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娴那个女人天生嗓门大,在楼上的卧室里关着门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夏幽踢着被子,肚子又响了。她沉沉地吐出口气,下床去找吃的。
冰箱里有三明治,夏幽伸出去的指尖还没有碰到,徐娴就来到她身后,双手环胸,不悦地看着她。
“你平时都是这个点起床啊?”
夏幽拿出三明治和牛奶,摔上冰箱门,“要是你声音小点,我大概中午起来吧。”
徐娴鼻子都气歪了,瞥了眼夏幽手里的三明治,“家里不会一直都是我们景译做饭吧?他工作那么忙,你还要他伺候你?怎么当人家媳妇的?”
“他自己乐意做饭,没人逼他。”
徐娴哼了一声,坐到椅子上,“都结婚了还跟人家搞破鞋,现在闹得别人都知道了,你让我们景译的脸往哪搁?我看啊,干脆离婚算了!”
“你去跟他说啊,跟我说有什么用?”
厨房门“哐”的一声开了,白景译端着粥走出来,“过来吃饭。”
夏幽放下手里的三明治,坐到餐桌前,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徐娴站在原地没动,“你李叔叔家的儿媳妇,结婚不到一个月就怀孕了,现在那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们别耽误对方的时间了,要不行趁早离婚。”
夏幽抿住嘴唇,握着勺子的手有些用力,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低下头继续喝粥。
“我爸在找你。”白景译淡淡地说。
徐娴的脸立马白了,慌张地来回走动,仿佛白怀山就在她周围,随时都要把她抓回去,“那怎么办啊?景译,我不能回到那个地方,你一定不能让他找到我。”
白景译又去盛了碗粥,让徐娴坐下,“吃完饭就回去,以后不要出门,吃的用的我会让人送过去。”
“好。”
有白景译这句话,徐娴就放心了。
徐娴喝了口粥,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这粥的味道和火候把控得真好。徐娴抬起头,看到白景译瘦削的脸庞,眼圈都红了。
“你怎么不吃饭?你最近瘦了。”
白景译给她拿了个烧麦,“不饿。”
夏幽端着勺子,抬眸悄悄打量着白景译。他最近确实是瘦了,也没怎么见他吃饭,就连厨房他都不怎么进了。
◇
天色暗了,墓地里弥漫着薄雾,泛白的树枝上挂着几片枯叶,随着寒风轻轻颤动。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戴着口罩和帽子的高挑女人从雾里走出来。
她卷发垂在胸口,眉眼精致如画,就算看不到她完整的脸,但从这双眼睛和散发的气质就能知道她一定是个美人。
夏幽与她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愣,随即撇开目光,擦肩而过。
风变大了,夏幽被吹得迈不开腿,身后的女人被风刮得踉踉跄跄的,脚步有些混乱,像是在被风推着跑。
好熟悉的感觉,夏幽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她莫名地开始难过,这种情绪让她再次回头看向那个女人。
巧的是,女人也回过身来看她。
雾很浓,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视线似乎能穿透阻碍在她们之间的一切。
最终还是夏幽先败下阵来,转身走了。
夏枫墓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花,夏幽蹲下身子,拿起花放在鼻间嗅了嗅,还是香的,花瓣上挂着水珠,应该是刚放下没多久。
回忆起夏枫,她眼睛湿润了。
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年纪还小,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哭,要找爸爸。
那时候夏枫也不大,但作为哥哥,他担负起照顾夏幽的责任,从没有让夏幽受过一点委屈。
家破人亡这四个字的背后,是无穷无尽的孤独,那种感觉就好像她自己在一个世界,其他人都在另一个世界里。内心荒芜消沉,她丧失了所有斗志。
一想到回家要看到白景译那张脸,她更是心烦意乱了起来。
明明知道这件事不能怪白景译,也知道殷溯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每次和白景译在一起,体会到那种幸福的感觉,她就很有罪恶感,觉得对不起夏家的人。
她要远离白家,甚至想疯狂地报复白家,但是一想到白景译,就有些舍不得了。更何况白家势力庞大,她报复的行为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她真是个没用的废物,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就连感情的事也处理不好。
回到家已经八点了,夏幽把包扔到沙发上,转身上楼。
在她回来之前,白景译一直站在窗前,看她回来了,就赶紧去厨房热菜。
看来她今晚也不会下来吃饭了。
白景译肚子响了一声,然而并没有食欲。
好像回到了以前,“饿”和“想吃东西”是两码事。他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走起路来都没什么力气。
他打开微波炉,指尖刚碰到盘子的边缘,就被烫得反射性缩回手指。
剩下的菜也不热了,反正没有人吃。白景译心里是这样想的,然而还是把菜都端到了餐桌上,拿起筷子,动作僵硬地夹着菜往嘴里送。
一旦开始吃东西,食欲就都被激发出来了,筷子里夹的菜越来越多,他吃得有些狼吞虎咽。
等吃撑了才停下,胃里涨得又痛又难受,他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然后去卫生间催吐。
宁愿让身体挨饿,也不想吃太多长出大肚子,夏幽已经不喜欢他了,要是他像别的男人那样婚后发福,恐怕夏幽会更加厌恶他。
“你在做什么?”
夏幽来卫生间卸妆。
白景译快速站起身来,按下冲水键,怕夏幽看到他吐出来的那些脏东西。
“没有。”他漱了漱嘴。
夏幽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哭了吧?”
白景译愣住,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他那张脸满是疲惫之色,猩红的眼睛滑出一小段泪痕。
不是他哭了,是刚才吐的时候流下的生理性泪水。白景译想说“不是”,可胃里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弯下身子,手指握紧门框,脑袋低低的,张着嘴不停地吸气,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知道他肠胃不好,而且他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肯定是胃疼了,夏幽冰冷的脸色中显出一丝温度。
“家里有药吧?”
“有。”
“你等一下,我去拿药。”
夏幽刚走出卫生间,白景译就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整个人蜷成一团,浑身颤抖。
◇
调整好输液袋里药液的流速,柯珩站直身子,垂眸看着白景译苍白的脸,对身旁的夏幽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夏幽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弯下腰给白景译掖紧被子,然后跟在柯珩身后去了楼梯间。
月亮蒙在薄云里,白炽灯的光芒显得有些昏暗,柯珩站在窗前,点了根烟拿在手里,目光涣散地望着窗外夜色。
“说实话,我不希望景译和你在一起。”
“可他爱我爱得要死。”
柯珩用鼻子发出一声冷哼,转回身来把烟扔到地上,狠狠地捻灭,一步一步逼近夏幽。
“看来夏小姐很得意啊,你也知道他爱你爱得要死,所以你就肆无忌惮地找前男友开房?你要不要脸?”
夏幽被逼到墙角里,后背传来的冰冷和坚硬让她皱紧了眉头,一把推开柯珩,低吼道:“我没有找白云驹开房!你嘴巴放干净点!”
柯珩后退几步,险些从楼上摔下去,他握住扶手稳住身子,苍白的面容在白炽灯下显出几分怒意。
“呵,也就景译能受得了你这臭脾气,要是换了我,早就不要你了。”
“谁想跟你有关系?别恶心我!”
柯珩置若未闻,神色平淡地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然后深深地望了眼夏幽,转身走出楼梯间。
“最起码得对他好点吧,你不知道他因为你承受了多少压力。夏幽,做人不能太自私,就算是他,也没有义务一直惯着你。”
“关你什么……”事!
门“哐”的一声从外面摔上了,夏幽的拳头好像打在了软棉花上,恨不得把柯珩抓回来暴揍一顿。
她很清楚自己生气的原因。
柯珩说得对,她在无理取闹。
可柯珩什么都不懂,他是站在白景译那边的。
他不知道夏枫因为白家人的放射物不治身亡,不知道她爸妈因为白家人而死。
白景译稍微受了点委屈,就有柯珩和徐娴跳出来为他打抱不平,可是夏枫呢,还有她爸妈,又有谁会在乎这三条人命?
眼眶里逐渐蓄满泪水,夏幽抬起头望向夜空,还是止不住眼泪,最后她绷不住情绪蹲下身来抱头痛哭。
回到病房已经是凌晨了,见白景译靠在床头看手机,夏幽愣了一愣,走进来轻轻关上门。
“你怎么还不睡?”
“你不在,我哪里睡得着。”
白景译往边上挪了挪,空出位置给夏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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