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如同沉入深海的黑暗里, 只有托尼不知节制地一杯一杯地往自己嘴里灌着高浓度的酒。
隔壁的史蒂夫轻叹了一口气, 按住托尼手上要倒酒瓶的动作。阻止他这种试图把自己溺死在酒水里的行为。
“别喝了。”
托尼一声不吭,转身就要去后面拿一瓶新的接着喝。
“托尼。”史蒂夫抓住托尼的手臂加重语气。
托尼猛然回头盯着史蒂夫,那双漂亮的焦糖色大眼睛里有泪水在凝聚,他抿着嘴盯着史蒂夫的脸。用一种颤抖又强撑着的语气说:“放开。”
他们无声地对峙着, 托尼的情绪似乎终于到达了, 他一下甩开史蒂夫的手:“你为什么不像拉住我一样拉住她。”
史蒂夫沉默着没有说话,康娜的计划最开始就是从托尼和娜塔莎他们前往母巢周围观察开始的。那时候他就觉得巴基眼熟, 还特地找了卡特特工要来了那段监控视频。
而在他们在飞船上得知康娜是九头蛇后, 这段视频也从另外一个角度变成了佐证。
但当知道一切的真相后,这段视频就好像无声的嘲讽,嘲笑着他们无能。
如果当时他们再敏锐一点,他再坚持一点,或许就不会让那个孩子真正一步步走向死亡。
他明白托尼的痛苦,即便是史蒂夫都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没发现?”
看着沉默垂下眸子的队长, 托尼冷笑一声,又转过头看着那个坐在角落沉默的金属手臂超级士兵。“你呢?明明你就在她身边, 为什么不阻止她。非要在她快死的时候, 你才准备抢救她是吗?”
他就像一个被点燃的炸药桶,宣泄着自己的愤怒。“到了最后,她居然还想着把事情交给你, 给你准备好了退路。呵,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
巴基抬头用目光与托尼对视, 一字一顿地说:“我也希望是我。”
房间内的气氛陷入了某种僵持,压得人喘不过气。托尼的质问就好像某个沉重的物品砸在他们的心里。
为什么不阻止她?
为什么不拦住她?
为什么是她?
他们甚至不能责怪她,为什么不主动开口。因为她从未在她需要的时候得到过帮助,一个人生活在九头蛇基地, 从诞生到死亡。她像一只生活在丛林里的幼兽,失去了所有庇护,只能独自撑过一次次的危险。
到最后,她已经习惯一个人面对危险了。
空气中的静默持续了许久,直到把头埋在手臂间的彼得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已经开始想念她了。”
……
佩珀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从外面照入几乎是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托尼忍不住用手挡住眼睛。突如其来的光让他有些恍惚。
抬起头,望向光源的地方。
在酒精和光线的影响下,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那个女孩,她会在早晨拉开窗帘把睡在实验室里的他叫醒,拿着一瓶牛奶来到他的面前,把温热的牛奶放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上。
那段时间他很忙碌,几乎每天都生活在焦虑里,会半夜惊醒,直到擅长催眠的康娜到来。她总有办法让他在各种地方睡着。
佩珀走到托尼身边捧起他的脸,轻声说:“你该起来了。”
托尼捂着因为睡前喝了酒还带着些眩晕的脑袋,低哑着嗓音,似乎是在问自己,又好像在问佩珀:“今天是什么日子。”
佩珀没有说话,自己微微侧过身子露出背后的一套黑色西装,用手轻轻抚开他的发丝,无声地安慰着。
托尼怔愣了一会,垂下眸子。抓着佩珀的手轻轻一吻:“没事…”
……
彼得坐上了的士,他穿着一身笔挺崭新的黑色西装,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束玫瑰。司机七拐八绕地绕过那些还在清理的路道一边朝着目的地行去。
司机侧头通过后视镜看着这个捧着玫瑰花穿得正式的小伙子,半开玩笑道:“这个时候举行婚礼啊?”
彼得低头看着鲜艳的玫瑰轻声说:“不是的,我一个朋友她喜欢玫瑰花。今天…是她的葬礼。”
司机脸上马上露出了惊讶和略带愧疚的神色,他斟酌着说:“抱歉,是因为这次的事情?”
“不是的。”彼得知道司机想说什么,在这次大战中死亡的人数并不算多,大多都是受伤。
似乎感受到彼得不想说话,司机安静了下来,打开了广播电台。里面主持人的声音传出:“让我们再次感谢复仇者们的努力,他们打败了九头蛇,打败了邪恶的美杜莎,为我们的世界再次带来了和平。”
彼得的手猛然捏紧,沉着声音说:“能把电台关掉吗?谢谢。”
“好的。”司机快速地关掉了电台,有些不安地在后视镜里看了彼得一样,总觉得刚刚这人想要打爆他的车,是错觉吗?
许久,彼得才把攥紧的手心松开。他抱着花,沉默着等待车辆到达终点。
下车后,他抱着玫瑰一路向前,走进复仇者基地后的那片平地。这里或坐或站地在那里三三两两,他们大多穿着一身黑色衣服,胸口别着一朵鲜艳的红玫瑰,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仿佛有无数只光影构成的蝴蝶在飞舞。
这里播放着优雅中带着些欢快的音乐。
这仿佛真如司机所说,不是一个葬礼,是一场婚礼。
这是她的要求,她说:“我葬礼上放很多玫瑰花怎么样,再要来点欢快的音乐。总感觉这样很浪漫。”
……
旺达注视着安静躺在棺木里的人,她的生平太过短暂,十五岁的年龄短得就像一簇烟火,更况且大半的时光里她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基地内,连一丝阳光都难以看见。
她不像他们,他们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而康娜,她似乎从一开始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低头看着这个仿佛沉睡过去的女孩,她的身下放着一套精致的崭新的外骨骼,他们已经尽力试图让她看起来更像鲜活时的样子。只是她死之前的体重太轻了,这份瘦削破坏了她原本精致的五官,她手里捧着一束已经被剪去所有荆棘的玫瑰。
旺达还记得她第一次与她见面时读取到的画面,恐怖的甚至给她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但现在仔细回想,当时她看到的画面是第一视角。也就是说,康娜很有可能才是那个承受者,而不是施暴者。
那她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温暖,倔强,且强大。这是那一日,她在那次信息风暴中感受到的,当时她感应母巢的信息风暴就差点被带入无尽的疯狂和痛苦,紧接着是一道温暖的信息重新席卷了她的身体。
如果说母巢的意志是毁灭,那这个女孩的意志,就像最坚固的盾和最温和的风,阻挡着那股破坏的意识,温和且坚定地清除这母巢的破坏。
莫名地让旺达产生出某种眷恋的情绪,她试图伸出手再一次去感受那种温暖。
只是空荡荡的,手底下只有略带着些冰冷又沉寂的黑暗。
……
托尼双手插着口袋,他是她的监护人,他十分顺利地获得了,她的葬礼布置权。望着门口来往前来看望她的人,对着每一个前来的人僵硬的勾着嘴角。
突然他看到了两个孩子,准备悄悄从门口溜进来,试图往停棺的地方跑。
托尼快步走到他们背后,提着住他们的后领:“私人地方别乱闯,谁带你们来的。”
两个孩子回头警惕地看了托尼一眼,其中比较瘦弱的那个明显有些胆怯,他抿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而身材更圆润的那个小孩胆子更大一些,被托尼抓住也不怯场。他大声说:“放开我。我们是来看布鲁茜姐姐的。”
“这里没你们说的什么布鲁茜。”托尼皱着眉不耐地说。
“不可能,我们在玛蒂尔达夫人那里看到的,我认识的那个地址明明就是这里。你凭什么拦着我们。”那个小胖子努力试图挣脱他的手。
“玛蒂尔达夫人?”这不是康娜经常去寄钱的那个孤儿院院长吗?康娜的大部分工资都给了那个孤儿院。
“你为什么叫她布鲁茜?你们和她什么关系。”托尼眯着眼睛,十分有压迫力地盯着那个明显更胆怯的孩子。
那个孩子被托尼的目光盯得害怕极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布鲁茜姐姐就是布鲁茜姐姐,是姐姐救了我们。”
小胖子听到那个小孩的话脸都气红了,大声指责道:“汤姆!你怎么可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被那些坏人知道了姐姐会死的。”
托尼蹲下身子,认真地和这两个孩子说:“我是你们嘴里,布鲁茜姐姐的父亲,所以告诉我她做了什么可以吗?”
小胖子听到托尼自称是布鲁茜的父亲,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托尼小声说:“你和她不像。她的眼睛明明是蓝色的。”
而那个叫汤姆的孩子明显更好哄,听到托尼的身份后有些忐忑地问:“那我告诉你,你能让我见布鲁茜姐姐吗?”
随着孩子的一点点描述,托尼沉默了。
最后一块拼图补上了。
他曾经疑惑过,康娜那些血腥的手术画面是怎么回事,j带回来的资料里并不全面,而这个孩子的描述补上了这最后一个疑问。
他听到那个小胖子有些疑惑地和汤姆说:“他怎么哭了,这个叔叔怎么怪怪的。”
葬礼顺利完成后。
托尼转向史蒂夫,他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那是她用命换来的情报和生机,他会亲手把那些虫子和那些九头蛇送下地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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