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圣湖边的湖畔,风掀起涟漪,白色的碎石子被被湖水冲刷的湿漉漉的。

    “你想作践我?”裴昭恍然,凝视着萧衍的眼睛,陡然大笑,“墨辞先不会放过你们的,我是墨辞先唯一的学生,今日的我,便是明日的你!晏顷迟算得了什么?他根本不在乎你,你当年沦落到那般境地,都是他害的啊!这怎么能怪我呢?”

    萧衍面上笑意倏然散去,他没说话,并指的瞬间灵气涌化成丝丝白线,百斩线在虚空中交织成数道,缠住了裴昭的四肢,把他如狗般的钉死在地上,紧紧缠在了他苍白的肌肤上,没有分毫空隙。

    裴昭以下跪的姿势被丝线牵制住,只是稍稍一动,百斩线便会切入他的肌肤,痛感流遍全身。

    “说实在的,你确实蠢笨,我若是墨辞先,你早就该死在三百年前的天狱了,”萧衍倾身,缓慢说道,“不如你想想,为何你的马车会在半路出事呢?你回宗门的消息有谁知道呢?为何那些巫蛊蛇会冲向你呢?”

    “休想诈——”

    “你太蠢了,死到临头还被蒙在谷里,要我怜惜你么,”萧衍截断他的话,接着说道,“你是墨辞先的狗,是他唯一的狗,你们密不可分,一旦你做得蠢事被人揭发,那势必会影响到墨辞先,可你想想这些年来自己做了多少蠢事?墨辞先为何还要留着条没用的狗?”

    “你先生不会来救你的,他都要自顾不暇了,”萧衍不露声色的摧残着裴昭的意志,“为了条蠢狗让自己置身险境,不值当,如果你不蠢,就该知道明哲保身才是聪明人的选择,或者临阵倒戈,来求我,我愉悦了,就给你留着条贱命,这不好么?吠吧裴昭,你最擅长犬吠了不是么。”

    裴昭眼底通红,他面目狰狞的伏在地上,怒吼道:“墨辞先不会杀我!我老子娘当年在酆山一战的时候,红莲地狱坍塌,为了救他全死了!永封狱底!仙道神祭追封我们裴家的时候,你萧衍在哪里?你萧衍还在跟着谢怀霜亡命天涯!墨辞先欠我父母的命,他怎么敢杀我?!你又算得了什么东西?你也配拿我的命?被关押,被作践,被唾弃,那都是你自找的,是我害的你吗?是我吗?!你何不去找晏顷迟和江之郁寻仇?”

    他歇斯底里的发泄着怒意,从心底涌出的憎恶,灼烧着他的喉咙,燎烧着心,相对的视线里,他就只能看见萧衍的短靴,踩在湖畔的碎石子上,浸了水和泥污。

    当年萧衍的脸也是这么沉在泥泞污秽里的,他记得,他全都记得,他记得自己是如何将人按进湖水的,也记得自己是如何踩踏欺辱他的。

    那时他享受的乐趣便是看晏顷迟最得意的门生,涕泪横流,失去自尊的低贱模样。

    正因记得清楚,才会觉得害怕。

    裴昭五内俱焚,百斩线切进了他的肌肤,缓慢磨合着他的皮肉,无休止的疼痛让他冷汗淋漓。

    萧衍就站在他面前,未束的长发散在风里,月色太短,够不到他的脸,于是乎,他的五官陷在晦暗里,美得更显沉郁了。

    萧衍眼中戾意不散,只是唇角噙着丝微笑,他端瞧着裴昭的狼狈,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是阎王殿里爬出来的凶神恶煞,太过阴森恐怖,叫人心生惧意。

    “你要讨债何不去找江之郁!江之郁就在墨辞先那里,你何不找他讨命!当年若非他介入你和晏顷迟之间,你又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裴昭被百斩线拖到了湖边,浑身已被血污浸透,在拖拽时,将地面上染出了两道深深的血痕。

    萧衍的耐性很好,他不吝啬多点时间用在折磨裴昭身上。他在岸边意态闲散的踱着步子,勾着线端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扣着节拍。

    百斩线已然成了血红色,裴昭在挣扎中,满含恨意骂道:“萧衍,你他妈不得好死!你这个——”

    他话还未说完,视线陡然受阻,沉入一片黑暗,他的脸被按进了圣湖,冰冷的湖水霎时间吞噬了他的脑袋。

    他的双臂被百斩线制住,只是用力一挣,便又被以匍匐跪地的姿态重新按住。

    水面上不断浮起气泡,激起涟漪。

    裴昭的呼吸越来越艰难,砭骨的冷,让他意识陷入短暂的清醒。下一刻,他又被百斩线倏然拖起来,他在混沌中大口大口喘着息,眼前全是浸了水的重影。

    “吠。”萧衍说道。

    “你这——”话被截断,裴昭的脸重新浸泡在湖水里。

    冷意弥漫过全身,他紧绷着背脊,衣裳被血浸成了红色,又因湖水冲刷,留在身上的猩红变淡。

    萧衍嫌脏手,只用线拖扯他。

    裴昭再次被拽起来时,已是意识昏沉,他蜷曲起身子,剧烈的咳嗽,翕动唇时,吐出来的都是冷冽的水。

    仿佛知道挣扎是徒劳的,裴昭眉目间那些隐藏着的郁郁火气悉数消散,他脸沉在肮脏的泥泞里,费力的喘息。

    然而下一瞬,他身子又被线拖起,百斩线瞬间绷直,紧压脖颈的线几乎要折断他的头颅。

    “直视我,”萧衍收紧了指尖的线,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冷声道,“求我。”

    裴昭眼神涣散,他仰着头,在静默中用力的拉扯中,消磨了全部的锐气,最终缓缓开口,犬吠了两声。

    “不行。”萧衍说道,“这声不像。”

    “你——”裴昭话未说完,线抑住了他的余下的话。

    “逗我愉悦,我给你留条命,”萧衍笑意温柔的看着他,“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你最好快些。”

    裴昭目光离不开,最后的防线在这阴冷的笑意里,溃不成军,他跪在地上,仰着头,声音低微的叫道:“汪、汪汪……”

    萧衍眼中笑意渐深,笑里有轻蔑的神气,他似是很满意的裴昭的叫声,指节一垂,纠缠着人的百斩线倏然松落。

    失去了禁锢,裴昭瘫倒在地上,剧烈喘息,心里惧意不退,他不敢再看萧衍,宁愿将自己的脸沉进泥污里,也不肯挪动视线半分。

    “好,很好,”萧衍笑意吟吟的瞧着他,语调转冷,“不过很可惜,我后悔了。”

    还没等裴昭反应过来,他陡然扣紧指节,白色的线在虚空中迅速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人重新笼住,拽起来。

    “萧衍——!”裴昭怒不可遏的瞪着他,目眦欲裂,“你这贱种!下三滥的贱胚!别以为撅起屁股喘两声,就能过得好了,江之郁已经回来了,晏顷迟的殿里到现在都还挂着江之郁的画像,等晏顷迟玩腻你了,你要怎么办?哈,你依旧会落得跟我一个下场,都是别人手底下的狗,你倒是自觉比我高贵了?”

    萧衍置之一笑:“是了,都是别人手底下的狗,可你能吠的这么好,总归是有做狗的天赋,要比旁人更胜一筹的。”

    裴昭发不出声音,他的精神已经吊在崩溃的边缘,几欲溃散,仅存的理智也在这兜转间,被磨灭殆尽。

    他凝着萧衍,神思涣散,他知道再也没法子了,没法子逃走了。

    “你逗我愉悦了,我也信守不渝,给你留条命,”萧衍同他对视,温声软语的说道,“成天待在天狱里太孤寂了,我心疼师兄,给你活路,做活傀儡,只要命还在,缺条胳膊断只腿,少了舌头,也都不是什么事儿,命我已经给你了,你不打算磕头谢恩么?”

    做活傀儡,意味着五感未失,能感受到来自外界的任何痛楚,却再也无法开口,只能按照主人的吩咐去行事。

    萧衍从储物囊里取出沈闲先前给他的蛊,蛊装在一个小葫芦里,上面被贴了符箓。

    他朝裴昭走来,裴昭瑟缩着,往后拼命挣扎,一滴滴的血从下颚滚落,掉在身前,浸到了衣裳里。

    萧衍步子踩在石子上的每个细微声响,都像是在给他生命做最后的推移。

    “萧衍!萧衍!你去找江之郁啊!你怎么不去找他!难道他当年没有害你吗?!”裴昭在徘徊呼啸的冷风中,在死寂沉沉的夜色里,含着呜咽的哭腔,泣不成声的嘶吼道,“你不信我的话可以,但是你想想墨辞先为什么会派人去招魂!他是借着招魂的理由,在找你啊!你藏得这么好,都死了三百年,我们怎么会无端怀疑你回来了?是江之郁啊,江之郁早就被段问寻到了,只是段问死的早,江之郁才会来找我们协作!是他告诉我们,你还活着!他在清溪街一案里就试探了你!”

    还真如此。萧衍并不意外,裴昭这番话只是肯定了他当时的推测,江之郁果然和墨辞先在一起。

    看来墨辞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所以才会来试探自己的识海,但他既然知道了自己是谁,为何没有朝外透露半点呢,近来看周青裴的态度,也不像是知道了自己身份,墨辞先看来并未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墨辞先在打什么算盘?萧衍斟酌着,却捉摸不透。

    裴昭见再也逃不掉,忽然癫狂的大笑起来,带着深深的自嘲:“我老子娘当年都为了墨辞先陪葬在了红莲地狱,到头来他受利驱使,把我当枚弃子丢掉了,好一个明哲保身,能够随意解释人的私欲,让几百年的情谊分崩离析。萧衍,我算是步了你的后尘,可笑我爹娘裘马仙道三千尘,立了裴家百年盛誉,到头来,子嗣竟然落得跟你三百年前一样的下场!让裴家断了后!”

    “没办法,这怨不得别人,墨辞先对你已经算是好了,为你所谋更是犹恐未尽,可你这几百年来祸盈恶稔,不断犯事,你能活到现在,说实在的,已经是你老子娘在保佑你了,”萧衍来到裴昭面前,蹲下身,和善的笑道,“你生的好,师承也好,好好培养,本该是块璞玉的,可你天生就不是那块料子,与其怨天尤人,你不如到下面去三省自身。三百年前,你让江家湮灭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下场的,这是你的债,你早该还的。”

    “萧衍……哈哈,”裴昭说到此处,已是泪眼模糊,“归云一出无踪迹,何处是前期。你想借江家的事洗清自己吗?可笑江家早就湮灭了,你永远也没办法洗清自己的罪……”

    世家湮灭,好的坏的都埋在高楼垮塌的砖瓦下,百年后归为尘土,能留下来的至多是众人高低起伏的叹息声罢了。

    萧衍不欲再纠缠,最后把符箓撕下,面无表情的引出了里面的蛊虫。

    ————

    萧衍从圣湖回来的时候,沈闲已经在客房里等得睡着了。

    萧衍见他睡得熟,便自觉从房间里退出去,准备回晏顷迟的寝殿,他趁着夜色,悄然躲过了巡夜的弟子,翻进了小院儿。

    庭院深深,四处溢着花香,盖住了萧衍身上的腥膻味儿。

    他拢着狐裘,正打算进游廊时,一只手掌揽住了他的腰,把他强硬的揽过去了。

    萧衍满身的寒气,撞在晏顷迟的怀里,都被他灼热的体温要烫化了。晏顷迟近来有点不大正常,这让萧衍无法揣测他又在发什么疯。

    “做完事不回来,去沈闲那里做什么。”晏顷迟呵出的热息落在萧衍的额上,语气不善,“你就这么急着见他?”

    “手拿开。”萧衍的腰身被他掂在掌间,“滚!”

    “阿衍,”晏顷迟抱着他,话囫囵着,抵在萧衍耳边道,“对不起,今日是我失了分寸,我——”

    话未说完,一记耳光重重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话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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