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孚手上的事情不少, 但章窈体内气息不稳,需要他的调养。
他没有表示过拒绝,那便是答应把她带在了身边。
章窈不想和他关系处得太好, 也不想让他对自己印象不好, 每一次出门被他牵着抱着, 都安安静静。
大多数人都见过长孚抱她的样子,也逐渐开始知道章窈这个人的存在。
她会开口说话, 但很少说话,连兄长叫的次数都不多, 只会趴在他肩头,像个小吉祥物。
渐渐的就连丫鬟们都在私底下嘀咕说大小姐可能脑子有些问题,不太聪明,主子会不会是面上过得去, 但心里十分嫌弃。
长孚身边的老嬷嬷忌讳这种话, 把她们都严厉教训了一顿。
正好长孚从外回来,把丫鬟们吓得有些惊慌失措——平日没几个人见得到他, 偏偏说坏话时他回来了。
老嬷嬷皱了眉, 倒没说为什么训斥她们, 只让她们都退下。
丫鬟们个个松口气,赶紧退了下去。
长孚站在原地, 目光看着她们离开, 似乎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
但他没问, 只看向旁边的老嬷嬷。
“大小姐近日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老嬷嬷道, “主子经常把她带在身边, 可是觉得她乖巧听话?”
他开口道:“陌生人而已。”
老嬷嬷是长孚母亲那里留下来的, 把长孚母亲当做半个女儿, 对章窈谈不上喜欢。
但她更加不喜欢的,是长孚把章窈当妹妹。
龙族首领为了保全龙族,封了瑶山,想要出去的小妖小怪只能等上一千年。
距离上一个千年过去才几年,想走的都走了,没走也还算安分守己。
只不过瑶山比起外边太过安逸,不少人出去之后都会害怕外边的繁华,有的实在是怕,会想方设法要回来。
可惜护山大阵不是轻易就能撼动,总有人死在阵法之中。
唯一的一次开阵破例,还是章窈刚出生的时候,长孚感受到阵外有微弱的龙族气息,匆匆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就抱了一个章窈。
老嬷嬷说:“大小姐这两年不喜欢和人往来,天天和一只鸟在一起,也该给她挑些玩伴,免得她有事没事就来耽误时间。”
修者岁月漫长,章窈是府里年纪最小的,很少有人能和她有共同话题。
“木嬷嬷,”长孚叫了老嬷嬷一声,“这些事不用特地告诉我,我帮她调理身体是念她龙族血脉难得,其他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老嬷嬷顿了顿,长孚自父母双亡后,和谁都不亲近,她希望他有个知根知底的人陪着身边,但他喜欢安静,在感情上也十分淡薄。
可他对章窈却是不错,小姑娘趴在他肩膀哭的时候,他甚至会沉默着摸她的头。
倘若他们是同个母亲的亲兄妹,老嬷嬷都不会拦着他对章窈好。
但当年要不是因为他那个放纵不羁的爹,他母亲也不会死于非命。
“长孚,”老嬷嬷叹口气,“你是孝顺的好孩子,我也是不想让你母亲在天有灵失望,所以才劝你两句。”
长孚点着头,是应下了。
老嬷嬷站在原地看他离开,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她喜欢小孩子,但章窈那身份,她实在是不愿意回想。
……
长孚不喜欢章窈,但他从一开始就对章窈有些恻隐之心,老嬷嬷想的没错。
他当初本可以不把她抱回来。
只不过追根究底,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
长孚回到院子,就看见一只漂亮的鸟衔着红丝带飞进了章窈厢房,尾羽处的怪异显示出它的身份。
是章窈养的。
他视线看过去,突然就觉得自己和一道目光对上,身上有一种被偷窥感。
但这道视线没有敌意,他只慢慢收回目光。
那种类型的鸟没在瑶山出现过,但从它身上感受到纯正的神力来看,它不是只修行有成的精怪,更加不可能是普通的飞鸟。
可以确定的是它没长什么心眼,无害。
长孚走回了房,章窈双手正趴在窗前,透过窗纸上戳的一个小洞观察外边。
小凤凰飞到她手边,放下一条扎头发的红丝带,叽叽喳喳。
章窈听到声响,转过头。
她看到它昂首挺胸,笑了笑,伸手接过这条带子,道:“你真好,我很喜欢,谢谢。”
过几天就是章窈七岁生日,连章窈自己都忘记了,府里更没什么人在乎。
小凤凰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的,这几日接连飞出去好几次。
它陆陆续续给章窈叼回来了许多东西,漂亮的挂坠、亮闪闪的项链、一袋不知名植物的种子等说不清哪来的东西,皆是小女孩喜欢的东西。
最开始的时候,章窈有一瞬间怀疑它是不是不懂世事,看到什么好东西就给衔来她这里。
毕竟这些不是一只鸟想啄就能啄出来。
但没过一天就有医女找上门,想问小凤凰平时都去些什么地方,她想跟过去找几味草药。
章窈愣住了,只摇着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但她心里也猜得到它是拿什么珍奇异草去和别人换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她想幸好这里是个幻境,现实中真正的小帝君没有这么活泼好骗。
要不然凭它这不识货的样子,要被人骗得倾家荡产。
想是这么想,但这些话她不会说。
好歹小凤凰是幻境里第一个要为她庆生的,拂谁的面子都不能拂了送礼人的。
章窈这两天身体很舒服,血脉的影响在慢慢降下去,她人好好的,也就不用跟着长孚出门
只不过在她生辰那天,长孚回来之后,还是让丫鬟给了她一个包袱。
章窈那时候在给小凤凰梳毛,它已经逐渐习惯让她碰它的不完美。
她感觉奇怪,打开来看一眼,发现是件衣服。
长孚性子很难和人处得火热,章窈特地避免了和他的亲近,便是不想再在幻境中连累他一次。
可看到这一件衣服,她还是忍不住笑了笑,想到了从前种种,笑意又慢慢淡下来。
但章窈还是跑去正屋去确认一下,她抱着包袱,小心翼翼问:“兄长给我这个做什么?”
他倒了一杯茶,没解释为什么要给章窈这件衣服,只是开口道:“夜深了,回去休息。”
章窈顿了顿,她太了解他的反应,这真的是他送给她的东西。
她抱着那件衣服,一边觉得自己不该收下兄长的礼物,一边又忍不住的高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很久以前的长孚也在乎她生日,但他只会给她煮长寿面。
他们父母间那些扭曲的存在,是他们之间永远跨不过的横沟。
屋子小凤凰抓着木架子,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的。
但它听见章窈的声音时,羽毛还是颤动了下。
它花了好多心思,四处寻找,送了她那么多好看的东西,敌不上别人给她的一件衣服。
章窈抱着衣服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一如既往醒得很早。
她躺在床上醒神好半天,等天彻底亮了,才揉了揉眼睛,打算下床把衣服收进柜子里。
章窈理智维持着清醒,没准备穿这件衣服。
这只不过是个幻境,太过于投入真实的感情,会影响她的心境,章窈只允许自己在该做的事上掉修为。
她刚刚才起,就看见小凤凰站在桌子上打瞌睡。
它周围是或长或短的羽翎,有些杂乱,但爪子下却有只极漂亮的尾羽,看毛色也看得出是它自己的。
章窈顿住,慢慢走上前,看到它尾部有血迹。
龙族龙鳞用处广,拔一片都能痛得脸色惨白,凤凰翎羽,也该不是能随意拔下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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