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雷子爵制衣过程很是奇妙。相比于缝制,他更加看重衣服的剪裁。
在他看来,在缝制这一项技能上,人类永远无法超越那些冒着蒸汽的机械,尤其是再加上魔法的加成。所以在一些必要的时候,人类还是要承认自身的不足。
而且,从另一个方面来说,魔法机械的使用能加快制成衣服的时间。
就比如说现在,阿诺德身上正穿着几天前凯雷子爵做出的最新的便装。剪裁合适的大衣勾勒出阿诺德·奥帕勒挺拔的身形。
阿诺德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聒噪的酒馆,“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阿诺德旁边的慎星文身着工装,看起来就像是底层的工人工作之余来到酒馆放松一样。
“放松心情。”慎星文笑着回答:“这里的酒比家里的好喝多了。”
在贵族中,无论是什么都追求存粹,包括酒水。可不幸的是,雷尔夫家的哈蒙是鸡尾酒的品鉴大师。
阿诺德正了正衣服,但很快发现没用,这里的人不会看你的穿着,也不在乎你会在外表打扮上花费多少钱,他们只会在乎你能不能喝,以及能喝多少。
慎星文带着阿诺德道吧台前坐下。他就像每周发了工资就一定要去喝一杯的的工人一样自然熟练。
阿诺德忍不住偏过头问他,一位伯爵是不应该对贫民窟的路如此熟悉的,更不应该老练的像一个常客。他开始好奇,慎星文从不社交也不参加舞会的原因会不会是他把时间都消耗在了这里。
“你经常来这里吗?”
那位伯爵并没有理他,而是向旁边的人要来了一支香烟,他点起了烟,慢悠悠的转头,绿色的的眼睛狭起来,用一种得意但却不会让人反感的声音说道:“我亲爱的阿诺德大人,在我说之前,您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拟定的答案了,不是吗?”
他又抽了口烟,又把烟吐到阿诺德的脸上。
隔着烟雾,慎星文笑的很开心,就好像是被困居了很久的人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阿诺德看着眼前的慎星文,后者正穿着一件破旧,潮湿,并且沾上了机油的旧工装,金色的头发被他很好的拢到帽子里。那种贵族的气息和高高在上被他很好的隐藏,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下了班来到酒吧里消遣的工人,会在喝到兴处时跟着大家唱歌,也会在发现了什么笑料时跟着大家起哄。
一个人是不能既玩世不恭,又从容有礼的,然而这两种违和的气质却都能在慎星文身上看到,他好像从来都不会悲伤,不会为什么事情而感觉绝望,当然,他也不会对某一个人充满爱意。
他已经单方面的成为了爱神手里的逃兵。
阿诺德从刚才的失神里清醒过来,挪开了一直盯着慎星文的眼睛。
此时的慎星文掐着烟,他轻佻又欢快地对酒馆里的酒保招了招手“麻烦来一杯莱德‘骡子\''”
“姜汁啤酒没货了。”酒保擦了擦杯子,“换一种吧”
“哦,朋友。我忙碌了一周,就为了这一口快乐。”慎星文皱起眉头,就像一个可怜人一样抱怨。
“这个周末有多少姑娘约我去泊瑟尔河去游玩,但是我都拒绝了。因为我心心念念着这里的鸡尾酒。但现在你竟然轻飘飘的告诉我说,让我换一种酒!”慎星文越说越激动:“这太令人难过了,我顶着热腾腾的蒸汽埋头苦干了一周,就是为了能够在周末的时候享受酒水的快乐。但现在,在一家酒馆里,竟然没办法满足一位可怜顾客的需求。”
说不定是慎星文的演技太过精湛,聚在一旁喝酒的工人之中走出来一个人。他从口袋里拿出几枚比索拍在桌子上。
“加上这些,应该够你把姜汁啤酒的存货拿出来给这位兄弟调一杯莱德‘骡子’了吧。”
说话的大汉长着红色络腮胡子,因为喝了酒,脸上看起来红扑扑的。身上的工装有不少润滑机油的痕迹,裤子上的口袋里还有一把扳手。
他拍了拍慎星文的肩膀,力道大的差点没把慎星文拍倒。
“小兄弟,这些酒馆就这样,压着货不愿意买,就为了等着价钱抬高。”大汉脸上笑意爽朗
“我叫迪克·凯诺,他们都叫我红胡子迪克。”
慎星文也笑着报出名字“麦克·纽曼。”
当然是假名字。
大汉看了一眼阿诺德。阿诺德了然,刚打算咽下嘴里的那口酒说出自己的假名字,却被慎星文抢了先。
“哈蒙·阿多尼斯。”慎星文一脸笑意,“他叫哈蒙·阿多尼斯”
“他是新来这里的,什么都不懂,你瞧,他还特地穿上了新衣服呢!”慎星文开着阿诺德的玩笑,随后他又接着说“哦,我亲爱的哈蒙,你不会生气的,对吧。”
被逼到了这个地步的阿诺德只能笑笑,他甚至不能说话来反击,因为那样他的獠牙就会因为愤怒而露出来。
他为他刚才因为慎星文而失神感到羞耻。
大汉哈哈大笑,慎星文刚才的刻薄话很快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他顺势坐在了慎星文的旁边,随后他又安抚着阿诺德,“哈哈,来这个地方还是不不要穿干净的衣服了,因为酒气会很快的沾在上面,我的妻子经常因为这个骂我,但她还是会为我重新洗好衣服。哈哈哈哈。”
看得出大汉对他的家庭感到幸福,但为了避免这场谈话的话题转移到爱情上面去,慎星文先发制人。
他捏着酒杯喝了一口,不乏感慨的说:“哦,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的家庭,我现在都不敢跟我喜欢的女孩表白,现在这个世界啊,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了,我们拼命的挣钱,好像都挣不到贵族的百分之一。”
“是啊!”大汉像是鱼儿看见了鱼饵一样,高声的附和:“现在那些贵族生活的越来越花哨了。就拿碟子来说吧,加了一种特殊的矿石,碎的时候会有小星星蹦出来。那些个贵族就一车一车的买,你知道买来干什么吗?买来摔碎!现在他们的舞会上为此还有专门的活动!”迪克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
“平民和贵族就是不一样啊。”
慎星文抿了一口酒水,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略带笑意的说到:“其实这贵族和平民没差,我们都是被艾莎卡庇佑的孩子,灵魂和血液也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是金克郎和鲜花的数量不一样罢了”
那笑意里还带了一点自嘲,阿诺德听了出来,因为这一点微不可察的自嘲,阿诺德又开始思考。
复苏以来,或者说跟着慎星文的这一段时间,他总会为那个贵族而思考,就好像他的思想和那不存在的灵魂被他夺取了一样。
阿诺德摇了摇脑袋,把那些有的没得都摇了出去。
到目前为止,他们二人的关系很奇妙,明明应该是要杀死对方的存在,可现在却诡异的和谐。
吸血鬼和被吸血鬼绑定的猎物能够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能够在一家酒馆里喝酒。
慎星文做事的风格很不一样,这也是阿诺德把他命留到现在的原因。
那个血契固然重要,但是杀了他重来损失的不会比慎星文污染了自己血液的还要多。
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了什么,但他非常愿意见证慎星文接下来所作的一切,顺便还能熟悉一下这个陌生的世界。
阿诺德嘴角勾起,接着听慎星文瞎掰。
“可不是!”不知道慎星文和迪克聊了些什么,迪克看起来异常的激动。
“魔法革命之后,确实是放给平民阶层竞选的权力了,但是竞选要花钱啊!我们这些身无分文的人根本没有表达的机会!”迪克把酒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嘴里小声的嘟囔着脏话。
“我们为革命,为这个国家付出了这么多,但现在他们竟然用降薪来‘报答’我们。这些个无良店家又不断地提高这些生活必备品的价格。”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杯子里的琥珀色的酒液晃动四溅,最后滴在木制的桌子上。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迪克狠狠的拍打桌子,红着脸吼道:“我们,我们会让这些骚气的贵族和那些剥削我们的商人付出”
之前和迪克坐在一桌的人连忙过来拉他。迪克还想骂骂咧咧的说些什么,但是嘴却被人捂上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喝醉了。”迪克的一个朋友一边道歉一边解释着说。
那个朋友头带着一个帽子,那帽子十分的奇特,上面装饰着数量不小的各种齿轮,好像还刻着一些奇妙的符号文字。
似乎是注意到了慎星文一直盯着他的帽子看,那个朋友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
“我是做帽子生意的,二位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联系我”
慎星文接过了那张名片,一张普通的名片。
博威克巷,112b号,幸运帽子店,亨利·林顿。
“我这个兄弟很真诚,就是喝醉了管不住嘴,要是说了什么错话可别放在心上。”亨利·林顿略带歉意的说。
“不会不会,迪克是个很善良的人。”慎星文也笑笑。
迪克被拉回去后,亨利·林顿顺势坐到慎星文旁边。他看了一眼慎星文,又打量了一眼阿诺德。
阿诺德衣着简便,但是出自凯雷子爵手笔的衣服的设计和质感非同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亨利·林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妙的笑意。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到:“事实上,我不止会做帽子,我还会做一些其他的精巧小玩意儿。如果二位有需要,可以来找我。”话罢他朝着阿诺德眨了眨眼睛,带着迪克走了。
阿诺德一时不懂,他只是觉得亨利·林顿话中有话,却猜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慎星文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把散落出来的头发塞到帽子里。
“走吧,哈蒙·阿多尼斯。我们还有下一场‘约会’呢。”
“你不回家吗?”阿诺德冷冷的问,他开始不太喜欢慎星文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伯爵如此的贪玩享乐。
他面向阿诺德灿烂的笑。
“怎么可能回家呢,这么美好的夜晚。我伟大的奥帕勒不应该好好享受一下吗。”
“况且”慎星文话锋一转:“你不也需要通过我来认识这个全新的美好世界吗。”
不知道是不是阿诺德的错觉,慎星文脸上的笑意更甚。但却看不出来他有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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