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往摘星楼里闯的,除了揍一顿再问话,后续怎么处理?”林昱曈跟着祝凌走,感到十分好奇。这是她第五次遇到类似的事,其中四次是一两个人偷偷摸摸溜进来准备行窃,剩下那次的三位比较生猛,拎了几根棍就要从正门往里闯。当时祝凌正好不在,于淇和杨师父就拿着两把弩把他们给射出去了,对方连能力都没展现出来。
“多半就是几个小混混喝多了。”于淇当时评价道。
那些想偷溜进来的反而更惨——被祝凌逮住了一顿收拾,然后被于淇拖进一间靠里的屋子威逼恐吓。等问完话了,一般都是从窗户里直接扔下去。林昱曈没怎么去看过,也没问扔的是活的还是死的。
反正那些人不是来偷道具的就是听说九枝有个什么能让人复活的秘宝,一会说是玉器一会说是丹药,也不知道是谁传的。
“不杀就扔出去,”祝凌回答,“至于杀不杀,就要看背后是谁了。”
她把两人带到了一间四楼的空房间,将地面中央的方形木板启开,示意林昱曈和魏显往下看。
楼下就是于淇审讯入侵者的“牢房”,一个人被他用铁链捆在了中央的木架上,还没醒。整个房间如若不算行刑用的木架,看上去就正常极了——墙上并没有被挂上各色刑具,地上的木头也没浸出血渍。
林昱曈蹲着向下看,觉得她这简直是“上房揭瓦”的视角。
于淇并没有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先用一桶水朝那人泼去,而是拿着支滴管,往他的眼睛里滴无色液体。
看反应也不像是酸。
林昱曈仔细一开,才发现这人的眼皮被一种几乎透明的胶带粘在了眉骨上,想闭也闭不上,只能非常痛苦地睁着。
“他的能力是什么?”林昱曈压低声音问祝凌。
“可以无视重力在墙壁和屋顶上走。”祝凌回答道。
看来不是什么增加伤害值的能力,用来保命或潜入倒是方便。
那人一开始并没有很清醒,但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可不嘛,睁着眼呢。过了两秒,他便开始一边摇头一边发出“啊啊”的嘶哑叫声,把后脑勺在木柱上撞得哐哐响。
一种无法眨眼带来的恐惧。
“进来干什么?想好再回话。”于淇站在那人面前,也不拿刀,只是晃着手中的滴管。
那人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猛烈地摇头。
“为什么想要进来,什么时候开始筹划,还有谁和这件事有牵扯,进来了以后的计划是什么,我劝你都好好交代。”于淇语气很平稳,“反正你逃不出去,不说的结果就是被关在这里,直到缺水而死。还不如交代了,少受点皮肉之苦。”
听着怎么那么像在问有没有病史,症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周围人有相似症状没有?
那人渐渐安静了下来,然后沙哑着嗓子回话,听口音不知是哪里人:“我也不知道。是老刘告诉我的。说你们这里有个什么药嘛,然后叫我来拿,还说你们这边平时没有人的。这不是骗人吗?”
林昱曈这才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了一遍被捆住的人——起码三十岁,头发很油,肤色黝黑,皮肤贴在骨头上,像是内层的油脂都被太阳烤化了。他穿着一件洗得领子都变形了的灰色polo衫,牛仔裤不合身,被皮带松松垮垮得系在跨上,裤腿在脚踝上褶了七八层。
照他的意思,他是被人怂恿进来的?
这人说的话,从他的角度来讲确实都是重点,只是对于九枝,具体可用的信息很少。如果他确实不是个傻的,那就太能装了。
“老刘是谁,在哪里认识的?”于淇一次也不问多,看来是打算一点点磨。
“是我的老乡,具体叫什么就不知道了。我和他是在夜市里认识的,我们一起喝酒的嘛。”那人回答,“大概……是两周以前吧。啊呀我也不记得了。”
“你说的药是什么?你打算用它做什么?”于淇对他的上个回答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他告诉我,你们这里有一种药,只要尸体还在,往死人嘴里放一点,也可以复活的嘛。他还说,你们这边东西多,还没有人,我只拿一点,不会被发现的。他说你们这些大人物,这点东西,什么都不算。”
什么大人物?
“为什么要这种药?”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进关卡是要死人的嘛。要是有药,就不会死了嘛。自己没死,还可以卖给其他人,那我就有钱了啊。”
“这么好的东西,老刘不自己来拿,他告诉你,你不怀疑吗?”
“老刘有啊。他拿给我们看过,白色的粉,他有一小包。”
“你看到他拿这个复活过谁了?”
“这个倒是没有。但好多大老板来买,他就放一点在杯子里,拿给老板喝,说是可以壮阳的嘛。”
什么大老板?
而且这他妈还能扯上壮阳?
“喝完以后呢?”
“反正那些大老板都说喝完很舒服,说病也好了,人也要成仙。我也找老刘要过的,老刘不给,说这个贵着呐。我就说他,怎么不留着救命呢?他说又不知道哪个人什么时候死,不好提前去收钱的嘛。反正我们那一片,都知道你们这里有药的。老刘现在也发达啦,就自己跑啦。那些大老板过来,也买不到药啦。”
那个老刘怕不是指错路了?这怎么听都像是鹭鸶的生意呢。
而且,这位招得也太快了。虽然他会信那个“老刘”的鬼话,自然也可以飞速招供,但这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怎么说都已经干过入室盗窃了,就不能硬气点儿?
“不是,这哥们进来的时候抄的什么家伙啊?”林昱曈忍不住问祝凌。他刚进摘星楼打起来的时候还颇弄出了些声响,但看现在这样,很难想象当时的反抗有多激烈。
“他带了五六个榔头进来,见到我和于淇就一通扔,然后就往外跑。最后是被我用钩子拉回来的。”祝凌回答道。
林昱曈点点头。怪不得。
于淇在楼下继续问:“所以你们那个老刘,和你们说这里有多少那种药?”
“很多哇。”那人讲话没什么重点,但又因为闭不了眼急得不行,只好加大音量加快语速,“他说你们的药是一堆一堆的,让人复活都只用花生米粒那么大的一颗,让我只管拿,不用怕被发现。哎你说,你们既然有这东西,怎么不到处分点啊,这也少死点人呢?”
林昱曈目瞪口呆,心想这人这时候都不会说点好话的吗?“老刘”都拿这仙丹去给人治疑难杂症了,你怎么不劝他到处分一分啊?是祝凌揍得还不够狠吗?
她在楼上听了半天,都快不敢把这人往下扔了——都已经这样了,再一摔,脑袋不得要彻底报废啊?
“你说的那个老刘,他之前是干什么的?现在有消息没有?有什么特征?”于淇问。
“不知道啊,我以前不认识他。他嘛,就矮矮瘦瘦的,眼睛小,和我长得挺像。”
好。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以前经常去的场地?”
那人报了个地名,听着像是条街,剩下的就都不知道了。
“你被骗了。我们没这种药。”于淇说完就往那人头上套了个牛皮纸袋,又往上贴了张看上去不太稀有的符纸,然后那人就消失了。
“是瞬移50米的符纸。”于淇往上看了一眼,透过地板上的洞解释道,“我看他这样实在是没法从楼上扔下去,像欺负傻子,有损摘星楼的公众形象。”
是啊,也不能从门扔——偷摸着进摘星楼,还能几乎全须全尾地出来,九枝还要不要混了?
不过那人原本在三楼,现在会被传送到五十米外的哪里,就看他的运气了。
“淇哥,你刚开始往他眼睛里滴了什么?”林昱曈还是觉得奇怪——那男人看着也不太害怕,干什么招得那么快?
“就是一般盐水,兑得浓了点。我不喜欢把场面搞得太难看。”于淇回答道,随后出了房间。
好吧,但整件事还是很奇怪。
首先是有人提前两周带节奏,散布摘星楼里有救命药的传言,撺掇周围的人去偷去抢。虽然这种入市盗窃和入室抢劫在夜市里都算小打小闹,还都未遂了,但确实讨厌,而且难追查。就像是在一个房间里到处产卵的蟑螂——虽然要打它就是一拖鞋的事,但要确保房间里的所有虫卵都被清除干净,却是个大工程。
而且这人供得那么快,还提供了“老刘”曾经的活动范围——这会不会是个陷阱?诱导九枝的人去调查,然后趁机暗杀甚至嫁祸?
“他说的那个‘居安巷’,是在哪里?”林昱曈扭头问祝凌。那人招供的时候说不清楚是哪几个字,只说自己又不会写,也是听别人都这么念。但就他那口音,别人跟他绝对不是一个念法。
“我猜是聚安巷,在夜市西南角,小酒馆比较多。”祝凌顿了顿,“离那儿两条街有不少风月场所——准确说还不是什么高消费的地方,叫暗娼馆子可能更合适。那里地方偏,有地头蛇,酒馆和暗娼馆都由他们罩着,想打听人还得仔细别打听到他们头上。“
如果刚才那人说的是真话,那么“老刘”给“大老板们”卖“药”,多半是经过了地头蛇的默许,给了抽成,或者干脆就是他们的人。
其实林昱曈还可以在那人身上放晶体,好确定一下他说的到底是不是“聚安巷”,但之前于淇和祝凌都叮嘱她要少给人上定位——距离远了没法解除,到时候全是定位,还到处乱窜,容易分不清谁是谁。所以这次于淇和祝凌没有要求,她也就不插手了。
“能查吗?”魏显问。
“不好说。”祝凌回答,“我在那片线人不多,毕竟那里环境差,不好盯。在那边喝酒的,都很怕死,但死得都快。喝完酒打一架,醒来可能都不记得自己杀人了——用喝得只剩一半的酒瓶子敲人,比用满瓶容易出事。更不用说无意中发动能力了……于淇也不能发展他们当线人。另外,那个“老刘”明显是一副想让人上门找我们事的样子,那些个地头蛇又不傻,说不定早拿了我们对家的好处。这时候我们去开再高的价,说不定也只是喂了狗。”
“这事你们先别管。”过了一会,祝凌开口说道,“先多过几个关卡,这事儿我和于淇来盯。小魏的能力适合近战,但如果敌人的能力花样多,要靠纯粹的力量与速度取胜,还得比现在更强。容容的晶体对付人很讨巧,很适合夜市,可以从远距离造成伤害,但一旦敌人靠得太近,情况就会变得不利。挡住敌人的进攻是一回事,主动深入又是另外一回事。要外出调查,你们大概还得再过两关。另外,对外隐瞒九枝成员的数目也会为我们带来优势。”
林昱曈和魏显点点头。
“过几天戴脚铐进夜市,你们准备准备。”祝凌说完,就被铃声叫走了。
林昱曈想不出还要往物品栏里添什么——出了丧尸那关后,她是真往里面塞了辆电单车。她于是又回想了一遍遗书,觉得也没什么好改的了。
要说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其实准备工作也简单。只是人很难说自己真准备好了而已。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林昱曈就白天看看书聊聊天,和她妈去逛街吃饭;晚上进了夜市就跟着杨师父看符纸——以她目前的水平,还不太看得出那些非符纸道具的门道。
杨师父自从有了林昱曈的鼻子,为了给符纸鉴伪加的班大幅减少。没过多久,他就发现魏显在识别符纸上的细微纹路时眼力很好,于是美滋滋地让两人先筛一遍,自己再复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年轻了。
倒也不是说他刚见到林昱曈的时候显得多老,主要是那个气场,就像是工作多年的社畜。但该说不说,要是夜市持续时间很长,那杨师父是真能凭白多出几年的工作经验。
“说起来,小曈啊,你那只原子笔找到用法没?”杨师父一边翻着本怪谈集找资料,一边问道。
“还没,”林昱曈回答,“用它划了几笔,不敢乱写东西——毕竟万一它使用起来有什么代价呢?而且我暂时还用不上。不过我把笔拆开来看了一眼,它写出来的字迹是黑色的,但笔芯外壳居然是红色金属。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设计。”
杨文彬点点头:“笔的话,还有可能是笔仙,不过这个你也不用急着试。有时候拿到一个不会用的道具,关卡会在你可以用到它的时候给出提示,你自己留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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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进入关卡还有两天时,祝凌和于淇来通知他们,说四人会分为两组分别进入两个中型关卡——请帖颜色为绿色,有三十到一百个玩家。
“可能会遇上别的戴脚铐的,运气不好就会有冲突。”于淇告诉他们,“关卡有时会把道具放在不止一人能看到的地方。而且要是在关卡里杀了谁,那个人的道具就会归你所有。所以你们最好把脚链藏好了,被发现容易让人起歹心。”
完了,太亏了。
上一关那个刘菲,就不应该让她被关卡杀掉——她可能有不少道具啊。
“意思是有人来杀我,我反击一下说不定还能回本是吧?”林昱曈推了下眼镜,“道具归我所有的意思是它们会直接出现在我的物品栏里?还是会像爆装备一样散落在尸体周围?”
“会散落,但其他人摸不到。这时候捡不捡都很拉仇恨。”于淇回答,“你不用肉痛上次的。小湄处理对抗的经验不多,即使你自己杀了那个人,也容易怀璧其罪。”
林昱曈点点头。
于湄这两天也忙起来了,负责从以前线人的报告和几次审讯结果中找出怀疑对象。从前声称为“秘宝”而来的闯入还有两起,但都没有提供传言的源头。这次聚安巷的“老刘”,是九枝搜寻到的第一个造谣机。
接下来的两个晚上,都没有哨声从楼上传来。
到了进关卡那天,林昱曈贴好请帖,看着它变成了绿色的图腾。她又抽出祝凌在前一天交给她的明黄色细纸条,将两端沾上水,在脚踝上围拢。一瞬间,纸条变成了一条缠绕在她脚腕上的黄金软镯,约莫一厘米粗,厚度却不超过三毫米。软镯的每一节不过五毫米长,连接处的做工还十分精巧,居然可以拉动,让软镯虽紧贴脚腕,却不会有过多的束缚感。
还挺贴心。
林昱曈把裤腿塞回靴子里,就起身去找祝凌了。
一个黑色的圆洞竖在房间中央,从侧面看薄如纸片,从背面甚至看不到它的存在。
祝凌检查了两眼林昱曈的穿着,率先踏进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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