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昱曈爬上岸，想起自己没穿衣服，于是从物品栏里抽出浴袍裹上。
倒是没什么溺水的感觉，肺意外地反而没有刚进关卡时那么难受了。但她裹着浴袍趴跪在地上，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真是要冻死。
她哆哆嗦嗦地翻出保暖衣物往身上套，撕开几张暖宝宝贴在打底衣上，踉踉跄跄地往城中走——之前拽她的玩意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非得使那么大的劲。
大意了，没往物品栏里放一套贝拉的衣服，林昱曈想着，穿一身现代衣服，希望不要被npc拉去烧死。
也希望不要有玩家想趁火打劫。
许子晴和吴锐的晶体没有动静，大概是已经睡了；魏显的则还在变换位置，大概率是在忙。
行吧，看来得自己找回去了。
街上半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四处弥漫的雾气和刺骨的风。林昱曈走了二十分钟，到了红灯区边缘。她的假未婚夫已经到家了，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比如家里丢了个人。
雪山那关过后，九枝成员集体往物品栏里放了非常保暖的外套。但林昱曈头发还湿着，即使用帽子罩住了，她还是头疼。
不过肺没在被冷水刺激过后直接罢工，情况已经算很不错了。
林昱曈慢吞吞地往前挪，觉得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她警觉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的楼房——右侧二楼有扇窗子开了条缝，里面露出半张人脸。
林昱曈正要用死亡凝视还击，定睛一看，发现那张脸好像是吴锐！
吴锐见她看过来，立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挥挥手示意她别走，自己则把窗轻轻关上了。没过两分钟，他就从道路那侧的一条小巷里钻出来，拉着林昱曈把她带回了自己房间。
什么叫人生的大起大落啊！林昱曈都快哭了。吴锐这里没通电，插不了吹风机，但他烧了壶热水，用水壶底部把毛巾烫热了让林昱曈拿着擦头发。“你看上去脸色真的很差，怎么搞成这样的？”吴锐很纳闷。
林昱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看向房间尽头一条逼仄的走廊：“你这屋子，建筑结构还挺别致啊。”
“别说了，这次给的任务也太猎奇。”吴锐领着林昱曈走过去。林昱曈知道吴锐胆大，憋了半天才没提醒说这条走廊看着就很像是能撞鬼，不如少走几次。
但是走廊另一段的房间更离谱。那道生锈的门背后是一间工作间，墙上挂的都是千奇百怪的刀具。一种陈腐的血腥气从刀口滴落。
“你看报纸了吗，”吴锐轻声说，“我挑npc下的手。本来想把这些作案工具洗干净些，但大概设定就是如此，这些血渍是洗不掉的。”
这什么狗屁关卡？还让玩家实行虐杀的吗？
吴锐看林昱曈半天没反应，以为她是被恶心到了，结果林昱曈皱了皱眉：“这次关卡怪啊，很多玩家在主线都有竞争甚至是对抗关系，现在夜市已经进化到这一步了吗？”说完她“啊”了一声：“你在这还安全的吧？有人怀疑吗？我回头去跟老魏打个招呼，他那个角色像是有点门路，我们想点办法帮你扔个烟雾弹还是有戏的。”
吴锐简直哭笑不得：“现在线索太少，他们调查应该都没什么方向。我在忙的不是这个。”他把自己的角色设定给林昱曈讲了一遍——是个从很小就开始当学徒的孤儿，以前叫约翰，后来叫杰克，现在是哪里有活就去哪找工作。但他的第二层身份，是一个神秘组织的成员，最近的任务就是在街上寻找妓女，悄悄把她们杀了，开膛破肚后再砍掉头颅，这也是他关卡的主线任务，说是引起的社会反响越大越好。但吴锐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留了个心眼，正在想办法查自己的上级是谁。
“稍等一下，”林昱曈打断他，“那你把砍下来的头放哪了？”
“寄出去了。”吴锐回答，“所以在查上级嘛。”
林昱曈：“……”
“我这几天找了个送货的工作，就是为了查这事。”吴锐继续往下说，“我昨天把头寄出去以后利用职业便利一路追查，跟到了收货地址。收件人是不是我的‘上级’我不清楚，但至少也是个中转单位。明天我继续跟进，应该能摸出那人的身份。”
林昱曈点点头，心想大家怎么都有点身份便利——许子晴能借用护士身份来找自己；魏显是个邪教小头目，底下有人跑腿；吴锐当了个变态杀手，还能冒充快递小哥查人呢。
而我，林昱曈默默叹了口气，只会被女鬼扔进湖里。
“你把地址给我标一下，”林昱曈在手机里找出地图，“虽然我白天大概知道你在哪，但还是确认一下。这是我的地址，”她指给吴锐看，“如果你查的那人门前有马车，或是有车辙，你记得想办法告诉我。”
吴锐表示一定办到。
林昱曈于是把自己的情况大致说了，也包括魏显还有许子晴的任务和身份：“我和老魏的主线目前是连上了，虽然任务不一定重合，但起码有相同角色出现。子晴最早出现在我的剧情里，但主线目前还没看出关联——有可能是因为她没戴脚铐，所以关联不是特别明显。但你这个有点奇怪，愣是两天没见到人。我怀疑重点就在你说的那个收件人上。”
“他和给我发任务叫我杀人的应该是同一个。”吴锐表示赞同，“你未婚夫傍晚一般不在家是吧，我到时候要是查出来了就去找你……不过今晚你怎么回去？穿成这样也太容易露馅了。”
林昱曈摇摇头：“我就是把束腰勒进胃里，我那个未婚夫只要发现我大半夜的还出去过一次，说什么都不会信我只是个npc了。虽说我可以翻窗进去，但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我是玩家，那他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你还是拿件我的外套吧，”吴锐从柜子里翻出一件长大衣，又递给她一顶帽子，“男款，说不定比裙子还安全。你把这个一穿，即使里面是现代装束，这种光线迎面遇上个人也看不出来。”
林昱曈也觉得这样更为稳妥，她的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于是穿戴好和吴锐道别。
让这个打两份工的孩子睡会吧。
林昱曈也累得不行。她先是和魏显忙活了一路，又被两波鬼一阵折腾，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一路上没遇到人。林昱曈借助晶体飞进窗户。进了房间，她确认了一遍这里面目前没鬼，就换上睡衣钻进被子里睡着了。
感天谢地，这次那位女鬼没来缠她。看来一天一次也是够劲了。
第二天一早，林昱曈刚睡醒坐起来，她的假未婚夫就来敲她的门。
“请进。”林昱曈回答，心想着快滚。
假未婚夫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果酱面包和一杯温开水。他还没等林昱曈跟他开始演，就先开口：“其实你也是个玩家吧。”他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
林昱曈点了点头。
“都不容易啊，”假未婚夫搬椅子坐下，“好好的日子没法过，成天进来见鬼……哎，关卡还不让我们认出对方，这不是存心使坏呢么？”
“可不嘛，”林昱曈也作出一副感慨的样子，“你说我一三十岁的大老爷们，一进来，成了一娇滴滴的小姑娘，每天卧病在床，还被鬼搞得提心吊胆，都快整出心理变态了。”
假未婚夫明显噎住了，大概是想起了两人前两天虚情假意装斯文的场景，可能有点心理阴影。半晌，他才顺着说道：“这……兄弟你这真是不容易。”
“害，”林昱曈作大爷唠嗑状，“其实一想，这事更委屈你。”
假未婚夫一脸欲言又止，眼看着就想脱口而出一句“确实”，最后可算是憋回去了。这下子，他端进来的“爱心早餐”就很不符合气氛了。但假未婚夫还是抬手指了指：“早饭在这，人在关卡里也不能不吃东西。”
“没事没事，我其实已经吃过了，醒得早。”林昱曈摇头晃脑，“你吃吧。”
她的症状可能真是因为假未婚夫下毒，林昱曈不禁想，这两天腐尸女鬼不死者她都见过了，肺居然反而比一开始好了，说不定就是因为没吃这人给的饭的缘故。
而她面前这位劝人吃饭的水平可以说是非常一般，更何况现在他们相当于“两个男的”搁这干瞪眼，假未婚夫没办法作出关心体贴的样子——贝拉的里子拆出来，说不定比他还壮。而现在的气氛肯定还没到“吃一口面包，不吃就是看不起我”的程度。
“我楼下做了有，这是给你的。”假未婚夫评估完目前的情况，站起身，“那行，我先下去吃早饭。”
“诶。”林昱曈答应道，看着对方几乎同手同脚地出了门。
至于吗？林昱曈挠挠头，又不是你真未婚妻。
过了一会，也不知这人是真吃完早饭了还是平复好心情了，又跑进来，自带一种“兄弟谈心”的架势。林昱曈知道他要开始了，于是也认真起来。
“哥啊，我问一下，这两天你在家，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奇怪的人？”假未婚夫开口说道，“比如在街边偷窥盯梢的，或者有没有在家里听到别人的声音？”
林昱曈闻言正色起来，皱着眉：“奇怪的人？这附近有没有我也不知道，没出去看过。这栋房子里，我倒是好像听到过一些声音。但是我当时觉得是鬼，就没敢出去看。”
“没来你房间？”假未婚夫接着问。
“这个房间也就你和那个小护士进来过，白天也没鬼。晚上倒像是有过鬼，但我不确定是我做梦还是真的有鬼过来。你得罪什么人了吗，还是你的角色是这么个设定？”林昱曈装作摸不着头脑。
“角色设定，说是我的一个亲戚欠了高利贷躲起来了，债主是个变态，就会擅闯民宅来翻东西，还可能杀人。我这不是想着这两天出了个肢解杀人魔嘛，你是在什么方位听到的声音？”
林昱曈指了指楼上。
“你上去过吗？”
林昱曈摇摇头：“不是哥说话不吉利，但关卡里就是这样，看得越多越容易撞鬼，翻得越快死得越快。我是能少去地方就少去。而且这女人的衣服实在是不方便，这个角色还这么弱。要真来个什么厉害点的鬼啊怪啊的，跑都跑不赢。”
“你这么说，也确实。”未婚夫点点头，“那……那个人还是鬼的，有发现你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要是发现了，我能这么轻松地坐在这？”林昱曈装起了胆小，“我听见声音的时间，应该是你在酒馆的时候。反正快晚上了，我没听见大门有响动，觉得应该不是你，是鬼。那我哪敢动啊，肯定是大气不敢出免得被发现了……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丢是没丢……你下次要是再听到可疑的响动，一定要告诉我，否则我们俩都得遭殃。”假未婚夫叹了口气，随即又像是不经意问道：“不过你一直躺着，任务怎么办？”
“我的任务就是别死了啊。”林昱曈像是没明白，“我也纳闷呢，这么个事还要关卡告诉我吗？”她话锋一转：“你呢？”
“我和你差不多。”假未婚夫愣了半秒，“不过我这里还有个隐藏条件，应该类似于附加任务，就是如果我们两个同时存活，能拿到额外的奖励。我猜是道具之类的。”
“有这种好事？”林昱曈精神了，“我这倒是没写奖励，只是剧本里写了‘贝拉最近被梦魇缠绕，并且发誓不让这种厄运降临到埃里克斯身上。’所以要说队友，我们大概确实是。”
编。就接着编。
“那这还不错，起码有人商量商量——你说你晚上梦到的那个鬼，有情景吗，或者什么提示？我来看看我这边有没有吻合的，说不定能提前意识到什么，帮我们免掉一场灾祸。”假未婚夫看上去挺高兴，像是找到了队友般舒了口气。
“诶这个可以有！”林昱曈一拍大腿，“额，我想想，就是因为记不太清我才觉得是梦……梦见一栋挺大的房子，老式建筑，周围有花园，在外面是一片旷野……有个女鬼飘来飘去……好像不止一个……有的还没有脑袋！但是过了一会，又变成只有脑袋了，奇怪得很。”她一边说一边看假未婚夫的脸色。
毫不意外，她越说假未婚夫越紧绷，说到“脑袋”的时候对方表情明显就不妙了。但林昱曈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接着往后讲：“但是一来我睡着和醒来的时候都在床上，二来那些鬼也没把我怎么样——我心想着要是真闹鬼，那也是鬼来找我，不是我去找鬼。不过有个鬼长得真吓人啊，下巴合不上了，舌头都差不多要吊在外面。哎哟我当时真是，一口老血差点给她喷出来。”
“这听着确实挺像梦的，”未婚夫死皱着眉，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你说周围都是旷野，但是我看了，最起码我们到医院这一片，都是城市。”
“是梦最好。”林昱曈摇摇头，“可不想见到真的。”
两人又闲扯了点什么，假未婚夫越坐越心不在焉。林昱曈七拐八绕地又把主题扯回了“有没有人来过家里”，越说越笃定，越说越玄乎。假未婚夫更焦躁了，没过一会就表示自己该出门办事了，让林昱曈好好待着，听到声音千万别出去。
“放心，哪敢啊。”林昱曈挥挥手算是送他走了。
假未婚夫出了房间，就直奔三楼的暗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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