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还算不错——两人的方向顺风，林昱曈用晶体把程昭云和自己举起来沿着路飘，加上风吹带来的动力，最终的速度比预想中快不少。
只不过冷风总从裙摆底下灌进来，吹得人腿冷。
“肚子痛总比永远到不了地方强。”林昱曈小声念叨了一句，程昭云在一旁附和，两人都在积极地自我安慰。她们现在到了新的关卡空间，对规则所知甚少，没掌握通关方法，还不知道怎么回去。
不抓紧就要完蛋了。
森林中的群鸟陆续醒了，在枝头开始叽叽喳喳地叫。林昱曈看见一只渡鸦在前方不远处蹦跶了一下——站直了能有到她腰那么高。
“应该不会被鸟抓走吧？”程昭云也有些担心。
“难说。”林昱曈心虚得很，边飞边望四周张望，“你要是看到什么奇怪的蘑菇了就叫我一声，说不定吃了能变大。”
“马里奥？”程昭云掉线了片刻。
“是爱丽丝……”林昱曈咬牙切齿，看着地上跳过去的一只大虫子，“还有毛毛虫，会说话的那种。”
不过直到她们飘到一座小镇，两人都没在路边看到蘑菇。
看建筑风格，这就像个西方童话中平静安逸的小村镇，但或许是太阳没升起来，林昱曈总觉得道路上阴气森森的。她将两人拉高了些，准备从屋顶走，结果一抬头看见几只鹰正在半空中盘旋，一只更顶六只大。
两人：“……”
怕了怕了。
她们只好沿着墙根跑。林昱曈晶体释放范围的二十米是根据她自己的尺寸来的，所以在这个世界，探测能力基本指望不上了。
“说不定这个关卡不是所有东西都更大，而是我们进来的方式不对，所以是我们比其他正常玩家小。”程昭云问。
“不是这样吗？”林昱曈听完一愣，“你之前觉得这个关卡就是个‘大人国’？”
“没有这种主题吗？”程昭云眨眨眼。
“难说，两种情况都有可能。”林昱曈听见远处传来了某种敲击声，随后是布料沙沙的拖地声。她赶忙招呼程昭云躲到附近一家酒馆支起的招牌后面。
一队巨人从她们面前的道路上走过。他们两人为一排，为首的举着白森森的长矛，走在中间的在肩膀上顶了两个骷髅头，而队尾的人手持长杖，杖的顶端是个镂空圆盘，像是皮绳和骨节拼成的捕梦网——只不过原本该是羽毛的位置挂着几串脊椎骨。他们都穿着灰白色麻布长斗篷，没露出多少脸来。
刚才的敲击声就是捕梦网底下尾椎骨晃动时互相碰撞发出来的声响。
林昱曈看着这些“人”，觉得他们活像几层楼高的怪物，连带着地都在震。
等他们走远了，两人明显听到沿街的窗户内传来如释重负的呼气声。
看来这里的其他人也怕刚才那几个巨人。
“我们得快点和魏显汇合。”林昱曈看了看边上的房子，觉得她们这个大小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之前隔得太远不容易发现，现在她才意识到——对面小队的三人没有都在一起，而且只有吴锐的位置在变化，魏显和许子晴都是静止的。
来不及管别的了，找到魏显再说。
阳光从东边扩散开来，寂静的小镇似是有了一丝活气。过了一段时间，居民们开始陆续出门活动。
这对林昱曈和程昭云来说并不是好消息，东躲西藏会减缓她们本就很不够用的行进速度。好在魏显和许子晴并不在镇子斜对角，林昱曈拉着程昭云连跑带飞一个小时终于赶到了。两人准备翻窗时，正看见魏显和许子晴赶着出门。
“嘿！”林昱曈大喊。
对面两人回过头，四个人眼神交汇，集体哽住了。
林昱曈心想她认识魏显这么久，实在没猜到会有从这个视角看他的一天。
魏显和许子晴穿得像是什么猎户，不太现代的皮衣外面罩了件灰绿色的斗篷，腰带上别了好几把武器，魏显还背着弓箭。他们看见另外两人穿得跟芭比娃娃似的，也一脸不可思议。
而且林昱曈还披着件大貂毛斗篷。
“吴锐呢？”林昱曈先问。别的好说，人得没事，
“被狼吃了。”魏显一脸一言难尽。
“啊？”林昱曈和程昭云异口同声。
“但是这个关卡有童话元素，所以我们打算去把他从狼肚子里挖出来。”许子晴解释道。
“用召唤符不可以吗？照你这么说人应该还活着。”程昭云不太理解。
“因为打狼是任务，这个关卡还有点狼人杀背景。这是我们商量好的，我们猜到昨晚会被狼吃一个，但没想道你们会出现——现在倒不用费力气去搜寻狼的踪迹了。”魏显看了看只有他小臂那么长的林昱曈和程昭云，“你们俩……”
林昱曈和程昭云在说话的时候飞到了半空中，看着有点像小精灵——没办法，站在地上仰着头脖子太疼了。
“你们这里有什么吃了能变大的东西没有？既然有童话元素，你们有没有听到过什么传说？”林昱曈问。
魏显和许子晴表示他们听说过一些关于很小的人吃了蘑菇就变大的传闻，而且长蘑菇的山坡和狼所在位置的方向还算重合。于是林昱曈和程昭云分别藏在了魏显和许子晴的斗篷兜帽里，被他们装在身上带着走——装猎物的袋子太深了，容易闷死。
林昱曈挂在魏显脑袋后面，时不时给他指个路，居然觉得还挺好玩——她妈之前玩闹时就喜欢把她的玩偶兔子往她兜帽里塞，她一直很好奇兔子的视角是怎么样的。
现在终于体验到了。
不过正事要紧。没过多久，魏显和许子晴停下来。“之前说的山坡到了。”魏显告诉她。
林昱曈从兜帽里翻出来飘到地上，发现草地里长着一大群到她膝盖那么高的红红蓝蓝的蘑菇，看上去吃了就会躺板板。
“这真能吃？”林昱曈戳了蘑菇伞一下。
“你要是看到小人跳舞就叫我，保证给你治好。”魏显告诉她。
许子晴摘了朵蘑菇，拿水冲了冲递给林昱曈。林昱曈用刀划了两片下来，自己一片程昭云一片，拿着就开啃——这玩意吃起来居然像芝士蛋糕，口感非常魔幻。没吃两口，两个人嘭地变成了这个世界的正常大小，还因为站得太近撞到一起了。
魏显和许子晴欲言又止。
“怎么了嘛！”林昱曈拍拍身上的灰。
“没，就是你这身衣服，这么看着冲击力更大了。”魏显表示，“你们那边的关卡是什么恶趣味，这如果碰上个要打架的场景，岂不是躺倒一片？”
“这次的玩家水平都还行，不过着装这一块确实像是某种恶趣味。这裙摆都算了，束腰和高跟鞋更要命——而且我发现这双鞋甚至甩不下来，当灰姑娘是没希望了。”林昱曈摇摇头，“先不说这个，狼在那边。”她回头看了看，交代许子晴帮程昭云多留些神，别让她把脚扭了。
她和魏显在前面对两边关卡的信息，恐怖主题只说了个大概，林昱曈的重点放在了侍从们都是活人这件事上。
魏显听完也很诧异：“我很好奇这个关卡特殊性的因果关系。两个空间被并到一起，说不定就和这群人有关。”
“他们的状态很奇怪，有点像我们第一次进关卡时负责当‘向导’的服务生，只不过气质没那么……独特，存在感也更低。”林昱曈皱眉，“我的晶体不会跟随他们出关卡，所以没法后续追踪。而且我担心打草惊蛇，所以到现在还没用笔读过他们的记忆。我没想到会直接穿到这边来，不然肯定想办法提早查清楚。”
“我和子晴两天前考察过刚才那个山坡，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个兔子洞。”魏显看着她，“而且跳进去的那只兔子身上挂着块怀表。我们原本认为那是个支线触发点，现在想来可能是另一条密道。”
“找到吴锐以后去看看。”
密道只走通半边不能算调查全了，而且林昱曈还是觉得她和程昭云回到城堡那边更稳妥——即使她们在这半边达成了通关条件，也可能会因为不在这边关卡的名单上而被卡在里面。
“不过吴锐的位置有好一会没动了。那头狼在干嘛呢？”林昱曈莫名其妙。
“是不是在睡觉？”程昭云在后面说道，“有个什么七只小羊的故事，就是狼吃完羊以后去睡觉，被羊妈妈找到后，她就划开狼肚子把小羊救出来了。”
“我听说过。”许子晴在边上愁眉苦脸。
“要真是这样，起码不用和狼打一架。”林昱曈安慰她。
“吴锐真是太不容易了。”魏显叹了口气。
五分钟后，四人缓缓向狼靠近。它的呼噜声从十几米外就能听到。魏显先是确认了情况，用绳子将狼嘴和狼爪都绑住了，才示意让其他人上前。林昱曈带着程昭云许子晴在附近找了好几块大石头，一起搬了过去。
一切就绪，许子晴用盾挡着免得狼不守规矩中途醒来，魏显和林昱曈准备给狼做外科手术，程昭云负责注意四周的动静。
“绑住它不会把它弄醒吗？”许子晴压低声音问。
“按照剧本走的话，这哥们肚子被剪开了都不该醒的。”林昱曈抽出小刀递给魏显。
许子晴听完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不再纠结了。
这狼长得不完全卡通，但也不是正常狼的长相。魏显给狼的肚子开了条口子，笑眯眯地问林昱曈：“你是福瑞控吗？”
“我去你的。”林昱曈咬牙切齿。
他们也没机会多唠嗑，因为一刀到底以后，魏显戴着手套扒开狼的肚皮，吴锐自己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让所有人大松一口气的是，这头狼的肚子显然受到过童话故事的美化，并没有肠子脂肪掉一地，吴锐身上也没有血或其他让人犯恶心的粘稠物体。他就像是从一个大睡袋里钻出来，还挺神清气爽。
他看到林昱曈和程昭云，先是上下扫了两眼她们的裙子，兴高采烈地打了招呼，又看看林昱曈的表情，“你刚才是不是在认真考虑该不该把我扔进湖里洗洗？”
林昱曈一边往狼肚子里塞石头一边点头。
狼还在打呼噜。她都替它发愁。
完工以后，五人给狼松了绑，然后一起溜之大吉。
“怎么感觉我们才像干坏事的？”程昭云非常无语。
许子晴在一旁使劲点头。
“话说，我刚在狼肚子里找到了这个。”吴锐从物品栏里摸出一把金烛台。
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狼是什么伙食啊？
林昱曈怀疑人生地拍脑壳。
“既然吴锐没事，你们两个还是趁早回去，不要耽误出关卡。这次的信息应该够淇哥折腾的了。”魏显到底不放心，“我这边也多留意留意其他玩家是不是活人。”
“你们也注意安全。”程昭云对他们说。
五个人回到了刚才的山坡，找到了那个兔子洞。那洞口看着不大，但林昱曈伸腿踏进去的时候，整个人就被吸进了洞里，随后就开始在一片漆黑中下落。程昭云是跟在她身后下来的。她能感知到程昭云身上晶体的位置，但是看不见她，也没法交流。
林昱曈怀疑自己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因为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砸在了草垛上。
她赶忙向一旁滚。
程昭云也被砸了下来。
两人打起手电，发现她们在一个四周都是微缩石砖的圆形地井里。石砖砌成的墙壁上开了个到膝盖那么高的小门，门前放着两瓶大拇指那么长的小玻璃瓶，上面挂着纸条：“drink”。
还挺热情。
“干吗？”林昱曈拔开瓶塞。
“干。”程昭云没敢和她碰，省得把那点液体撞洒了。
但为什么这个缩小道具是白酒口味的啊？两人变小后朝门走去。从昨天晚上开始，林昱曈的脑子就有点过载，现在属于“有什么事干就完了”的状态，于是决定先把关卡完成再说，有什么推论等回头出门右拐找淇哥。
“这门是锁的。”程昭云回头对林昱曈说，“可能是砖上有机关。”
林昱曈凑近了在墙上敲敲，觉得砖背后的声音听起来都一样。
两人在墙上捣鼓了半天，怎么都找不到钥匙可能藏着的位置。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变化，林昱曈警觉地抬起头，发现一条巨蟒正从井沿盘下来，冲着两人嘶嘶地吐信子。它的脑袋上镶嵌着一把小钥匙，看大小和面前的门刚好吻合。
程昭云拉上林昱曈就往井中央跑。
蛇猛地跟着窜过来。
林昱曈把程昭云往边上一推，叫她躲远点，自己摸出之前没吃完的蘑菇就要咬，却又突然反应过来——如果她现在变大，打完蛇可就没有再变小的药水了。
这真是麻烦，她暗骂了一句，只好用晶体把自己和程昭云托起来。
“用我吸引注意力，你从背后绕它。”程昭云告诉林昱曈。林昱曈把盾牌扔给她：“你挡着点。”
于是林昱曈用晶体拖着程昭云在蛇眼前飘来飘去，自己则尝试从背后靠近蛇头。但每次蛇都能及时发现她，让她无从下手。
然后林昱曈灵机一动——现在她缩小了，用晶体搬不动蛇，但说不定能搞定蛇头上嵌着的钥匙。
她隔空造出一根晶体棍子，沿着钥匙缝隙伸进去一撬——棍子断了，但钥匙也掉了出来。
蛇识别猎物靠红外线，所以对钥匙居然不敏感，掉了也没有要护着的意思。林昱曈赶快把它扒拉到手，打开了那扇门，用晶体糊了蛇一脸，默默祈祷这样阻隔了它的传感器，然后拉着程昭云夺门而出。
门那头并不是想象中的地下走廊，而是一片森林。林昱曈回头，发现身后也根本不是井底的外缘，而是昨晚上见到的发光糖果屋。
周围的树木大小正常，并且现在才刚破晓。
“这回大概是真得走回去了。”她对程昭云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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