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就到了易梓所居的小区,易梓顺嘴跟门口喂着野猫的保安打了个招呼,拽走意欲上前加入的姜义,刚好接到徐佩佩妈妈的电话:“……您好,我知道,您别担心,我马上就过去。”

    然后,昏沉的天空劈出一道闪电,撕裂了云层,光直透地底,寒风呼啸而过,卷起行人的衣角,带走燥热的汗渍。

    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了看,天空阴沉得厉害,不一会儿有雷声炸裂在云端,那一刻,路边的路灯突然闪了一下,易梓几乎是一激灵地眨了一下眼,垂下眸遮挡这闪光。

    姜义看见了,只觉得他嫌这灯闪,便往灯那边靠了一点遮住,看了眼时间道:“打雷了还得过一会儿才会下雨,要不我就先……”赶紧回去。

    豆大的雨水正好落在他眉心上,不一会儿就下大了,不远处的保安提溜着野猫进了保安亭,易梓看他还傻愣在原地,伸手将他拉到居民楼底下。

    他拍拍身上的水,看着姜义甩了甩头发,水珠被溅得乱飞,他稍稍避开:“傻吗,站那儿淋雨。”

    姜义看了他一眼,拍衣服的时候轻了些,嘀咕一句:“我去,竟然不按剧本来。”

    门口有冷风灌进来,易梓的头发被吹得有点乱,发丝之间相互勾连在一起,他头发有段时间没剪了,刘海有点长,发尖挠得他痒,就低下头用手揉了揉。

    他微微抬头看姜义,揉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唔,先去我家拿把伞给你。”

    姜义没过脑子就点了头。

    这个样子更像猫。

    易梓带人进门,先去拿伞,然后去窗边看了看。这场雨不同寻常,怕是一场临川难得的暴风雨,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从窗台上看过去,黑压压的云朵一片蔓延开,灯光在雨夜中朦胧不清,像遮了一层纱。他关上窗户,拉上窗帘:“你还是在这待一会儿吧,等雨小了再……”他没听见人应声,回头。

    姜义抱着肥嘟嘟,手指轻柔地撸着猫,整个人沉沦进去,磕了药似的,一副看上去已经听不见人话的样子。

    易梓:“……”绝了。

    易梓叹了口气,走到姜义面前打了个响指:“要不我就跟楼上阿姨说一声我不去了,我们自己做点东西吃?”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一人一猫,嘲讽似的补充,“你要是觉得这肥猫秀色可餐,也能不吃。”

    姜义这才抬头,道:“没事,饭嘛,很早之前就戒了,不到真想吃可以不吃。”

    易梓就转身走了,特别无情,临走前还开了句讽刺:“脑子不清醒。”

    易梓关上门出去了,姜义抱上肥嘟嘟,握住了肥嘟嘟的爪子,用指间捏了捏它的爪子,能看见里面的小尖爪。他手贱地上下晃了晃,笑:“诶,你哥走了,我们只能……相依为命了。”

    肥嘟嘟“喵嗷——”一声,用爪子扒拉扒拉他。

    徐佩佩妈妈看见易梓来的时候特别高兴,忙招呼他先吃水果,徐佩佩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个草莓忙里抽闲地冲他笑了一下,随后抓紧时间目光一刻不停地看向电视。

    易梓目光顺着她看过去,徐佩佩抓紧怀里的抱枕,低叫一声:“来了来了。”

    易梓坐下来,看着徐佩佩把这一段op来回放了十来遍后才心满意足地关了,然后发了个超话博刷了一会儿,期间估计存了百十来张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发觉自己身边还有个人,挠挠头,有些愧疚道:“诶,我回家才记起……”

    徐佩佩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才记起来今天这一桌菜是给谁准备的,不然你以为就你我至于折腾这么多……”

    易梓笑了一下:“谢谢阿姨,费心了。”

    徐佩佩吐吐舌头:“立马劈头盖脸就给我骂一顿,然后风风火火就去打了你的电话,急什么呀连饭都没做好……”

    徐佩佩妈妈把最后两个菜端出来,斜睨徐佩佩:“说什么呢徐佩佩?不来帮忙又在告状!”

    徐佩佩拖着长调答一声“来啦”,易梓也站起来上前帮忙。

    徐佩佩妈妈很热情,一直拿着公筷给易梓夹菜。

    徐佩佩夹走一个鸡腿,可怜兮兮地抹着不存在的眼泪,道:“给亲女儿留点肉吃吧。”

    徐佩佩妈妈轻哼一声:“出息。”

    易梓看了看窗外,出门的时候带了把伞放在自家门口,现在虽然风雨依旧狂作,但也比之前好些。于是婉拒了阿姨的晚间电视剧唠嗑吐槽邀请,并且把刚进门被拒绝的只能放在外面的果篮留下了。

    他回来的时候,姜义和肥嘟嘟都不在客厅。不一会儿听见厨房传来声音。

    “我也在找。您能别用爪子扒拉我吗?这衣服还是新的刚穿没一天……信不信爪子给你剁掉?不要以为你是猫我就不敢。”

    厨房的柜子被打开了好几个,姜义正在翻冰箱,临时从袋子里找到的那两口粮根本无济于事,旁边的肥嘟嘟此时正饿得一直哀嚎,不时伸爪子扒拉姜义的裤脚。

    姜义看见易梓简直跟看见救星一样:“你们家的猫粮在哪儿?我找了老半天就找着一包还剩几粒的。”

    易梓看了那只惹事的肥猫一眼:“……在我妈房间的衣柜上。”

    两人到了房间,姜义问:“哪个柜子?”

    易梓伸手,指了最上面的柜子。

    姜义:“……”

    两人一猫抬头仰望。

    好高。

    于是两人先从餐桌搬了条凳子到房间,从凳子摆放角度讨论到猫粮具体位置,最终评定综合素质,易梓站上了这张凳子,摆出一副要干大事的样子……拿猫粮。

    姜义看着易梓踩着凳子上伸手够猫粮,下意识拿手在旁边护着,并且把四周尖锐物体挪开,很不能理解这个操作:“你家猫粮放这儿?”

    易梓蹦了一下,猫粮放得太深,他没拿工具,此时此刻也不想拿了,好歹一米八二的身高,踩凳子也就算了,关键是,还他妈,够不着。

    他内心烦躁,简单回道:“怕偷吃。”他低头盯着那只翘首以盼的肥猫,心里在“饿死算了”上一分钟停留了55秒,指了指肥嘟嘟,“你过来,自己上去吃,吃饱了我把你放下来。”

    肥嘟嘟表示不吃没加营养膏猫条冻干放进碗里的干巴猫粮,一个屁股黏在地上不动了,好整以暇慢条斯理地舔爪子,看着铲屎官炸毛,生怕不能把易梓气死。

    姜义怕他摔,踩着凳子平衡重量,连忙转移话题:“人都可以防着了,防只猫至于吗?”

    易梓跟肥嘟嘟对峙了一会儿,好在人还是比猫大度些,最后只能回头又蹦一下:“放冰箱不行,它会开,拖出来后还知道要放太阳底下晒一会儿再吃。”

    姜义笑了起来,看一眼旁边翘首以盼的肥嘟嘟,评价道:“猫精。”

    肥嘟嘟“喵——”了一声。

    易梓手都快人工伸长了,好容易够到一包,算是跳到了人生最高峰,姜义都觉得他脑袋要磕上天花板,下意识厉声道:“干什么呢?!别这么虎!”

    然而这话实在说晚了,易梓已经抓着猫粮下来,他落下来时撞在衣柜把手上磕了一下,落到凳子上铁定踩不稳……

    两人点亮了再次受伤成就。

    说来好笑。

    就为了份猫粮。

    姜义的胳膊倒是相比之下没那么严重,虽然易梓至少120斤,但他接的时候没多高,所以压下来的凳子也不至于能把一个健康小伙子压成什么样。易梓的脚腕却是卡在了凳子与衣柜之间,被很重地挤压了一下,没过多久就看见肿了一大片。不过还好他上半身被姜义接住了,故没有造成其他伤亡。

    姜义皱眉看着他脚腕,已经有些红肿,据易梓说疼得有点动不了,被碰的时候那眼神很暴躁,但是姜义比他更暴躁:“你要上天啊跳这么高,我手上都拿了东西要递给你够了,你就这么能飞?”

    这招以暴制暴十分有效,易梓马上就不凶了,过了一会儿才补了一个“烦”扔过来。也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在骂人。

    姜义按照易梓的指挥拿了药箱,好在易梓对伤口处理熟练,药箱里的东西很全。他伸手去碰那块红肿,却摸到那湿了一大片的裤腿:“怎么回事?你裤腿怎么是湿的?”

    易梓伸手去拿棉签,没答。

    姜义把药箱放在茶几上,这才注意到茶几上买过来的饭菜,隔着一小段距离依旧能感受到那热乎乎的温度。

    他刚才从椅子上接住易梓的时候能感觉到他身体是冰凉的,进屋这么久还没暖回来,可见是个不仅放在脸上的小冰库。还透着点湿气,刚才没怎么注意,现在那种温度却几乎在戳他的心。

    他沉默着从茶几上扯了几张纸将水擦掉,又在中间垫了好几张去吸水。

    易梓看他脸色不好,撇开目光,淡淡道:“没事,我们家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不能让客人饿着。”

    “你家家教很有奉献精神。”姜义那双习惯带着轻佻的眼难得这么认真,倒了药在自己手上,缓缓揉散,在手上搓热。易梓乍一接触到姜义有些温热的手指,不太习惯,连忙缩脚:“不用,我自己来。”

    姜义按住他脚裸:“少废话,你自己使不上劲。”

    易梓的皮肤偏向病态的白,而姜义的偏向健康的小麦色,不过在家里养着废了一段时间没出门,还是比上学时候白些。

    而肥嘟嘟被两个人类迁怒,让它滚到厨房去吃。

    它倒是觉得没什么,只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两个人类的愚蠢导致的这场悲剧,不去怪那位藏猫粮的女士,而要怪它。

    易梓平常时候骨头很硬,自己弄伤口的时候从来闷着不吭声,但是别人一弄他就娇气得不行,一张不爱说话的嘴势必能“好心当成驴肝肺”地把人骂出一本书来。

    林盛同志有幸体验过一次,易梓嘲讽拉满,处理到最后只剩下了父子俩互怼的讥讽声。

    但是今天,易梓这坏毛病刚开启:“别……没摔断你要把它压断是不是?干脆你拿个锤子来,不用这么慢性折磨。”

    放在林盛同志身上,就这一句下来说不定已经开始嘲讽他“不行还强出头”了,但易梓半天没等到自己想象中的回答,只感觉到姜义立马轻了些,甚至下意识给他吹了吹:“……重点揉能活络筋骨的,活络油就这么用。”

    易梓心里的长篇大论就这么断在了这个“豹头”上,他看着姜义加大药量,精细地将多余的都擦干净,慢慢地揉,温水煮青蛙似的加大力道,忽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笑着道:“这么娇气啊同桌。”

    易梓扭过头:“……温馨提示: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这药的味道太冲,一时半会儿散不掉,姜义拿桌上的纸擦了手,道:“话说你怎么就去了半个小时就回来了?他们家吃饭都这么迅速?”

    他记得易梓只要不急,吃饭那个慢条斯理的样,挑这挑那,把他不喜欢的那些全挑完就半个小时过去了,能急死十个急性子,想打他还打不过,就更气了。

    然后剩下的估计还是还有些可以吃但是不怎么很喜欢的,再一点点嚼着咽下去,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又是半个小时。

    吃个饭跟在受刑一样艰难,姜义跟他吃饭,虽然不信神佛,但着实想喊一句“阿弥陀佛”。

    他去收药箱,看见那仍然散发热气的饭菜,觉得自己有点像个不会说话的傻子。

    为了你个怨种,傻逼。

    姜少爷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

    他提着那一袋饭菜走进厨房,最后把快餐盒里的菜放进盘子里,重新装盘,还稍微摆了一个好看的形状,很有少爷的品味。

    端出来的时候,易梓看了一眼,在吃的东西上糙惯了的校草无法理解这一奇异行为:“这么讲究?”

    姜义考察完餐桌和茶几,最终选择了茶几,接了易梓接下来可能进行的吐槽:“是是是都是我事多,之前竟然还说你事多。”

    易梓重新扫视一圈桌上的菜,重新转回手机,盯了一会儿蹦出来一个字,有点没头没尾的:“没。”

    姜义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吃了一圈下来,他记得这道黄豆猪蹄汤一般会放香菜点缀调香,但这一碗没有。

    他还记得,有一次两人托还在校外的沈佳买了两笼包子过来,少爷人缘源源不断,早上也停不下来,一通下来社畜都没他这么忙。由于包子只装了一个袋子,他让易梓先吃,自己去门口跟人聊天。

    那天雨后天晴,树上有一对鸟雀成双成对地依偎着,姜义看得悲从中来,叹道:“鸟都成双了,我还单着。”

    旁边的刘茂勋一口手抓饼差点没咽下去,要死要活地咳了好一阵:“……义哥,你要想谈的话,什么时候不能谈啊?”

    姜义笑了笑,没说话。

    直到易梓一本书扔过来,头也没看过来,比出一个“一”,冷声道:“一个小时了,你再聊包子都凉了,赶紧滚回来吃了。”

    刘茂勋被义哥这暴躁同桌吓得不轻,立马“请病告退”。姜义倒是已经习惯,并不在意,捡起书拍了拍灰,走进教室。

    进来看见沈佳那一袋也没怎么吃几口的包子,停住脚步,觉得自己今天要饿肚子:“韭菜馅的?”

    少爷一般来说不挑食,平生只讨厌两样东西——香菜和韭菜。

    沈佳勾了个选项:“易梓选的三鲜,韭菜不香吗就这么指名点姓表示嫌弃,以前也没见着有这毛病……”说着她就悲从中来拿出一个啃了一口,“没事,让妈妈来爱你。”

    想着,他忍不住笑了。

    易梓莫名其妙地看他:“有病?”

    姜义挑挑眉:“哥高兴。”

    外面的雨渐息,姜义坚持要去医院看看这伤,易梓实在懒得走,也不想搞得跟要残疾了似的那么麻烦,最终两人相互辩驳一番之后去了社区医院。

    医生检查完给他拿了几瓶药,嘱咐说半个月后再过来看看。姜义看着易梓的脚腕,叹息道:“早知道应该让我上去拿。”

    易梓手里刷着手机,轻哼一声,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这人想表达什么?比他高了四厘米吗?

    姜义就是讨嫌,也不管人家现在想不想理他,依旧在逼逼叨叨:“诶,你说你这样会不会生活特别不方便,就比如说你能自己起床刷牙吗,就比如说你能出门自己买东西吗,就比如说……”

    “谢谢关心,”易梓打断他,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腿没断。”

    姜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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