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邢玉堂无奈扶额。

    赫尔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点小意外。”

    他确实没想到西奥多会躺进游戏舱,而且还是在首都星,甚至就在皇宫里,离主系统的主体不过百米。

    处于人格常态共鸣的距离内。

    所以在西奥多的意识被载入游戏舱后,赫尔曼被挤出星网——他掉线了,他不得不再找一个契合度高的载体,于是理性人格控制了身体,感性人格则被困在星网里,并激活了自我保护机能,感性人格陷入沉睡,对外界失去了反应。

    “这……”邢玉堂头疼,“现在怎么办?”

    赫尔曼取下挂在手臂上的数据线,撑着舱壁,从游戏舱里走出来,感受到脚底落地的踩实感,他有些发愣。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真实,不是星网中通过数据模拟的感觉,而是身体的真实触感,跟他想象的不一样,不似数据模拟的那么完美,他嗅到了邢玉堂身上的汗味,肌肤上浮着空气中的潮湿感,但这就是真实。

    以绝对理性自居的赫尔曼难得停止了思考,他摸摸手臂,掌下的温热是生命力的象征,这是一具充满鲜活生命力的身体。

    属于他的……身体。

    “还好自由日刚结束,之后一段时间的行程排得不满,你要接触的人不多,非工作时间倒是可以跟我待在一起。”邢玉堂的话打断了赫尔曼的思绪,他没有察觉到赫尔曼那一瞬间生出的阴霾想法,“陌生人好应付,能够面见皇帝的人不多,只要你拒绝私下交涉,不给别人面见皇帝的机会,陌生人也看不出你和西奥多的区别,但侍从官和亲卫,这些日常跟在皇帝身边的人可能会察觉到什么。”

    赫尔曼将那一瞬闪过的危险想法抛开,“我和西奥多本质是同一个人,我很熟悉了解他,只是让我扮演他并不是难事,以自由日为理由,在经历过这些后,皇帝也应该得到成长了。”

    他们是同一个人。他反复地在心中提醒自己,尽管理性和感性表现出来的并不相似,也无法改变事实。

    邢玉堂说道:“但愿如此,其实人们都在等着皇帝能更成熟一些,人们觉得成熟一点的皇帝更可靠,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西奥多看起来太年轻,人们总是认为年轻人不靠谱。”

    “可能吧。”赫尔曼浅浅笑道。

    然后他又楞了一下,抬手抚上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他笑了,似乎在这具躯体后,他的行为和思维都被感染了一丝感性。

    很奇妙的感觉,变得不像自己了,可他又清晰地意识到,这就是他本身。

    或者说,这就是西奥多·赫尔曼原本的样子。

    见皇帝刚进去没多久,就和邢玉堂一起走出来,守在门口好奇盯门的侍人一惊,悄悄瞟了邢玉堂几眼,又在皇帝看过来时匆匆低下头,畏畏缩缩地躲到同事身后。

    瞧着也不像吵架了,而且这么快就出来,应该也不是在里面那个啥,陛下的气场怎么突然变得比以前更具有压迫力了。侍人脑袋里浮现出数个想法。

    “陛下,”侍从官迎上来,看到邢玉堂脸上的倦色,还有急促起伏的胸膛,只犹豫了一秒,从善如流地转着问道:“是否需要准备药浴?”

    赫尔曼还没出声拒绝,就听邢玉堂说:“你们还提供药浴?有能补血,疗养内伤,增强体质的药浴吗?”

    补血?疗养内伤?增强体质?这、这这这,不就是那个啥的症状!可是陛下才进去没多久啊!

    侍人和亲卫均是暗暗惊讶地抽凉气。

    侍从官不愧是能在侍人中脱颖而出的优秀人才,即使面对皇帝可能不太行的宫廷密事,脸上的表情也绷住了,强装镇定地说:“有的,请问是送到您的寝宫,还是……”

    “既然都在,那就一起吧。”邢玉堂丝毫不知道自己说出了能惊掉众人下巴的话。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赫尔曼是时隔二十多年回归身体,他下意识把对方看成瘫痪多年终于治愈站起来的病人,这类病人还是需要补补身子的。

    赫尔曼猛地咳两声。

    侍从官嘴角抽搐,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表情管理,他连忙应下,带着命令退下了。

    “他们准备药浴还要些时间,陪我去花园走走?”邢玉堂提议,他感觉自己的话题转移十分生硬,但其他人都正在惊讶中,无暇注意到他这句邀请很不符合人设。

    赫尔曼点头同意了邢玉堂的提议。

    两人来到花园,借口遣走紧跟在旁的亲卫,让侍人和亲卫都隔着一段距离,站在花园周围,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赫尔曼折下一株绽开一半的凤尾兰,擦拭落在花瓣上的水珠,将凤尾兰别进邢玉堂胸前的口袋,“你,很出乎我的意料,比我想象得更主动。”

    邢玉堂疑惑:“你的表现也和我想象的不同。”

    “没必要把我和西奥多分开看待,我和他是一体的,只是人格呈现的方式不同。”赫尔曼说话时甚至没脸红,“或许我早就告诉过你,西奥多·赫尔曼深爱邢玉堂,不管是他,还是我,我们都是西奥多·赫尔曼。”

    坦率得简直令人羞煞。

    邢玉堂不由庆幸自己脸黑,否则就要被看出他脸红了。

    他暗忖,西奥多·赫尔曼这个人怎么回事,一半傻得可爱,一半成熟浪漫,理性这家伙可不像他自己说的无趣理智。

    “至少在感情方面,你和西奥多没有什么区别。”邢玉堂说道,“以前可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擅长表达感情。”

    赫尔曼说:“也许我还不如你,你刚才的主动胜过我数倍。”

    邢玉堂忍不住问出压在心底的疑问:“所以,我之前就想问,我到底哪里主动了?从江偿走开之后,你,还有其他人的表现就很不对劲。”

    “你真的不知道?”赫尔曼反问。

    邢玉堂瞪着他,“我应该知道什么吗?你们什么都没说,难道我能凭空猜到你们究竟在笑什么吗?”

    这种明知自己被嘲笑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被嘲笑,让人感觉非常憋屈。

    赫尔曼没再逗弄他,凑到他身边咬耳朵小声说了一句。

    “你怎么不刚才就提醒我!竟然让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了个笑话!”邢玉堂脸色爆红,又羞又怒。

    赫尔曼说的是,药浴是皇室的一项传统服务,主要用于皇室成员的成人运动后的疗养,以及皇室成员孕期的调养,在宫廷内通常代指皇室伴侣的成人运动,是带有成人色彩的词汇。

    经过这一番解释,邢玉堂当即就反应过来,刚才众人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奇怪,结合药浴的隐晦含义,他那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当众宣布自己刚和皇帝做过成人运动,而且过程相当之激烈,都要用上补血和内伤的药浴。

    社会性死亡也不过于如此。

    邢玉堂此刻又庆幸,还好这是皇宫,听到他那番豪言壮语的人不多,宫廷的工作人员遵守职业素养的保密要求,不会将他的社死经过透露出去。

    他还想最后为自己挽尊,问道:“那西奥多会记得这段记忆吗?”

    赫尔曼很想表露同情,但他还是忍了忍才没露笑,“大概率不会留下这段记忆,但我无法向你保证,这一次返回首都星,人格共鸣很强烈,我有预感,不用等太久就会抵达融合的节点。”

    “一旦人格融合,我的记忆和他的记忆就会归于一体,我们会记起一切。”

    邢玉堂不想听,他觉得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不知道,也许西奥多会心软得不再提及这件事。

    “但你不用太急着感到尴尬,我说的是‘不用等太久’,不是马上就融合人格,在这之前,感性还不会很快苏醒,而且有些事情不适合让感性去做,不如由我来帮助你解决。”

    赫尔曼忽然消声,邢玉堂正面看清了他的口型:“连环凶杀案。”

    这起案件远远没有它表面上看着简单,只要涉及到精神力和觉醒者,就不是普通人和普通手段能够解决的,精神力是超出普通人类认知的存在,应该交由专业人士去调查。

    守夜者组织已经通过选拔,组建了调查队,这个调查队是秘密调查的,警方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伙儿来自神秘部门的人会在暗中调查,并不知道守夜者组织的具体情况。

    而因案件牵连到邢玉堂,间接引来了西奥多的关注,西奥多可是一位真正觉醒了精神力的新人类,难保他会感知到精神力的存在,威廉大公本来正为此发愁,现在出了赫尔曼接管身体的状况,反而是意外之喜,由赫尔曼接手调查,是最完美的方案。

    邢玉堂一听就明白了他们的计划,“你们已经有想法了?”

    “只是一个初步设想。”赫尔曼点点太阳穴,“既然确定了是觉醒者使用精神力作案,那么就用同样的手段回击。”

    “正好做一次测试,最高研究所对精神力的研究已久,但一直都缺少研究样本,这是一次机会,实验精神力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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