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跟着进了内室, 一进去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眼窝深陷、脸颊消瘦的四爷,眼中的酸涩再也压抑不住,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明明四爷出门不过才两个月的功夫, 当初那个丰神俊朗的四爷,居然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守在四爷床前的苏培盛, 跟张图是一个模样。
“奴才参见淑侧福晋、钮钴禄格格。”尽管身子疲惫不堪,但苏培盛还是看到了侧福晋身后的钮钴禄格格。
只不过这位钮钴禄格格,怎么比他的脸色还难看?
“苏公公起来吧。”
“四爷如今的情况如何了?”发泄了一会儿,清漪心中的担惊受怕好了许多, 她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问道。
苏培盛本来看到侧福晋来后,还有些亮光的眼睛在听到侧福晋问起四爷后, 又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来。
“太医说了,这得看四爷自己能不能挺过去了。”
“四爷都已经昏迷了三日了, 最多不过五日,要是四爷还想不过来, 那就……”说着说着,苏培盛的声音都带着哽咽。
“那可知道四爷是得了什么病?”因为走的太急,所以福晋并未来得及向她说明四爷的情况。
只是说四爷的情况有些不好,但再具体的, 清漪也不知道了。
“四爷患的是疟疾。”
“什么?!”清漪这边儿还没有说什么, 身后的钮钴禄氏便惊呼出声。
钮钴禄氏头脑一阵发黑,就算她历史不怎么好,但也知道,疟疾在古代,可算的上是九死一生的病。
清漪没理会身后的钮钴禄氏,沉声问道:“四爷每日的饮食都由专人负责, 怎么会染上疟疾?”清漪擅长制香,自然也懂得医理。
那疟疾不是只有吃的东西不干净才会染上吗?四爷身为皇子阿哥,饮食怎么会不干不净?
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因为是行宫出的事,咱们在这边儿人手不够,只查到了一个小太监身上,且那个小太监也被灭口了,线索都断了,便是皇上那边儿动手,也没能查出什么来。”苏培盛难得羞愧的低下了头。
他真是无用。
“知道了。”清漪就知道氏这个结果。
这里是热河行宫,可不是紫禁城,便是皇上,也有触碰不到的角落。
“劳烦苏公公再看一会儿四爷,容我先去洗漱一番。”舟车劳顿,清漪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只觉得都有一股子味儿了。
这般仪容不整,自然不能在四爷身边伺候着。
“奴才知道了。”
“刚好偏殿收拾出来了,奴才让张图领您过去。”因为福晋的回信还未到,所以苏培盛也不知道来了两位主子,所以他只让人收拾出了一间偏殿,那自然是紧着侧福晋先来了。
“嗯。”清漪看了眼身后的钮钴禄氏,朝着她点了点头后,便跟着张图出去了。
“钮钴禄格格恕罪,奴才这边儿要照顾四爷,所以人手有些紧张,您先稍等一会儿,奴才这就让下面的人去收拾屋子。”到底是自己做事不经心,所以苏培盛这回难得软下了身子。
不管钮钴禄格格得不得宠,至少人家有勇气来照顾四爷,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只要是对四爷好的,他苏培盛都记在心里。
钮钴禄氏听到苏培盛的话,紧了紧手心,脸色更为难看了两分,但面上却还得强扯出一个笑容:“苏公公不必介怀,自然是以四爷为重。”
因为四爷在昏迷当中,钮钴禄氏没能刷上一波好感,心中这会儿还有些怅然若失。
但她看了眼苏培盛,觉得也聊胜于无。
苏培盛是四爷的近侍,等四爷醒过来后,自然会给四爷说。
她倒也不算白做工。
趁着宫人们收拾屋子的空挡,钮钴禄氏环视着四爷住的这间屋子。
只见周围的窗户和房门都紧紧的关着,没有一丝一毫的透气儿,她就觉得有些憋闷。
但她也不怎么懂医理,万一是太医吩咐的呢?
现代的环境毕竟和古代不同,她要是好心办了坏事,那才是追悔莫及。
所以她还是少说话多做事为好。
到时候四爷自然会知道她的好。
没过一会儿,就走小太监过来禀报,说是屋子收拾好了。
钮钴禄氏朝着苏培盛点了点头后,也跟着离开了。
身子大半的重量都靠在文柳身上,脸色已经差到了极致。
她不能在这里倒下,不然她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苏培盛在钮钴禄格格走后,又返回了内室中,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着都眉头紧锁的四爷,心中一阵酸楚。
要是四爷有个什么好歹,他苏培盛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但愿菩萨保佑,能让四爷平安醒来。
就在苏培盛心里求着各路菩萨保佑四爷时,已经收拾完毕的清漪带着秋月走了进来。
她身上换了件浅蓝色的旗装,发尾还带着些湿气。
清漪上前,代替了苏培盛的位置:“苏公公去休息会儿吧,剩下的就交给我。”
“奴才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四爷。”苏培盛低着头,声音沉闷的说道。
“苏公公已经操劳许久了,你下去休息会儿,等四爷醒来,你才有精神照顾四爷啊。”清漪在摇了摇头。
苏培盛眼下青黑的厉害,她怕他在撑下去,说不定也跟着倒下了。
见侧福晋坚持,苏培盛也只好退了下去,但也不敢出正殿,就在四爷睡的那个房间外的软塌上,合衣躺了下去。
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清漪将银杏嬷嬷就在了偏殿收拾箱笼,只带着秋月来了正殿。
“侧福晋,还是奴婢来吧。”秋月皱着眉看向正准备给四爷擦脸的主子,上前一步,想要接过主子手中的锦帕,却被主子一个侧身给躲了过去。
“不用你,我自己来。”
“可是……”秋月刚想说,四爷这病是会传染的,就被主子给看了一眼,又硬生生的将剩下的话给吞了回去。
她忘了,主子自己精通制香和药理,自然是知道这些的。
见主子的神色有些不对,秋月自然也不敢再多嘴。
主子平日里温柔随和,但并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水凉了,再去换一盆来。”清漪的手刚放进去,就感觉到了冰凉的水温。
虽说现在是夏季,但四爷还病着,自然不能用凉水了。
“是,奴婢这就去打水。”秋月上前两步,端起架子上的水盆,就转身出去了。
房间内只留下了清漪和四爷两人。
清漪见这会儿没有旁人,眼泪又有些止不住了。
她慢慢的坐在了脚踏上,将身子俯到了四爷胸前。
以往结实有肉的胸怀,这会儿也硌人的很。
没一会儿功夫,四爷胸前的凉被就被清漪的眼泪给浸湿了。
“明明您出门时,我都说了要注意身子,不过才两月不见,四爷竟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等到您醒了,看您怎么解释!”擦干眼泪后,清漪拉起了四爷放在身侧的手,细细的摩擦着。
清漪趁着没人,将四爷身上的摸索了一遍,果然全身都瘦的只剩下骨头了。
等到四爷醒了,定要他好好补补才是。
这边清漪刚起身不久,秋月就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她看着眼睛又红又肿的主子,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主子自己都没发觉,她对主子爷是越来越在意了吗?
秋月什么也没问,径直将水盆放回了架子上,随后就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她想,主子这会儿肯定是不想别人打扰的。
清漪将搭在架子上的锦帕浸入了水盆中,温温热的水温正好合适。
拧好锦帕后,清漪轻柔的给四爷擦了擦脸,随后手也没放过,因为是白天,所以身上就暂时没有擦。
因为这会儿太医都不在,所以清漪也没有擅自就将药喂给四爷。
她的医术到底比不过宫中的太医,还是等太医来了问问为好。
“侧福晋要不要略微眯一会儿,奴婢在这儿看着呢。”这会儿空闲下来,秋月才小声的问了句。
主子体谅苏公公劳累,孰不知主子自己也是几宿没睡好了。
“不了,等会儿太医就该来了,我再等等。”不亲耳听到太医的诊断,清漪这心里始终不踏实。
清漪就这么枯坐着在床边儿,眼睛盯着四爷不敢眨眼。
很快,晚霞就布满了天空,两位太医带着徒弟走了进来。
在看到床边儿的人后,表情明显愣了愣。
随后张图轻声在他们耳边儿提醒了两句。
“给淑侧福晋请安。”
“都起来吧。”清漪起身,将四爷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好让太医上前诊脉。
两位太医上前,又开始了每日的问诊。
尽管他们知道,四爷的身子如果没有意外,其实很难有什么起色。
但身为太医,这都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四爷的身子还是老样子,微臣只能暂时拖住四爷的病情,想要四爷醒来,微臣还是那句话,得靠四爷自己才行。”
“那就没什么其他法子吗?”清漪问道。
两位太医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他们只是个普通太医罢了,手上并没有保命用的药。
“那你们看看,这药丸四爷可能用?”清漪朝着秋月示意了一眼。
秋月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白净的瓷瓶来,双手递到了太医手上。
两位太医接过瓷瓶,拔开了塞子,将瓶口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随后两人脸色一变。
“微臣斗胆,能问问淑侧福晋,这个药可是人参荣养丸?”
“是。”清漪点点头。
这是额娘给她保命用的,说是用料很是珍贵,便是家中那般富贵,不过也才得了九丸而已。
这次她出嫁,阿玛让额娘拿了三丸给她,这也算是她所有嫁妆中,最为珍贵的东西了。
“四爷可用得?”
“用得。”太医连忙点了点头。
这般珍贵的药丸,现在太医院中已经没人会制作了,只因为费时又费料,连宫中都凑不齐需要的药材。
四爷如今正是需要补气血的时候,这个药丸最合适不过了。
富察一族的底蕴,果然不可小觑!
“那就好。”听到太医的话,清漪这才放下了心来。
有用就好,她就怕对四爷没用。
“先喂四爷吃些流食,随后就可以服用了。”两位太医虽然很想研究一下那药丸的材料,但看淑侧福晋的样子,恐怕是什么没机会了。
两人只得依依不舍的将瓷瓶归还给了一旁盯着他们的婢女。
“我知道了。”
“那微臣就先退下了。”
“有事侧福晋您就让张公公跑一趟。”因着有女眷在,太医到底不能多待。
所以在又查看了一番四爷的情况后,两人就带着徒弟退了出去。
不过也没有走远,就在正殿外的走廊那边等着。
看淑侧福晋的情况,恐怕今日就要将药丸喂下,他们还是再等等,以免有什么突发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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