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武松在衙门当值,武大挑担依旧卖炊饼,金莲在房里缝补,不时侧耳听间壁动静。

    须臾,王婆从后门过来,迎儿领着走去楼上坐。

    王婆道:“娘子怎的这两日不见出门走动?”

    金莲道:“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懒怠走动。”一面倒了茶与王婆吃,心里有了思量,知她过来是为了借日历,想合着那西门大官人要梳笼她赚些银钱使。

    没腌臜的贼老妇!你打我的主意就错了数!

    两人坐下又说了几句,果然王婆道:“娘子家中可有日历没有?”

    金莲道:“倒是不巧,我也才来住下,瞧着确是没有,他兄弟二人也不用这个,干娘是要日历做甚么?”

    一听没日历,王婆眼珠一转,不打紧,只要人去了,都恁样,王婆道:“也罢,不拒日子好歹,只一事求娘子,闻说你好针指,老婆子我得一贵人赠了送终寿衣,想着请娘子替我缝补缝补,贵人是大善人,咱清平县数得上号的人物,家里金山银山吃用不尽。”

    “不是老身说得不好听,娘子你神仙般人物,能在武家吃恁的苦头?”

    金莲思忖着老货如此等不及,前头可拐着弯的想法子诱她进笼呢,自个儿不接茬儿,干脆就趟着明白罢了。

    见金莲不做声,王婆自以为说动她,笑道:“瞧老身这嘴,休说则个,只一个娘子是知道的,老身看着那茶摊,整日里忙,不得闲,找好的裁缝推三阻四,也不肯来做,我今日身子越发不好,却担心到时要用,没法儿赶将出来。”

    说罢,不停拿眼觑金莲。

    金莲垂头不做声,好半晌道:“那衣物如何?不如家去拿来我看看,只要干娘不嫌弃,我多少能做些。”

    王婆乍一听,笑得直拍手:“那敢情好,不如娘子与我一道家里瞧瞧?老身给你点一碗浓浓的稠茶吃。”

    金莲眼眸闪过异光,随口答应着,让王婆先走,待梳洗一番,换身衣衫自去。眼看王婆从后门归家,金莲找了迎儿过来,附耳交代一声,迎儿答应着去了。

    金莲上楼,换了身粗布衣衫,脸上脂粉擦干净,用布包着发髻,施施然出了正门,正儿八经往王婆茶摊去了。

    此时西门庆正等在王婆茶摊里头,骤然听闻金莲立马就过来,忙伸手整巾理衣,摇着洒金川扇子,自有一股风流姿态。

    “大官人且别声张,看那雌儿怎的说,老身摆出大官人身价,瞧他就很是有意,不然也不说要亲自过来看,”王婆笑眯眼,道:“大官人成了美事,却莫要忘了许我那十两银子。”

    西门庆道:“便是万万不敢忘。”

    两人谋算间,听得外头脚步声,金莲走将进来,外头茶棚大开,来往人却不少,都看得清楚,金莲掀帘子进来,却没关,大方让外头瞧。

    原是西门庆等不急,先前在茶棚里头坐着,与外间隔着扇门,外头看不见里头情形,等人来了,坐在一处,岂不自在,如今门一开,不全都瞧见?

    金莲道了万福,笑着从袖口拿出几钱银子,不分说塞到王婆手里,道:“干娘身子不好,且买些东西补补,你寿衣且拿来我瞧瞧。”

    说罢也不看西门庆,径直找条凳坐下。

    “哎哟!娘子直恁的晓事,老身生受了,”王婆不成想能得金莲银子,笑着收进怀里,果然从外头点了浓浓一碗稠茶进来。

    这一幕,让茶摊外头躲着的郓哥儿瞧得真切,道:“呸!老虔婆赚得粉头钱,明儿我也拿来使使。”

    自打金莲进来,西门庆不错眼看着,有心探问几句,王婆敲边鼓,金莲觑二人只觉看猴戏似的,好不知廉耻。

    金莲道:“官人我却是识得,那日恰不小心洒了你那绸袍,千万怪罪。”

    西门庆喜不自胜,一撩袍子做到金莲对面:“娘子不必挂心,不甚妨碍。”

    王婆拿了寿衣料子出来,金莲起身接过,假意仔细端详,暗自打量眼前两人眼色,笑道:“这料子是好的,我拿家去做着,好了一准儿给干娘送来。”

    金莲先发制人,不给两人说话机会,抱着料子迳往门首去,忽而回身道:“官人是善人,可怜干娘守着茶摊过日子,岂不多赏她一赏,将来有个万一,好歹留给王家哥哥讨房媳妇儿。”

    西门庆为显阔绰,一门心思兜揽金莲,忙不迭摘下鼓鼓的荷包丢给王婆。道:“娘子说的极是,今日来的不巧,多少有几两,都给干娘了。”

    再要找金莲,却见人已悄然离去,西门庆好不自在。王婆也没法儿,只得劝道:“大官人,不是老身不相帮,这雌儿实是不上钩,咱还是歇了心思罢。”

    西门庆是谁,那是探花从里的高手,乍一见如此美色,又岂会轻易罢手,少不得用其他法子。

    讨了没趣,西门庆摆手,茶也不吃,出门走了。

    金莲到家,迎儿笑嘻嘻道:“婶婶交待的事,迎儿去找了,郓哥儿都看到了。”

    原来金莲知道郓哥儿是个不成事的混子,把他往王婆那引,再敲诈些钱财,以王婆那悭吝性子决计一个子儿也没的,到时两方闹起来,失手弄出点甚么,再正常不过。

    金莲道:“迎儿做的很是,这几日先不出去,你替我裁衣,把这寿衣做了,改明儿带你往街上耍。”

    迎儿应了,自此也不出门,跟着金莲做针指,练着厨下手艺,只金莲时刻留意隔壁间动静。

    次日晌午后,郓哥儿在茶摊外探头探脑,见王婆隔着灶台烧火,猫着腰闪进里头,茶摊后头是王婆家院子,郓哥儿来过,摸到里屋一阵翻箱倒柜,果然从炕头柜子夹层找出许多银钱。

    郓哥儿忙收拢进怀里,正要离去,忽而一阵叫骂。

    “贼囚根!好歹偷你奶奶银钱!你个没种的孬货!看我不打死你!”王婆叠声叫骂。

    郓哥儿暗叫不好,忙跑出来要走,却被王婆一把扯住,骂道:“你休走!你个不要脸的忘八!把银钱还我!”

    “老虔婆快撒手!借你几个钱使怎么了?再打我可要叫人了!”郓哥儿这等说,可把王婆气得仰倒,疯了要撕扯他。

    郓哥儿被抓得脸儿花花,气恼上来,把人重重一推,王婆一个不妨摔跤,愣是贴着地哀嚎起来。

    郓哥儿呸了声,翻墙跑了,怀里满兜是王婆体己银子。

    好不容易爬起身,王婆喊着要报官可身子摔得狠了,趴在桌案上好歹歇会儿,直到晚间却也没好,等到月上中天,王婆骨头泛疼,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喊人要茶吃也没个帮手。

    金莲站在后门,冷着脸笑看着那处,暗忖:前世今生,不能亲手把你送见阎王,倒便宜你了。

    “娘子,你可是听到谁在叫唤?”武松掀开帘子从房里出来,走到金莲身边,也往王婆院子里看。

    金莲道:“没甚么,干娘身子不好了,今儿让我做寿衣,她老人家的哥儿又不在,我琢磨左右也没几天了。”

    武松牵着金莲,往屋里走,道:“既如此,娘子年轻,切莫要见了脏,咱们且过好自个儿日子。”

    才下值回来,武松正听人说金莲今日往王婆家去,期间有个浮浪公子也在,武松不得劲这些个人成日里盯着娘子瞧,心里醋的很,连带着王婆也不喜了。

    又连着两日,西门庆每每往茶摊来,却不见营生,端的恼恨至极,恰好遇着应花子谢希大二人,随即往勾栏寻欢,暂且抛下这边。

    到第三日,金莲拿着做好的寿衣,过王婆这头,一院子静悄悄,金莲猜出里头怕是不好,喊了两声:“干娘,你这衣裳缝好了,且看一看。”

    “干娘?有人吗?”

    “武二娘子,可别喊了,”又隔壁李家头巾铺子的伙计来旺走出门来,道:“王婆子好几日没开张,不知害甚么毛病。”

    眼见金莲吓得脸色发白,来旺道:“小娘子莫怕,我却随你进去瞧瞧。”

    原来来旺与王婆子的哥儿王潮相识,这两日他回家不在铺子,今日才回来,怕王婆子有万一,忙走过来。

    金莲连连道谢,二人前后进了院子,往王婆子屋里寻人。见人躺在炕上不言语,来旺走近一瞧:“坏了!人不好了!”

    忙跑出门叫了监市。约莫盏茶功夫,监市来了人,检查尸首,断定是摔倒中风,又引发内疾,一命呜呼了。

    至于王婆子丧葬,因她儿子王潮还在外头不曾回来,监市打发相熟的人去找,来回又不少时日,索性做主把王婆子的茶摊并后头院子一并卖了,做丧葬费,立字据,等王潮回来,大家好歹有说法。

    因院子死了人,街坊多少不敢入手,金莲因问:“监市大人,左右干娘平日里照看咱家,我倒不嫌弃,只银钱方面,我破事不够,可否再省检一二?”

    监市巴不得有人出价,自然好说,最后答应以二十两银子成交,两方说定,签字画押,金莲把二十两雪花银,当着街坊邻居的面,交给监市,转交王潮。

    躲在暗处的郓哥儿吓得半死,生怕自个儿偷了钱财的事揭发出来,等了又等,也没见人说,更没衙门拿人,这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半月,王潮回家来,了解原委,往王婆子墓前上了香,拿了二十两银子,果又离开了。

    不出一日,街坊都知道武家娘子买下茶摊铺子,了不得,连带武大两日没出摊卖炊饼,却在收拾院子,瞧那模样,实是开铺做生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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