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叶伊伊敲了好几下门，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她看下时间，距离江述回房已经大半个小时了，不由有点担心。
洗澡……不至于这么久吧？
她沉吟片刻，哒哒跑回自己房间，拿了手机，打算给江述打个电话。
电话拨通，她耳朵贴到江述房门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手机铃声。
在等待的空隙里，叶伊伊脑中闪过了无数幻想。
睡着了？
洗澡的时候摔倒了？
在浴缸里睡着了？
又或者——只是单纯懒得理她？
最后一个想法刚浮出脑海，叶伊伊就赶紧摇了摇头。
应该不至于，江述最近对她态度还算可以。
电话因为长时间未接通自动挂断，叶伊伊咬了咬唇，贴耳再听，还是听不到任何动静，只能再敲门看看，还是没回应的话她就要下楼找周云一起来撬门了。
她手指弯曲于掌心，朝前用力敲下，第三下还未抵达门板，忽听到“咔嚓”一声，她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把手收回，眼前的门就被向里拉开，干净清爽的浴后气息扑面而来。
叶伊伊先是看到熟悉的浴袍，微微仰头，对上江述冷淡平静的脸。
鉴于江述这人喝酒不上脸，所以即便他现在看着很清醒，甚至气势压人，但叶伊伊也不好判断他状态如何。
她咽了咽喉咙，循例问了声：“你还好吧？”
“嗯。”他垂着眼，漫不经心道，声音懒懒，带了点哑意，“有事？”
叶伊伊再次扫视他一下，眼神专注，审判似的。
她觉得……他应该清醒了，反正比先前刚回家时候的状态好多了。
“没什么，就是看你喝多了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还好好的，顺便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助。”
她说完顿住，打算等他回一句“我很好，不需要”后，自己跟他说句生日快乐继而离开。
节奏被她构思安排得很好，然而等了片刻，发现江述竟然一点回应都没有，不由再次仰头看他。
身高差真的烦人，每次面对面都感觉气势先低了一筹。
江述耷拉着眼，微湿的刘海懒懒搭在额角和眉眼之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又靡艳的气息，叶伊伊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小文，不知道她看到这个模样的江述，会发出怎样的感叹。
如此想着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语气也变得轻快：“生日快乐啊江述。”
既然他不说话，那就由她来说好了，反正他一贯傲娇。
江述本来只想等她好好说完然后道别离开，结果听半天也没什么重点，耐心告罄之际，正想开口结束这无意义且害他白走一趟的探视，当然，她本意是关心自己，所以他打算对她语气好一点。
然而还未来及说出口，就听到面前的女孩用清脆中带一点软的声音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啊江述”，他稍怔了一下，怀疑自己酒意又上来了，不然怎么感觉脊背倏地一麻，胸腔漫起一阵细密密的酥意，像被红线轻撩了一下，痒痒的，陌生但又不让人生厌。
他垂眸凝视着女孩，发现她睫毛特别长，鸦羽似的，从他的角度看下去，仿佛把眼睑都覆盖住，小脸泛着莹润的白，瓷般光滑，嘴角轻翘，微微笑意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情愉悦。
江述似乎打量了许久，但其实只是一瞬而已，在叶伊伊抬眸时他已经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谢谢。”他说。
叶伊伊退开一步，弯了弯眼：“那……你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天怕是会头疼。”
其实她不介意再陪他说一会话，就像上次自己醉酒归家一样，但对方似乎没有这个意欲，那她就贴心地让他休息吧。
“你英文怎么样？”江述忽然问。
刚转身准备离开的叶伊伊动作停住，疑惑回头。
是她听错了吗？
怎么突然说起英文了……
“中级听读写可以吗？”
叶伊伊怔住，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他就是在问自己英语水平。
她五官有些扭曲的奇怪：“还行……吧？”
“嗯？”
“就中级水平，再高了就不行了。”
江述轻笑，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满意。
“二十分钟后来我房间一趟，我等会有个长途会议，麻烦你帮我做个记录。”
叶伊伊这下是真的惊住了：“你还开会？身体真的可以？”
江述忽然向前稍弯了脊背，叶伊伊吓得猛地后退了一步。
“你干嘛！”
江述扯了扯嘴角：“让你看看我现在身体行不行。”
“那你也不用这样啊！”
“哦，我以为可能需要测一下额头温度。”
“……”叶伊伊哭笑不得，“你又不是感冒发烧，我测你温度干嘛。”
江述站直身体，覷她一眼，然后懒靠在门墙边沿，慢条斯理道：“那我要怎样才能让你知道，我现在虽然有点不舒服，但不影响我开会，而这点不舒服又导致我精神疲惫行动不那么利索，需要个助理在旁帮忙……”
“还有，你刚不是说来看看我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难道只是信口开河，其实并无此意？”
叶伊伊抿了抿唇：“可是你应该不缺这种记录会议的秘书啊。”
“嗯。是不缺。”
“那怎么让我……”
“太晚了，而且是临时会议，不用完全记录，听我吩咐记一些重点就行。”他顿了顿，“平时这种会议我自己就能顺便记录。”
言下之意就是，要不是今天情况特殊，他根本用不上她。
“……”叶伊伊无话可说，“您说得都对，二十分钟是吧，我等会就来。”
“慢着。”
叶伊伊再次回头：“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吃甜品。”
“……”
“等会你过来的时候顺便带一份吧。”
叶伊伊咬牙：“我去哪里给你找甜品？”
江述认真打量了她一下，皱了皱眉，最后委曲求全似的说：“你不会做的话只能叫外卖了。”
“……”敢情你还想让我给你现做？
叶伊伊干脆摆烂：“二十分钟应该不行，很晚了，而且这一片区外卖很不方便。”
她好像也没有这个义务要为他服务吧？
“你等等。”
他说完走回房间，在叶伊伊莫名其妙的注视下重新回到房门口时，手里已经多了个手机。
看到手机叶伊伊就来气，酸溜溜问：“你手机原来还活着啊。”
江述诧异地看了看她，随后敛眸轻笑，笑容很轻，跟气音似的，要不是现场太过安静，叶伊伊还不一定能听得到。
“别闹。刚在洗澡才没接你电话。”他边说边轻点手机。
叶伊伊噎住，大概是他这声“别闹”太过温柔，她竟然听出了点宠溺的意思来。
天灵盖嗡鸣一声，耳尖悄然中染上粉红。
一直被她攥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心灵感应般，叶伊伊倏地看向江述。
江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
“没有钱搞不定的事。”
“嗯？”
“多花点钱，让对方最快速度送过来就是。”
江述说得理所当然，话语中似乎隐隐在说：你怎么笨得连这么简单浅显的道理都要我亲自明说？
叶伊伊终于点开手机，发现是一笔转账。
22222元。
“跑腿费。”他说，“剩下的是打赏。”
-
“为什么给我转这个数目？”
半小时后，叶伊伊坐在江述房间的书房套间里，看他不紧不慢地吃着甜品，嘀咕着问。
“刚好在发送键旁边，按着方便。”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平静道，“只是长按了一下。”
这样吗？叶伊伊埋头看手机屏幕，好奇江述到底用的什么输入法，因为常用的九宫格和全键盘输入法，2这个按键，都没在发送键旁边吧？
而且长按？他怎么控制得这么精准，不再按久一点？
一开始看到这满屏的2，她下意识就觉得江述在嘲讽自己，而且深深觉得他就是这么一个锱铢必较的小气鬼。
但每次一看到他冷淡从容的样子，她又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过自作多情。
唉……
也好。
毕竟他要是真的直接说我就是在嘲讽你……她除了无能狂怒，也没别的办法。
“好了。”江述没等她多想，把吃食推到一边，“开始吧。”
叶伊伊瞬间挺直了身板，虽然知道自己不会入镜，视频会议里的人不会看到自己，但还是很紧张，毕竟第一次干这种工作，担心会搞砸，也担心会被江述瞧不起。
“再申明一下，我不保证万无一失，要是出什么问题，你嘴下留情，别怪我。”
江述斜睨她一眼，女孩就坐在他身边，与他隔着半臂的距离，坐得直直的，笔记本端摆在面前，耳朵连着耳机，眸子极亮。要不是穿着睡衣，头发也只松松扎了个丸子头，她现在姿态看上去还挺职业范儿。
“叶伊伊。”
“嗯？”叶伊伊疑惑侧头，眼睛湿漉漉的，那点懵懂让她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花季女生。
“做事不能总在动手之前就给自己想好借口和退路。”
“……”
她忽地扑哧笑出声，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原来上班被领导批评是这个感觉。”
江述屈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她会议马上就开始了，专心一点，心里却笑她实在缺乏职场经历，真正的领导批评哪里会这么和风细雨，轻易带过。
叶伊伊用力撑起眼皮，打足十二分精神。
这次会议内容刚好就是上次叶伊伊在电视上看过的新影视城的设计建造问题。
影视城已经正式动工，然而刚开工不久，就发现底下有一个唐朝墓穴遗址，深挖后发现竟然不止一处，连起来可以算得上一个小规模的遗址群。
对一个争分夺秒的项目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文物部门要求停工，项目被迫停摆，眼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停止工程等待通知，要不绕开遗址重新设计。
江述选择了后者，所以才连夜开会，跟建筑设计团队重新商量，因为团队中有外国人，所以需要在旁记录的叶伊伊懂英文。
江述说，要记录的时候，他会提示她记下来，所以叶伊伊可以说是全程都在注视着江述，等待他的指示。
其实要让她干活的地方并不多，以至于叶伊伊看着看着，竟然有点走神。
她第一次看到江述工作的样子，只觉得跟平时好不一样，同样冷着一张脸，平时是倨傲冷慢，带着点让人仰视的不可一世，工作时却是专注沉稳，有一种让人听服的领导力。
他带着耳机，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偶尔说话，为了会议特意换上了衬衫，最上面一颗纽扣没有系，露出好看的脖颈和性感的喉结。叶伊伊眼睛刚好跟他脖颈平视，能清晰看到他说话时喉结滚动的轨迹。
说正事的时候他声音一点都不懒，沉澈中混杂着一丝哑。
叶伊伊眨了眨眼，心想是他掩饰得好呢，还是他真的没事了，现在的他真的一点看不出酒后的感觉。
不过应该真的不好受吧，不然怎么会让她来帮忙呢，毕竟江述这人挺有领域意识的，自己今天算不算入侵了他的领地……
思绪渐渐发散，桌面忽然被敲了一下，她回过神来，发现江述目不斜视，仿佛出手提醒的不是他一样。
叶伊伊弯了弯唇角，收回过于放肆的目光。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会议终于结束。
叶伊伊伸伸懒腰，把笔记本推到江述跟前：“你看看。”
江述覷她一眼，然后接了过来。
叶伊伊以为他应该只会随便看看，没想到他却看得挺认真。
以至于她瞌睡都醒了，变得忐忑起来，像一个等待老师批示的学生。
她觉得自己做得还可以？毕竟是义务帮助，就算不夸奖，应该也不至于被批评吧？
当然，要是能有夸奖就更好了。
江述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指尖偶尔轻敲下滑。
虽然比不上专业秘书，但叶伊伊这工作成果却比他预估的要好很多。主要意思都记下来了，一些不懂的专业名语，她也根据自己理解填补上并作了标注。
“不错。”江述看着她说。
叶伊伊肩膀瞬间松懈下来，脸上是愉悦还有一点得意的笑。
“我大学辅修了英语，成绩还行。”她说，“因为有过出国的想法，还去考了雅思。”
江述扬眉，忽然指了指屏幕，问：“这个我刚刚说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
叶伊伊一愣，下意识就探身去看，玫瑰甜香随着她的动作在江述鼻前划过。
江述垂眸看向叶伊伊因为动作而软贴在腰身的睡衣，盈盈一握的弧度，伴着幽香在如此深夜，暧昧且诱惑。
他心里啧了一声。
要是别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做这个姿态，他早就把人推开。不对，应该没有人能有机会在他面前做这种姿态才对。
不过现在……
他眼皮撩起瞥向叶伊伊。
她的脸上只有认真的求知欲，配上那张纯情的脸，真是无辜至极。
而江述知道，她这种纯真是真的。
因为她对自己似乎一直都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意识，大概她从来就没把自己看做一个正常男人，对他放心得过分。
想到这一点，江述眯了眯眼，只觉得这种放心并不怎么让人开心。
他觉得自己这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一个女人不把自己当男人，谁带入自己都不会太开心吧？
他沉默着，叶伊伊蹙眉扭头：“你说哪里不对？”
她半弯着腰，距离跟他极近，近到江述能清晰感觉到她说话时划过空气中的酥酥痒痒的气息。
江述正了正身子，轻扯嘴角。
哪里不对？
他本来就是看到她洋洋得意的样子后想逗逗她，现在心思千回百转后，那股逗弄的心自然也就消了。
没意思。
对方就是个榆木疙瘩，反而显得自己跟十几岁男孩似的，轻易被暧昧勾起异样的感觉。
“没什么，是我看错了。”
“哦……”叶伊伊坐回到座位上。
甜香再次从江述鼻前一飘而过，一丝一缕的融于空气中，怪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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