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莫哭了。”

    倒是也有许多人在他面前哭,可那些更多的是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拼命向他求饶,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碰到。

    他最是不擅长安慰人的,所以见她这样第一反应便是想离去。

    但是一想到此处夜黑风高,她刚刚惊吓至此,出于男人的品格他又无法坦然转身。

    柳初夏也不想哭,只是说到伤心处再加上刚刚看到超出她十六年以来承受能力的画面后,实在忍不住。

    现下已经好了许多,可是看到眼前的面具男人她还是气愤,虽然明知道此事与他无关,但毕竟是他主子把她扔进乱葬场的,这样想来,他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蛇鼠一窝罢了。

    “像你这样的人能懂什么,等你尸身也被丢进老鼠堆里,看你还说不说的出这种话!”她抹了一把哭花的小脸,抽着鼻子一顿一顿地说道,瞪了他一眼后欲离开。

    “你觉得你很懂吗?”

    柳初夏停下步伐,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姜蘅慢慢转过身子,微微低下的眉眼中是看不清的涡旋:“像我们这种人,不要说老鼠堆,就连死人堆里也是待过的,阎王看了都不想要我们,主母,我劝你最好管好自身,别惹麻烦。”

    他的语气十分冰冷,周身散发着寒意,微弱的光线只能看清他青面獠牙的面具,似乎下一秒她就会成为刚刚保护她那把剑下的断头魂。

    见她站在原地似乎被吓到一般,连瞳孔都忍不住微缩,他突然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柳初夏的尸身好好安葬了,你也早点离开吧。”

    说罢,他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柳初夏倒不是被吓到,只是感觉他刚刚那副样子似乎和一个人很像,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印象中模糊的身影。

    不过,他刚刚说自己的尸身已经被好好安葬了?二姨娘那时所说不过是吓唬她?想来也是,姜府如此显赫,纵然她未过门,可名义上也是姜王爷的未婚妻,要是被丢进乱葬场说出去也不好听。

    他倒是也没有必要骗她,这样想她的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虽说今日的一切都白费了,但是只要自己尸身好好的就没事。

    她被骗后也是昏了头,直直往乱葬场奔来,刚刚要是没有小五,估计就真的葬身在此处了。

    想到自己方才偏是激动,态度如此恶劣,心下一股愧疚之感,下次遇到自己一定要先道谢再道歉。

    姜蘅走的飞快,穿梭在树林之间,他怕他要是再慢一点,就真的会杀了她。

    回到府中,小七刚想汇报今夜情况就注意到主子脸色十分不对劲,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何事,赶紧遣散开其他人,关好房门,守在门口。

    刚刚主子那副样子让他有些恍惚,上次看到他这般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久到他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今日突然发病,主子在乱葬场究竟看到什么了……

    姜蘅进屋捂着胸口走到床头,在暗盒中拿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枚黑色的药丸放到口中。

    他紧绷着身子,拿下面具就能看到因为隐忍额头迸出的青筋,紧紧抵住后牙槽,攥着的床杆几乎要捏碎。

    “呃……”浑身发红禁不住微微颤抖,昂起头来汗珠顺着下颚线滑过滴落到地上,喉结滚动,眼神中滑过一抹狠意。

    一把咬住自己的左臂,眼球早就被血丝染成一片红晕,像是一头饿极了的恶狼,喘着粗气难以抑制地将皮肤咬成烂肉。

    很久没听到屋内传来任何动静的小七越等越心焦,主子以前发病都有专门的药物克制,可是现在没有那些东西又该怎么办。

    心下慌乱,干脆直接打开门,眼前的一幕险些将他吓住。

    那男人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坐在床边,浓稠的鲜血从他的嘴边一点点滴落到地上形成一片骇人的血滩。

    “王爷……王爷!”小七刚想要跑过去就被喝住。

    “滚!”

    姜蘅眼神可见的惊慌,狼狈地缩在角落,不敢向门口看过去:“关,关上门!滚出去!”

    发现自己尚开着门,小七立刻关上门,却并没有听他的话出去,他皱着眉拿出刀,丝毫不犹豫,直接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刀口。

    走到姜蘅身边跪下,将手臂举起:“主子恕难从命,小七的命是您救的,便是一命抵一命也是该的!”

    姜蘅自从十年前就患了这怪病,一旦情绪出现过大的波动就会发病,发病期间便是六亲不认,那些年皇帝实在受不了干脆将他扔到边疆去,他也是在那里顺便立了一个又一个大功。

    十七岁便驰骋沙场的少年魔将受到万人吹捧与质疑的同时,只有身边人知道姜蘅在那冤魂之地死了又活,活了又死,这魔障的病既助他又害他,身上的一刀一剑既有他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可也从那里他慢慢可以控制自如他的病,只要情绪变化不大是不会有任何事情的,好不容易在那吃人的地方撑回京城,回到家中却无一人关心他的安危,众人想的只有牵制住他的地位。

    世人惧他、怕他、厌恶他却又想要利用他。

    没有他人的血,姜蘅便是今日会将自己活活折腾死。

    果然,在闻到血腥气的那一刻他脑中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断掉,抽出手中的剑便挥向小七。

    柳初夏慢悠悠地走回来后天已经微微亮起来,好不容易偷偷溜进府中打算好好睡一觉时,一打开门就看见满屋子都是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再揉揉眼睛,一眼便看到坐在正中间的二姨娘。

    “二……”

    “给我压下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群人上来直接将她的两只胳膊箍住狠狠压在地上,痛得她忍不住惊呼,抬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坐在中间的女人。

    二姨娘吹吹口中的热茶,抬眼心中一打量她的模样更是欣喜,看来昨夜她果真不在府中。

    “主母真是好大的胆子,真当姜府是你的地方了不成?”

    柳初夏心中咯噔一下,她说这话是在探她还是为了什么?

    这样大的仗势,柳初夏按下心中的不安,只怕她今日无罪也要被说成有罪,有罪更是罪加一等,她且不慌,反而淡淡道:“不知二姨娘在说什么,你的人弄疼我了。”

    她试着缩回手,后面两个人更加用力地攥着她,忍不住皱眉,看来这二姨娘今日绝不会放过她了。

    “主母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二姨娘抬起手来捂住嘴巴笑起来,眼神中却无半点笑意,她猛地一拍桌子,放在桌边的茶杯赫然倒地发出刺耳的声响,“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好,我且问问你,不知主母昨日出府是干什么去?姜老王爷尚在病床你不贴心照顾、日夜守护,竟然半夜私会情郎,你好大的胆子!”

    她的话一说出来,柳初夏忍不住半眯住眼睛,她倒是没想到她敢给她扣一顶如此大的帽子,这是想要把她往死里说,是有多恨她。

    “我不知道二姨娘在说什么,二姨娘这般说可有证据?”

    “这种事情还需要证据?你自己不比我们清楚吗?”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她突然瞥开眼神不再看她,虽然还是趾高气昂,但是声音明显有些慌张。

    那便是没有证据,柳初夏松了一口气,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我昨夜既没有出府也没有私会情郎。”

    “不可能!那你怎么一晚上既不在姜老王爷那儿,也不在你自己屋子里!你分明就是出府了!”二姨娘见她推却的如此坚定,心中更是慌乱。

    柳初夏也不急,而是挺挺身子,坐直了腰:“二姨娘要是不信我,可以请姜王爷出来决断。”

    提到姜王爷,二姨娘心中一颤,她哪里敢惹那人,更何况这事本就是她猜出来的,可是看到柳初夏信心在握的得意样她又不甘心,就算没私会情郎也一定出府了!

    她就不信柳初夏敢当着姜王的面撒谎,咬咬牙她说道:“你们去请姜王来!”

    柳初夏身后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肯动身。

    “去啊还愣着干什么!”

    二姨娘气愤地看着几个连滚带爬的下人,瞪了一眼慢悠悠起身的柳初夏。

    柳初夏倒没什么紧张的,反而有趣地看向那几个下人,她转头佯装无辜地对二姨娘问道:“姨娘是不喜欢我吗?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见她还敢在她面前装模作样,二姨娘恨不得掐死她:“你休要嚣张!小小年纪便一副狐媚样子,待我查清定要将你浸在护城河中!”

    柳初夏假装惊慌地捂住嘴巴,委屈地摇摇头:“原来二姨娘是因为我太过年轻貌美讨厌我,二姨娘不要生气,我早晚会老的,到时候二姨娘眼不见心不烦便不会生气了。”

    “你这死丫头竟敢咒我死!”她起身想要冲过来。

    “二姨娘,我才是主母,你的称呼要是让外人听了去,只怕会给姜府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柳初夏突然抬眼缓缓道,冷漠的表情好像是错觉一般,她依旧笑得甜美,像是一个无害的小兔子,“姨娘,我们快些走吧,要是让姜王等久了怪罪下来,可是你我都不能承受的。”

    她张着嘴巴还想说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总觉得,眼前这个乡村丫头似乎……变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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