕感。
完全清醒是听到刘均的声音。
刘均说:“先喝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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