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发生的一切确实超出了江天青的认知,  但见日光之下,巨型罗汉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  通身金光闪闪,  简直要将围观者的眼睛给活生生地闪瞎了。

    江天青迷茫了,江天青不知所措了,江天青开始怀疑人生。

    这不是十二铜人阵吗,你给我弄出来一个小金人在旁边伺机偷袭我我还能理解,  但为什么突然给我整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花活?

    江天青觉得这十二铜人阵在针对她,且她证据确凿,可以将其当场逮捕。

    但她再觉得也没有办法,这十二铜人阵该过还得过,  总不能一言不合就当摆子开摆吧?

    遇事不决先放弃这可不是江天青的风格,  再不济,  她也会努力扑腾两下的!

    这金身罗汉毕竟她也是第一次见,看其神态气质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江天青选择不轻举妄动,  她做了一个剑修遇事不决标准的应对方法:拔剑。

    是的,  毕竟剑修便是这么这种一言不合就拔剑的单细胞生物。

    剑光如雪,照亮了江天青眉眼。

    那居高临下的金身罗汉瞳孔之上有金光一闪而过,若是江天青此时此刻同其直视,定会发现,那一排排如流星一般飞逝而过的金光,  是一道道佛门经文。

    金身罗汉的眼睛,宛如一个传经筒。

    修士同其直视,  便会被那满天飞来的佛经摄去了心神,  这也算是一种扰乱修士神识的方法。

    很巧的是,  江天青压根儿没看它眼睛。

    见它不动,江天青拔剑同其对峙了一会儿,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江天青也不动。

    毕竟你不都动,我凭什么动啊!

    时间久了,江天青觉得无趣,便半坐在地上,开始慢条斯理地磨剑,毕竟磨刀不误砍柴工,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她这般做派,却让这金身罗汉第一招经文惑心落了一个空,宛如媚眼放给瞎子看,一点反应都没有。

    金身罗汉:可恶!

    水镜之外,自那金身罗汉破茧而出,演武广场一片哗然。

    这这这,十二铜人阵怎么突然合体了,还合成了一个他们闻所未闻的东西?

    一群人原地开始怀疑人生:“我怕不是过了一个假的十二铜人阵吧?”

    “我也觉得,我记得当初我是好运一次性过的,那从天而降的小金人落下来的时候,正好扑歪我了,我因此侥幸通过了。”一位师兄见江天青过这十二铜人阵的全过程,禁不住感慨道:“没想到仅仅一年时间,这十二铜人阵便提升到了这般地步,里头暗藏如此玄机,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啊!”

    这番话语,引来众人纷纷赞同,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过这十二铜人阵的弟子里面不乏一些实力欠点火候但却深受好运眷顾进而顺利通过的修士。

    他们心中禁不住一阵后怕:若当初他们考核的是这种难度的话,他们估计还没扑腾两下,便会直接顺理成章的放弃了。

    众人议论纷纷之中,也有人幸灾乐祸道:“遇到这金身罗汉算她倒霉,看她刚才那居高临下的样子,真叫人不爽!”

    他说得便是刚才江天青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挥出的那从容一剑。

    有人喜爱那一剑,自然也有人讨厌那一剑,

    有人爱那一剑锋芒,也有人嫉妒那一剑的张狂。

    毕竟有喜有恨才是这林林总总的众生相。

    众人看那金身罗汉同江天青遥遥对峙,一副剑拔虏张的姿态,就在大家一位接下来会爆发出一场恶战之时,正摩拳擦掌地等待之时,

    世界聚焦中心,原本正拔剑而立的江天青,在水镜之外众多人翘首以盼的神情当中,她坐下了。

    是的,你没有看错,她优哉游哉不紧不慢地坐下了。

    就在大家满头问号之时,江天青从储物灵戒中掏出一块颜色深黑的磨剑石,以及一坛子清泉水。

    然后,她开始磨剑。

    一边磨剑,一边往上浇清泉水。

    泉水寒冽,剑光森寒,那磨剑石上,悄无声息地结了一层薄薄的碎冰。

    江天青依旧在不紧不慢的磨剑,仿佛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那金身罗汉可能是觉得江天青举止过于异常,超出了它平常的认知范围,第一时间竟然是觉得其中有诈。

    然后,它竟然也选择了敌不动我不动。

    它如同一个傻大个一般支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江天青磨剑。

    很显然,它被江天青给拉扯了,还被拉扯麻了。

    它眼睛里金色经文转的飞快,简直快要转出来火星子了,可惜江天青垂着头,连个施展的舞台都不给它,整个人旁若无人熟视无睹的磨剑,

    清泉磨剑,最是婉转动人。

    看两个人在原地上演“一二三,木头人”,有人麻了,禁不住开口怀疑人生道:“他们两个这是在干嘛?”

    本来以为会是一场你死我活厮杀到底的恶战,结果和平的宛如老大爷在公园里提着鸟笼子早起遛鸟,突出一个不紧不慢以及和平。

    一个瞪人,一个磨剑,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和平吗?

    江天青垂着头,还在自顾自地磨剑。

    磨剑是剑修的一门必修课,江天青磨剑磨的很慢,似乎有些许生疏,但配上她周身的气质,很有“十年磨一剑”那种感觉。

    毕竟出于对弟子隐私信息的保护,容貌显露不出来,便只能分辨她周身的气质了。

    此时此刻,水镜之外的那群看热闹的弟子在等江天青磨完剑,对面那个金身罗汉也在等江天青磨完剑。

    世界聚焦于江天青手中的这把剑,终于,江天青舀完了最后一勺清泉水,磨完了最后一剑。

    修士磨剑的这一个过程,也是一个修心的过程。

    江天青手指放在大哥剑上,轻轻拭去剑上的些许尘埃。

    大哥之所以是大哥,除了是一把天生杀相的凶剑之外,大哥的话还很少,平日里江天青若是想知道大哥在想什么,只能心里去猜。

    但是此时,她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挡的便感知到了大哥剑刃之上的一股浓浓杀气。

    她和她的剑都做好准备了。

    江天青起身,拂袖收起磨刀石,她远远望去,看那近乎一动不动地金身罗汉,她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不解之意:“我在等我的剑磨完,而你在等什么?”

    江天青沉思片刻道:“难道你是在等从天而降一道雷活活将我劈死,好叫你坐收渔翁之利?”

    要不然江天青实在不能理解这金身罗汉远远观望她这么久的原因,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那金身罗汉虽说是原先十二个铜人相加,十二个脑子连接熔铸在一起,按理说智商应该会有一个质的飞跃,但很可惜,并没有。

    因为十二个零蛋相加,它还是零蛋。

    金身罗汉的思维依旧同最初那十二铜人如出一辙,江天青说得这番话,它只能听懂几个字,余下的便是一团雾水。

    体内预设的阵法告诉它:你该动手了。

    于是它眼转金光,手持各种各样的利器朝江天青扑过来。

    速度极快,配上它这个体型,宛如泰山压顶一般。

    若是反应慢的修士,怕不是会被他当场一屁股坐住,随后丧失抵抗能力,被这金身罗汉当场淘汰出局功亏一篑。

    江天青反应当然不慢,要不然以为她在秘境之中几番生死来回是打白工的,那经历带给

    江天青了几样东西,一往无前的勇气是一个,剩下的,便是对生死危险的敏锐感知。

    这种感知很奇怪,无关任何事,只同自己的直觉有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在毫厘之间,若是稍微迟疑一下,便会同这感知错身而过。

    在那金身罗汉飞身而起的当场,江天青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朝另一边飞快闪过去。

    不仅如此,她还趁那金身罗汉自高空落下站立不稳的一瞬间,从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斜斜探出一剑,那一剑,正对着的是,那金身罗汉的心脏。

    趁你病要你命这种事江天青再熟悉不过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难不成还要温尔文雅的谦让一番吗?

    此时金身罗汉身上的要害完全是未知,于是江天青便一个个去试。

    心脏不行,那便再试头颅。

    那金身罗汉周围武器环绕,本不那么容易叫人得手,但江天青这一剑太快,太狠,找的机会又太准,几乎让其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一柄长剑几乎要洞穿那金身罗汉的胸膛之际,江天青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同那金身罗汉对上了。

    那一瞬,漫天经文隔空搅乱江天青的神识。

    她的眼前,甚至出现了两三秒的空白,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暗,黑暗之中,隐隐有诸天神佛,漫天梵音。

    生死关头,两三秒的空白,带来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质的,江天青见一击不得,反手拔剑,如一尾游鱼一般脱身而退。

    好一个佛门清净的梵音之声!

    江天青扶住树干,片刻后才回归过来,那漫天钟声似乎还在她耳边回荡,叫人防不胜防。

    “坏!”水镜之外见此情景,有人扼腕叹息道,“这经文攻心,真是叫人防不胜防,稍有不慎便会着了他的道去!”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你总不能闭着眼不看它吧,你只要睁开眼,便不可能不同其对视,一对视就坏事儿!

    这几乎是一个死胡同。

    “不看它不就成了吗?”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体修闻言道。

    “你说的倒是简单,不看它,你凭什么不看它,这金身罗汉行动这般矫健,若是真的闭眼叫其仗着一身神通为所欲为,给你八条命也过不了这关……哎,她在干什么?”

    待看清楚江天青究竟在干什么,有人真情实感地问道:“她这莫不是被这金身罗汉逼得神志不清了吧?”

    “对啊,也不是不能打,干什么平白无故自寻死路啊?”

    但见水镜之中倒映的画面之上,江天青从衣袍的袖口之处,抽出两根长长的系带。

    接着,她用系带将自己的眼睛遮挡的严严实实,连一点光亮都透不过来,那金身罗汉眼底的金光自然也不可以。

    金身罗汉闪转腾挪,灵活异常,此时似乎是察觉到江天青眼前不太方便,移动的越发迅速,几个闪身,顶着好几个头,便直接飞到江天青面前。

    江天青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呆呆站在原地,倒提着她那一把剑。

    “这是在干什么,快动手啊!”

    “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这金身罗汉离你就一步了?”

    “天啊,我不看了,出结果告诉我一声!”

    水镜之外,因着这揪心的一幕出现了许多讨论声,许多人开始着急。

    江天青在干什么?

    她在听风声,察觉到自己无法抵御那金光侵袭,江天青便直接选择以绝后患地蒙上整双眼睛。

    她没练过盲剑,自然一开始有些迷茫。

    但她此时看不见,不代表她的耳朵也听不见。

    毕竟,什么都会骗人,只有扑面而来的风声不会欺骗你。

    除非这金身罗汉用了什么傀儡之类的遮蔽手段,

    要不然这演武台左右的疾风会将它的位置给暴露了一个干净。

    风声在江天青脑海之中勾勒出来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也足够了。

    下一秒,江天青手中的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洞穿了那金身罗汉的后心。

    金身罗汉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金身罗汉移动速度飞快,宛如白日见鬼,而江天青这般冷不丁的出现在别人身后给人后心来上这么一剑,比之前者更像鬼三分,叫人防不胜防。

    文华台的衣饰本就宽松繁琐,江天青来之前用系带将袖口系好,免得干扰行动。

    如今随着两边系带的离去,宽松袖口垂下,遮住半边剑刃,加之她长发垂落,目光凛冽,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颇有几分剑修风骨。

    她收剑入鞘之前思索片刻,在金身罗汉身上勾勒了几笔,这一幕自然也被水镜忠实记录下来了。

    只见,那赫然是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不是吧,宁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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