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且落醒来的时候,看见舟自行双目通红地坐在床边,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惶恐不安的样子。彷佛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一样。

    她摸着他的头,有点难过。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舟自行这个样子,也不喜欢看见他这个样子。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永远少年轻狂、意气风发才是啊。

    “不许说这句话。”舟自行看着她的样子,眼泪差点要落下,但还是努力笑了一下,彷佛是在对自己说:“落落,你只是有点贫血而已,没什么事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能感觉到。”林且落垂下眸子:“舟自行,我没办法陪着你更长的时间了。”

    “即使你会以这种方式死去,我依然不会让你离开我。我会找到你的鬼魂,我会陪你一起,直到你适应自己身体的变化。你依然继续存在,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只不过一开始你会畏惧阳光,但很快就……”

    “舟自行,没用的,找不到的,我知道的。”林且落声音里带了哭腔,打断了他的话:“你已经发现了你的鬼力对我无效了,不是吗?”

    舟自行盯着她看了好久,然后扯着嘴角,很突兀地笑了一下,全身的气息一寸寸地冷了下来,最后变得阴冷:“你早就知道了会这样?却不告诉我?”

    林且落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我……我没有办法,这是必须的事情。”

    “呵,必须的事情?”舟自行的眼睛越来越红,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林且落,语气森然:“看着你离开,而我却无能为力,这就是必须的事情?”

    “舟自行,你别这样,我害怕。”林且落嘴角下撇,隐隐有要哭的趋势。

    她这个样子,舟自行怒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他一言不发地站了很久,走到她身边,摸着她的头发将她摁在自己的怀里,小声道歉:“对不起,生病的人是你,可我却在对你发脾气,对不起。”

    林且落觉得自己被舟自行宠的越来越娇气,明明没什么事,但心里就是觉得难过,眼泪就是落个不停。

    舟自行沉默地抱着她,过了好久才说道:“既然我的鬼力对你无效,那么我就找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生,来救你。我不会让你离我而去的。”

    接下来的日子,他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一直在联系全世界对人体器官的医治有造诣的医生和科学家,请他们来给林且落治疗,但他们都束手无策,表示遗憾后便离开了。

    看着林且落像日渐枯萎的花一样消瘦下去,他变得越来越暴躁、不安。他感受着林且落的生命在不断流逝,害怕、恐惧的心情也在不断蔓延。

    林筱晴来看了林且落好多次,向来情绪不外露的她,每次都要把眼睛哭肿。

    “林且落,你还要和我一起打游戏,一起上王者呢。我都不和别人组队,每天都在等着你,等着你和我一起上分。”

    林筱晴哭到断气:“除了你,其他的辅助和我一点默契都没有,我真是嫌弃死他们了你知不知道。我就等着你回来保护我这个脆皮射手呢。”

    林且落虚弱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好好好,我一定早点回峡谷,保护我们的晴晴小公主。”

    林筱晴看着她细的一点肉都没有的手腕,难过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别过头一直擦眼泪。

    这些日子,舟自行越来越沉默了。他谢绝了一切事情,每天都只待在他们的小别墅里面。

    他有时候会一整天都和林且落待在一起,即使大多数时间她都在睡觉。有时候他又会花好几个小时,去花园给她摘最新鲜的玫瑰,然后放在她床头。

    只是偶尔,他害怕看见林且落,他害怕下一次再去叫她起床,她却再也不理他了。

    “你明明知道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们就不会有现在那么痛苦,可是你偏要待到被世界强行清除的时候。”系统悠悠叹气,难得认真地和她说话。

    “你不懂,即使留下的回忆再不好,那也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时间。我希望多和他们在一起,因为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系统不说话了。

    害,人类的情感有时复杂的让智慧的人工智能都看不透。

    林且落要离开的那个下午,天气明朗。九月的阳光不像七八月那样炽热,显得温和多了,照在人身上,让人觉得昏昏沉沉的,一不小心就容易睡过去。

    舟自行将她抱到花园里晒太阳,沉默却专注地注视着她,面容脆弱又悲伤。而她则像以前一样窝在他怀里,像只懒懒的猫。

    耶耶已经长得很高大了,它趴在舟自行脚边,比往常都要安静。

    林且落摸了摸它的头,嘲笑道:“耶耶,你肯定是偷吃了,不然怎么又长胖了呢。”

    耶耶摇了两下尾巴,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耶耶啊,以后要好好陪着舟自行哦,以后要生很多很多小萨摩耶,满屋子跑,到时候……”林且落还想说什么,就觉得有点困了,最后话也没说完,就睡了过去。

    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在梦里看见了十六岁时候的舟自行。长相精致漂亮的少年,整日里沉默着,一个人上学放学,吃饭睡觉,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孤独的样子里带着倨傲。

    林且落鼻子一酸,眼眶就湿润了。

    真的可恶,为什么连做梦都让她难过啊。

    画面一转,她又看见了着凉发了高烧,身边没有人照顾,只能一个人从床上爬起来去医院挂点滴的舟自行。

    挂了两个小时点滴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匆忙地去便利店买了一罐进口的猫粮,然后焦急地打车来到了学校附近。

    他在往常喂猫的地方看到了林筱晴,以及伸出舌头正在吃林筱晴喂的猫罐头的小猫。

    他的神情从难过变成漠然,最后在林筱晴看过来的时候,转身离开。

    林且落看见了他定定地站在垃圾桶面前站了好久,然后把猫罐头扔了进去。

    她突然明白,舟自行不是因为小猫吃了林筱晴的食物而觉得它背叛了自己,而是因为小猫在看见他的时候,选择了待在林筱晴身边,而没有朝他走过去。

    她一瞬间觉得很难过,心疼得不行。她明白了舟自行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和林筱晴待在一起,那是因为他害怕,自己也和那只曾经喂养了好久的小猫一样,不要他了。

    可是现在,她真的不要他了。

    她想起舟自行曾经和她说过,遇见她是他感到最幸福的事情。

    她难过的心都纠在一起,从梦里醒了过来。

    她身体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的话却彷佛在喃喃自语:“怎么办啊舟自行,我真的喜欢你,但是我要走了。”停顿了好久,她才哽咽道:“怎么办啊,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舟自行都听到了,眼泪一直往下掉,语气狠厉,明明很凶狠的样子,然而声音却在颤抖:“不准走,我说不准走!不要走……”说到后面,早已带上了哀求的意思。

    他紧紧地抱着林且落,不停地恳求:“我求你不要走……”

    “舟自行,别哭,如果可以,我希望再次与你相见。”林且落想抬起手,最后揉揉他的头发,但是再也没有力气了。

    耶耶围着他们,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鸣。它一直用头蹭着林且落垂下来的手,希望她能摸摸它的头,再笑着说:“我永远九十斤,多出来的都是耶耶的!”“耶耶你又胖了,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吃啦!”

    “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不要我了,也不要你了。”许久以后,舟自行平静地说道。

    “但我会去找她。”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开始像碎掉的镜子一样,分离开来。接着,这个世界也开始分崩离析。

    我的世界没有了你以后,开始崩塌。直到重新遇见你,才会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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