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今天是周末,公司里的员工都在家休息了,但她这个当经理的却在加班。不为别的,毕竟她是在给自家老爹打工。

    景悦忙完已经是午后,她艰难的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感觉头有些发闷。

    “应该是空调吹久了。”景悦心想。

    景悦把桌面的文件收到抽屉里锁好后,踏着高跟鞋,拎起她的小包包,耀武扬威像只战斗力十足的孔雀。

    来到附近的商业街准备吃个饭,结果连商场门都没进去,就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疯女人一把拉住。

    景悦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挣脱,却因为那女人尖细的嗓门喊出的话而愣住了。

    “你还我儿子命来!”

    趁着景悦发呆的时候,那女人从花坛边捡起一块装饰用的石头,狠狠朝着景悦就扔了过来。

    景悦揉着头,手指触及之处明显有个鼓包,额头一阵阵跳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勉强回过神来,冷静的看着那女人坐在地上,拍着地发疯。

    那是个年纪很大的中年妇女,穿着对襟外套,衣服有些脏乱,头发也是花白,她眼眶深陷,眼里都是血丝,但是面容却是奇怪的亢奋,她坐在地上不停地哭嚎。

    初夏的周末,商业街上人来人往,见到这场闹剧,都好奇过来围观,可见景悦挨打却没人敢上前。

    人群中窃窃私语,不乏有对她指指点点的。

    可景悦不在乎,忍住想要发火的情绪,她扬起头,露出瓷白的面庞,高傲的挺直着了后背,就那么独自一人忍着痛冷静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发生一切。

    那女人却没完没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甚至开始拿出手机录像。

    这可不是件好事。

    景悦不欲与她多纠缠,掏出手机给集团的律师打电话,转身就想走。可是旁边看戏的人太多,一时之间景悦没能出去,甚至有人拦着她,不让她出去。

    那女人见她要走,更是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伸出手来,眼见就要抓住景悦的裙摆。

    景悦没注意到这些,只感觉人群中一个身影出现,紧接着一双手就将她拉到身后。

    她猛地抬头,就看见一个身形高大,西装革履的男人的背影,鼻息间能闻到淡淡的木质香。

    她躲在那人身后,抬头一看,没想到竟是顾然。

    这时电话接通了,景悦来不及多想问道:

    “上次让你处理那个员工意外身亡的事进度怎么样了?”

    “本来已经赔偿二百万一次结清,他母亲也签了字,同意私了,谁成想不知在哪听说了什么,找我闹闹过几次,嘟囔着她这种是失独家庭,应该要更多补偿。经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景悦怕顾然听到,只能匆忙地说了句:“没什么,这事尽快解决。”

    那发疯的女人见景悦这边来了人,竟眼珠子一转,猫着腰钻进人群里就溜了。

    面前的顾然见人溜走也没想追,转过身来看向景悦。

    景悦挂了电话,顺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调整好面目表情抬头望向他。

    不能怪景悦在顾然面前如此的注意形象,因为这个人是她的联姻对象的目标,她必须想办法进他家门,虽然他俩现在交集不多。

    这时遇见,这么好的机会不常有。

    景悦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挺直的背也放松下来,她佝偻着,摆出可怜的模样又故作坚强说道:“顾然,谢谢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现在好晕啊。”

    对面的顾然像是很吃这一套,本来抿的紧紧的嘴巴在这一刻松了下来,顾然皱着眉头看向景悦的额头:“我们去医院。”

    景悦盯着他手里拿着的木盒:“会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啊……”

    “没事,我忙完了。”

    景悦点了点头。

    顾然非常绅士地搀扶着景悦,两人来到一个非常有年代感的老车前面。

    顾然为她打开车门,景悦犹豫了一下钻了进去。

    景悦坐在后排,趁顾然开车没注意,给律师发起了消息。

    「那女人刚才在商场用石头袭击我,我现在要去医院验个伤,你叫人去商场调个监控录像。」

    发完消息后,景悦抬起头靠在椅子上,头晕其实是真的,甚是眼皮都感觉有些沉。

    景悦心道不好,从包包里掏出小镜子查看。果然,右面眼皮已经开始发肿,额头鼓起包看起来骇人极了。

    景悦咬了咬牙,又给律师发消息威胁道:

    「我要是破相了,她别想有好果子吃!」

    车突然停了下来,顾然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景悦有些纳闷,就看见顾然走进旁边的便利店。

    没过多久,顾然就回来了。

    只见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棉质手帕,将手里的冻得很结实的矿泉水,包裹好递给景悦。

    “敷一敷吧。”

    景悦道了声谢,接了过来,敷在额头上。

    景悦看着这超市里最廉价的矿泉水,外面裹着有些旧但清洗干净又绣着金丝花样的手帕,景悦心里想笑。

    她早知道顾家老爷子古板的狠,家里世代不许经商,只可惜顾家小辈们没有一个出息的。

    偌大的家族守着一个老旧的房子,坐吃山空。只有几个远房旁支还算在政界混的不错,当然,还有眼前这个……

    景悦不敢贸然开口,兵法都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时不说话,不刻意套近乎,反而最好。

    她只能偷瞄着顾然的侧影,虽然之前有过几次见面,但哪能亲密到坐同一辆车。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顾然。

    顾然穿着一套材质极好的西服,英式宽角领的白衬衫扣的严严实实。

    脖颈修长,下颌缘很柔和,鼻梁和眼睛却遗传了他祖母的俄罗斯血统。

    景悦用几乎算得上是放肆的目光在打量他,哪怕对他的关注,只是为了完成联姻这一步。

    “这小子长得真不错,这么想想,我也不亏。嫁谁都一样,嫁个好看的还能赏心悦目些。”景悦心里想到。

    车子很老了,顾然每次换档,景悦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老旧的空调口也不是很灵光的样子,在这闷热的车里,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景悦无聊的在心里猜想着,这车怕不是比自己年纪都要大。这老古董级别的奔驰,也只有他家还在用着,别人家估计都得当藏品收起来了。

    应该早就到了报废年限吧……景悦摸了摸车里的内饰,没有说话。

    两人一路无言,不一会就开到了市医院。

    顾然搀扶着景悦下车来到医院里,人很多。

    “我去挂号,你自己在这歇一会行么?”

    景悦点了点头,就在急诊门口附近的椅子上坐着给律师发消息。

    律师那边已经派人将商场的监控录像调了出来存了一份。

    景悦这时右面眼皮渐渐消肿,她把水瓶拿了下来,水瓶外面的包裹的手帕上已经沾上她的睫毛膏。

    想都不用想,妆肯定花了一半。

    景悦知道自己这时肯定看起来很狼狈,她在心里又把那个疯女人狠狠记上一笔。便恶狠狠地按着手机屏幕。

    「给我告她!」

    突然屏幕映出一个影子,景悦慌忙的锁屏,抬起头,就看见顾然很快就回来了。

    “真的太麻烦你了。”景悦假装冷静的对他说道。

    顾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盯着诊室门口的屏幕。

    “景悦在么?”分诊台的护士喊到。

    顾然想要跟景悦一起进去,景悦忙推辞道:“不用了,你在外面歇一会吧。”

    顾然点了点头,没再坚持。

    景悦走进诊室,不一会便面色不太好的出来,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身材高大的顾然。

    她对着顾然勉强笑道:“还得去拍个片。”

    顾然了然的点了点头,两人去交款。

    景悦看着顾然掏出钱包交款的时候,没有吱声,也没跟他抢着付款,毕竟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从亏欠开始。有来有还,才有更多的联系。她这时只需要扮演好一个弱不经风的小白花就可以了。

    景悦将包包递给顾然,又摘下身上的首饰,一一放在顾然的手心里。她见顾然盯着她看,还刻意放缓了摘耳环的速度。

    做完磁共振后,景悦拿着片子去找了医生,结果医生告诉她什么事都没有,景悦拿着病志,没多纠缠,决定回家。

    顾然亲自送景悦回去,景悦的家在郊区新建的栋别墅区,车程也是很远,景悦给指着路,结果开到一半顾然就拐进一个加油站。

    景悦坐在后座上,手里的水瓶也没那么冰了,她看见顾然下车刷卡加油,汽油味顺着窗户缝飘了进来,混杂着热气,熏的本来就不舒服的景悦有些想吐,她这辈子有像这样狼狈的时候么……景悦陷入回忆。

    眼皮已经肿的有些睁不开,她在心里将刚才医院的大夫骂了一遍。

    “我都被打成这样,居然跟我说没什么事……病案也不给我写重点……”景悦有些难过,她现在好想赶快回家,然后叫家庭医生过来,或者当初就不应该来这个医院,一顿折腾,现在她好难受啊,好冷啊……

    她看着顾然加的是98号汽油,景悦冷笑一声。

    这顾家都没落成什么样子了,还在勉励维持着体面,笑话,体面人能开这车?

    这车买了也不够他加几回的油钱吧。景悦忍不住胡思乱想,慢慢的,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是合上了。

    加完油的顾然回到车上,一眼就看到在后座睡着了的景悦,如丝绸般的头发盖在脸上。

    顾然没有叫醒她,车子驶出加油站,一挑头,拐到另一条线路上。

    景悦迷茫间,感觉被人扶了起来,她勉强睁开眼睛,见把她抱起来的人是顾然。

    她偷偷瞄着顾然棱角分明的脸,这人也不知道给她带哪里去了。

    好像是个老旧的小区,楼道里有潮湿的气味传来,并不灵光的声控灯一闪一闪。

    “总不能是把我绑架了吧。”景悦心里胡思乱想起来,在原本打算找机会接近顾然的计划,和此地不宜久留赶快逃跑中,反复挣扎。

    不一会,顾然不再上楼梯,景悦感觉抱着她的手松开了一下,吓得她马上用手环住顾然的脖子。

    不过顾然似乎没有察觉,她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顾然把景悦放在卧室的床上,见景悦还没有醒来的意思。便去衣柜里拿出一套居家服,转身去了卫生间洗澡,冲去一身的汗。

    景悦听到水声,心里有些发毛,她想不明白顾然到底什么意思。但是事已至此,对方没有害她的意思,不如将计就计。

    景悦躺在床上,被褥有股阳光的味道,这令她感到奇怪的安心。房间很安静,只有卫生间哗哗的水声。

    这种白噪音像是催眠一般,景悦放松下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顾然冲完澡出来,回到卧室,看见景悦睡的毫无防备的样子。他转身去冰箱里拿出退烧贴,扯开一片细细地贴在景悦额头上。

    面前的人额头的包没有消,脸上的妆也花了一半,假睫毛耷拉一半,嘴上的口红也花了,完全没有之前几次见面时那种精致。

    顾然看见她脚上的高跟鞋还在,便蹲下身将那仿佛能戳死人的鞋脱下,露出了圆鼓鼓的脚。脚趾甲涂得红红的,衬得脚更白嫩起来。顾然忙转开眼神,不再去看。

    他回到客厅,拿起水杯去饮水机接了杯水,手机里有条消息传来。

    “怎么样?  ”

    顾然看了一眼,按了按屏幕。

    “  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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