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云舒被连人带被一起扔了出去,摔在了苏沅眼前。

    一代宗师和孟裕怀的小弟子面面相觑,师云舒知道自家小师弟害羞的事,看到这么个勇的小伙子,一个没忍住,翘起了嘴角,但为了保持宗师的威严,又很克制的将嘴角压下,起身拍了拍苏沅的肩,将手中的被子递给他。

    “你送过去吧,不递过去你师尊晚上没被子睡,他畏寒。”

    这本就是无稽之谈,师云舒深藏功与名,得意的溜回了自己的厢房。

    而孟行这边那个劲头还没过,就看见这个欠揍的臭小子抱着被子一脸纯良,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嚣张的行为,还真以为这人是个小白兔!

    苏沅低垂着眉眼,眼泪啪嗒地砸在了被子上,湿濡地眼泪在锦缎之上晕染开来。

    孟行:“……”一个人还有两幅面孔了,又开始演给他看了,被强吻的是他,小崽子倒是哭起来了。

    苏沅从小就这样,一旦做错了事就要哭的,还专门跑到他面前来哭,如果他置之不理,就一直流眼泪到天明。可偏偏他那么小的时候,孟行对这样的小孩子总是宽容的。

    可这么大了还哭……

    孟行将被子夺过来仍在床上,转头看他,视线停在他滚动的喉结,以及喉结处的红痣,直到他终于说出了进来的第一句话。

    苏沅虽然眼角含着泪,但是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他一点点用手指揩去了泪痕,看向他的眼神却隐晦的表达出如狼似虎,野性难驯,“弟子错了,但求师尊别不要我,自从母亲死后,除了阿沅没有别的亲人了。”

    孟行一怔,十年来他从未过问过苏沅曾经的家事,“你母亲她是因为妖族作乱故去的?”

    苏沅苦笑一声,配合着眼底的水光显得可怜兮兮,“母亲是死于父亲的手。”魔头虽是在卖惨搏得孟行心软,却也带着真情实意,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

    “我爹怀疑我血统不纯,无休无止的争吵过后错手杀了我娘,后来妖族霍乱我才逃了出来。师尊,弟子一开始就说谎了,其实我是自己逃出来的,不过是路上偶遇大师兄,他看我可怜才带我来天衍宗。”

    他说的很平淡,就好像他未曾经历过这件事一般,孟行仔细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恨他吗?”

    苏沅没有说话,眼底泪光浮动。

    孟行有一瞬间的恍惚,喃喃道:“自然是恨的,人活于世又不是什么圣人,怎么可能做得到连恨都没有。”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柄长剑递给了苏沅,“他名叫挽风,一时间也找不到你适合的武器,你看看喜不喜欢,凑合着用用,你的本命武器以后再说吧。”

    “挽风难道不是师尊的佩剑吗?”

    那柄剑通体清亮,萦绕着淡青色的光泽,雕刻有青竹浮雕,清雅端正。屈指一弹,发出清越的剑鸣,似能割裂人的肌肤。

    手中重如千钧,苏沅没想到自己卖个惨孟行也不生气了,连自己的本命剑都要给他。

    孟行惊讶的挑了挑眉,“你不会以为我要送给你吧?不过是给你应急的罢了,这把剑我就只有一把。”

    苏沅笑得露出了虎牙,“师尊给弟子的了还想要回去吗?羊入虎口可就吐不出来了。师尊的佩剑可比掌门打造的好多了。”

    仿佛已经没有不久前尴尬的气氛,孟行的手在挽风剑身上轻轻抚摸,“我的手艺吴学舟自然是比不上的,只不过改了丹修之后用不到了,打架还让丹修往前冲的,那就是剑修的失职。”

    苏沅知道孟行又犯懒了,他不愿意继续学剑大概率就是因为打架很麻烦。

    那些个剑修哪个不是打了一架浑身没几块好地方,讲武德一点的,留个衣服蔽体,不讲武德的,一丝不剩,整天臭烘烘的,还不如当一个丹修,全身都是丹香,沁人心脾。

    好不容易和孟行和好如初,苏沅也不会操之过急,道了谢刚踏出房门,孟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说:“永远要记得,用剑保护好自己。”

    苏沅愣了愣,转身对孟行行了一礼。刚回到自己的厢房池霄便推门而入,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中的佩剑,瞪得老大,“师尊把挽风给你了?!!”

    本着无辜乖顺的人设,苏沅也惊讶的挑了挑眉,但他发现池霄的眼有点绿,跟恶狼一般,“师兄这么快就知道了?”

    “只要我看一个角就能知道是它,那可是师尊年轻时为自己打造的佩剑,搜罗了世间最珍贵的铸剑材料,连老掌门都眼红的。”池霄搓了搓手,“师弟给师兄耍耍。”

    苏沅冷漠的拒绝,他自己还没摸热乎。

    ……

    经过昨晚苏沅的反馈,一众弟子开始重点监视那几十户人家,直到开始陆续有了新的突破口。

    有人发现城里又开始陆续失踪一些修道者,大部分时间是晚间消失,到了白天又开始像没事人一般,苏沅等人按照这个线索一路跟随,直到出了城,跟踪到野外的山间。

    温巳踩碎一根枯枝,在地上撵了撵,双手抱胸,环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会不会跟错了?那几个人最多也就是个筑基,怎么可能将我等甩了。”

    孟行道:“我们十几个人,你一个人看错了,不可能所有的都看错了。方才那几个人都是往这边走的。”

    弟子们也都附和着,可是眼见着没影了。

    眼前一片葱葱郁郁的丛林,小道两侧巨树合抱,遮天蔽日,又是黑夜,静谧非常。池霄和苏沅几个金丹期弟子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一众弟子,倒是温巳和孟行走在最后。

    温巳拍了拍心口,用两个人之间的声音道:“我预感不太好,此地有些奇怪。”

    孟行摇着扇子说着风凉话,“师姐,你没发现来了此地之后就没有丝毫虫鸣吗?操什么心,让小辈们折腾去,你就是收拾烂摊子的。”

    温巳翻了个白眼,转头看着大部队,转眼间走到了林间的尽头,孟行用扇子遮眼,温巳被闪的眼睛一眯,前方池霄开始戒严,整个队伍整装待发。

    众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吸力,直接被吸入未知的白昼。

    明明上一刻还是黑夜,现在又都是白天了。触目所及还是方才他们进入的林间,丝毫不变的构造,除了这个是白天,众人又走在了林间的入口。合抱的树木密密麻麻,将阳光隔绝在外面,顶着外界的烈日,竟有一股子脊背发凉的惊悚感。

    金子期像是炸了毛的猫,“怎么回事???!鬼打墙吗??”

    师云舒仰头,一只手按住了正在跳脚的金子期,“难道是谁设置的阵法?”

    苏沅环视周围,看到队伍最后,孟行和温巳几乎要贴在一起,也不知道聊到什么这么开心。

    众人也去求助这两人,但是一看这样就知道两位长老不准备管,围在一起出主意。

    池霄道:“要不我们在走一遍?”

    苏沅道:“也有可能是幻境,不是阻碍我们前进便是拉我们入局的,前些年在一个秘境中遇到过。”

    “大家都在周围走一走,看看能发现什么,现在肯定不能走了,不太安全。也不要有什么侥幸心理,裕怀君和温长老是不会随便出手的,这本就是我们的历练。”师云舒开始分配人手搜寻。

    众人附和着开始在周围探寻,直到几刻钟后金子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之中触发了什么,从林间的尽头射过来一直极具穿透力的长箭,夹杂着冰蓝色的火焰。

    温巳整个人神色一凛,忍不住大骂道:“金子期你又想坑我??”

    这小胖子不知道哪来的体质,比主角池霄还有破坏力。进秘境必定是困难版本,开局遇妖兽,也能更容易找到珍宝的所在地,但往往都会被别人所夺。

    温巳飞身过去,间隙之中回头看了孟行一眼,正要说些什么,就发现此人早已跑远,站在比方才还要几丈开外,用他那破扇子遮住鼻梁以下,拍了拍心口。

    丹修伤不起。

    作为天衍宗丹修第一,温巳飞过去直接挡在众位弟子的面前,双掌蓄力,活生生的将蓝焰箭捏的粉碎。

    这一箭的威力几乎能够杀死一个筑基,碎裂的蓝焰箭在空中蒸腾着热浪,燎着了周围的树木,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火焰蹭的上升,炽热的火舌将众人吞没。

    也就是被火舌吞噬的一瞬间,苏沅眼尖的发现,在人群最末端的孟行往地上扔了一个法器,一脚踩了上去,结界的运行速度与那些蓝焰同步,刚好将众人完整的包裹进去。

    再一次睁眼,孟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温巳身边,仰头看着前方,竟然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殉道场吗?”

    前方有一处高耸入云的石柱,分布着八方小石柱,铁链环绕,巨大的法阵从地下延展到他们脚下,诡异的红色法文爬满了石柱,如果仔细点看,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以及干瘪的尸体。

    孟行却来了兴趣,抬脚就要踏入法阵,却被苏沅从身后拉住,温巳也发现他的意图,铺天盖地一顿臭骂。

    “你给我到后面好好躲着。”

    孟行被制止只好无所谓的耸耸肩,但是眼睛止不住的往那方法阵看。

    苏沅也道:“师尊,天塌下来也有我们剑修挡着。”

    孟行笑着点点头。

    一群人虽然不动,但是法阵突然运行,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是一个陌生的男子,看起来像个散修,一人一剑踏遍修仙界的每一个角落,这个幻境几乎历经了这个人的一生。

    受过伤流过血,终于小成归来,踏过南城的大门,来到了熙攘的小巷,门吱呀打开,露出了一个老婆婆苍老的面容。

    金子期惊呼,“是那个婆婆!”

    老婆婆抹着眼泪将儿子接到家中,可是好日子没过几天,一天夜里忽然有人闯入,修仙者五识敏感,几乎是一瞬间感受到了。

    一番缠斗不分上下,老婆婆似乎听到异声惊醒,敲着男子的门,“阿七,怎么回事,是睡觉又不老实,滚到床下了吗?”

    男子不敢出声,那群人果然开始往门楼冲过去,男子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反抗,束手就擒。

    众人随着男子的视角听到了那声撕心裂肺的吼声,他说:“娘,别进来,千万别进来!儿子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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