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笙和谢潇南回去的时候,  前面已经闹翻了天,一楼的大堂极其哄乱,桌椅也被抽翻好些,  酒菜洒落一地。

    就见沈嘉清将一个瘦小的男子掐着衣领按在柱子上,满脸凶恶。

    那男子吓得要死,给沈嘉清提起来,  脚尖堪堪踩在地上,喊道:“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简直目无法纪……”

    还没说完沈嘉清拽着他往旁边一摔:“干什么?当然是揍你!”

    男子在地上滚了两圈,还没爬起来,沈嘉清就压过来要打他,  席路上来拦了一下:“算了吧沈小公子,  你这一拳打下去,指定把他骨头都打折。”

    “打折了正好,  让他日后长个记性,别一张嘴就乱说话。”沈嘉清在动手打人的时候,  基本上是不听劝的,他觉得有些人就该打,说什么都没用,  只有拳头最有用。

    温梨笙大喊一声:“沈嘉清!住手!”

    沈嘉清抬头看她一眼,  拳头终是没有落下,  而是站起来,  将身上的银票小金锭全拿出来,  一股脑的砸在地上的男子身上,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小爷不缺银子。”

    温梨笙走过去,  见满地的狼藉,  客人也走了大半,  还余下一些站得老远看热闹的,而阿罗老板则在一边嗑着瓜子看得十分起劲,一见沈嘉清掏出一堆银票金子砸出来,眼睛都直了,不停的哇哇。

    被打的男子见终于有人上来主持公道了,立马扯着嗓子道:“这人是个疯子!吃得好好的,他突然过来掀了我的桌子!还把我按在柱子上揍我!这朗朗乾坤天理何在?川县还有没有法纪了?”

    温梨笙瞧了一眼这满地的狼藉,差点忘记了,沈嘉清也不是个老实的主。

    他的破坏能力比她还要厉害一些,有时候一个错眼没看住,他就能把周围搅得天翻地覆。

    眼下她就和谢潇南离开一会儿,沈嘉清就闹上了,且乔陵站在边上笑眯眯的看着,完全能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而席路似乎尝试过,但没成功。

    “怎么吃得好好的,突然动起手来了?”温梨笙问。

    沈嘉清指着地上的男子,气道:“这个王八犊子说我是靠着美貌迷惑这酒楼老板的那种人,身上穿得光鲜亮丽,其实兜里掏不出一个子儿,我沈嘉清长那么大,头一次听到别人说我吃软饭。”

    他对温梨笙道:“梨子,你说这种情况,我能不让他尝尝我的拳头有多硬?”

    温梨笙几乎立即就被说服了,义愤填膺道:“有人说你吃软饭那还得了?脸给他打肿,牙给他敲掉两颗!”

    男子本以为来了个劝架的,却没想到这姑娘脸色一变,立马成了同伙。

    温梨笙从地上捡起了一个摔裂的桌腿,递给沈嘉清:“就用这个打吧,好使。”

    沈嘉清接过桌腿比划了两下,看起来很是满意:“果然好使。”

    吓得地上的男子大喊道:“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声音刺耳尖利,温梨笙踢了他一下,凶道:“闭嘴,要是怕挨揍,嘴巴就不要那么贱。”

    正说着,谢潇南穿过一片狼藉停在温梨笙身边,开口道:“把东西放下。”

    沈嘉清就把手上的桌腿扔到地上,对温梨笙道:“我就说了别用桌腿儿吧,别不小心给人打坏了,你非要我用。”

    温梨笙震惊的瞪大眼睛:“沈嘉清,我把你当好兄弟,你搁背后捅我一刀?”

    沈嘉清小声道:“万一小师叔回头跟温大人告状,我不就完蛋了吗?你也知道你爹最喜欢小题大做,心眼子小,搞不好因为这点子小事他会把我赶回沂关郡。”

    温梨笙道:“要不我替你顶着?我就说这桌子是我掀的,菜是我砸的,人是我打的,够意思不?”

    “太够意思了,你简直就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沈嘉清当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立马咧个大白牙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

    下一刻就被捏住了手腕,就见谢潇南把他的胳膊从温梨笙的肩膀上摘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说:“我会告诉温郡守这些东西都是你砸的。”

    沈嘉清微微张嘴:“啊?”

    “还有你说温郡守喜欢小题大做,心眼小。”谢潇南又说。

    沈嘉清完全看不出来谢潇南还是那种会告状的人,他惊讶的皱眉:“小师叔,你这样是破坏行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谢潇南问。

    “不能跟爹娘告状。”温梨笙道。

    这种幼稚的规矩,谢潇南是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捏着温梨笙的手腕,将她往前方拉了几步,而后顺手一推:“吃饱了就走。”

    沈嘉清不愿走:“我还没吃饱。”

    谢潇南轻嗤一声:“我看你吃得够多了。”

    温梨笙走在前头,谢潇南落了几步跟在后面,其后就是乔陵和席路,沈嘉清指着地上躺着的男子道:“记住了,以后嘴巴放干净点,在路上看见我就躲着走,日后在让我碰见你,我打得你门牙漏风。”

    一番警告下来,那男子是半点不敢再说什么,只忙点点头。

    沈嘉清又冲在一旁嗑瓜子的阿罗道:“这地上的银钱就当赔你酒楼里这些被我砸了的东西,对不住。”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利落的身影。

    阿罗顿时咧着嘴笑开了花,这些银子足以让她闭楼一年出去逍遥的了:“小郎君慢走,日后若是有空闲,再来砸个一两回啊。”

    而后她扔了手里的瓜子去捡地上的银票和小金子,结果那先前挨揍的男子却与她争抢起来,面红耳赤道:“这些都是我挨打换来的,你也抢?!”

    阿罗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一下变得凶厉,立即招来了酒楼中的一帮打手,把这人好一顿揍,抢走了所有的银票。

    出了酒楼之后,几人继续沿着路边走,由于大白日里人太多,温梨笙也不能与谢潇南靠得太近,当中隔了一步的距离。

    沈嘉清则是在街边乱买东西,由于他方才把身上带的银子全交出去了,现在看到什么想要的,就只能朝温梨笙要银子。

    两人以前在街上玩的时候,银子都是不分彼此的,所以温梨笙想也没想把腰上挂的小钱袋摘了扔给他,还叮嘱道:“少买点路边的东西吃。”

    沈嘉清说:“我方才没吃饱,就随便买着吃点。”

    然后拿着她的小钱袋去挥霍。

    谢潇南看了一眼那个被沈嘉清攥在手里的妃色钱袋,街头车来人往,很快将沈嘉清的身影淹没。

    几人并没有走远,只沿着街边转了一圈。川县虽比之其他县城算是大的了,但仍旧无法与沂关郡相比,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景色,稍微走一下就觉得累了。

    回去之后温浦长与县官站在屋中正说着话,见温梨笙走在前头,进门的时候喊了一声温浦长:“爹。”

    温浦长正想应声,就见谢潇南幽幽走进来,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嗓子里。

    他上前几步拉着温梨笙的胳膊走到一旁来,小声道:“跟你说过多少回在世子面前要守礼节,你怎么能走在世子前头呢?”

    温梨笙无辜道:“是他自己要走我后面的,我还放慢了脚步等他呢。”

    温浦长道:“下次可不准这般越矩了,如今出门在外不比沂关郡,若是让别人看见你这样不守规矩,就算世子不计较,也会因此有损世子的名声。”

    温梨笙表示明了的点点头:“知道了,若是世子走累了,我就把他驮在我身上,我给他当牛做马,以示尊敬。”

    温浦长拧她耳朵:“贫嘴。”

    谢潇南走到院中,县官赶忙躬身行礼:“世子,下官为二位准备了一场接风宴,还望世子能赏脸,同时下官也想将那四副棺材所有异状详细告之世子。”

    谢潇南习以为常:“什么时候?”

    “今晚酉时。”县官道:“届时下官会派人来接世子与温大人。”

    谢潇南微微点头,偏头看向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父女俩,目光落在他拧温梨笙耳朵的手上,扬声道:“温大人。”

    温郡守听到后连忙松了手,转头拘礼:“世子有何吩咐?”

    他看一眼捂着耳朵逃走的温梨笙,而后道:“方才我去街上打听了些消息,想与温大人共同商议。”

    温浦长道:“好好好,到下官房中商议吧。”

    县官也行礼告辞:“那小官就先走一步,世子与温大人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告知下官,随时恭候。”

    说着几人散去,谢潇南与温浦长进了房间议事,席路和乔陵站在院中,席路道:“猜猜是我去还是你去。”

    乔陵说:“应当是你。”

    席路挑眉:“何以见得?”

    乔陵道:“因为我指定会被留在院中,看着那两个喜欢闯祸的人。”

    温梨笙捂着耳朵,从一旁的树后面冒出来:“你说的两个喜欢闯祸的人,难道是指我和沈嘉清?”

    乔陵笑得大大方方,点头承认道:“正是。”

    温梨笙龇牙咧嘴:“不怕我跟世子告状?”

    乔陵认真的想了想:“顶多让我会奚京喂猪。”

    温梨笙冲他鼓掌:“恭喜你成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第三名荣誉人选,先说明一下,第一名是沈嘉清,第二名是我。”

    席路惊讶道:“还有人评这个名次?”

    “有啊。”温梨笙道:“我爹。”

    正说着,沈嘉清手里攥着一大把路边买的小吃走来:“梨子梨子,快接一下,我要拿不住了。”

    温梨笙从他手里接过,啧了一声说:“都说了让你少买点,你买那么多干什么?我爹说这些路边的东西不干净,吃了会闹肚子的。”

    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送了一口,一本正经的评价道:“味道一般。”

    沈嘉清说:“我也就是尝个新鲜。”

    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来,把买来的路边小吃都尝了个遍,煞有其事的讨论起味道来,不一会儿就吃的满嘴黏糊。

    席路站在边上安静的看着两人因为同一个食物的味道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而后对乔陵道:“商量一下,晚上让我留下来吧。”

    乔陵哼笑:“为什么?”

    “因为他们很好玩,我光是看着他俩说话,就能看一整天。”席路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而且陪少爷去赴宴真的很无趣,正适合你这种无趣的人。”

    “少爷能听见。”乔陵笑眯眯道。

    “听不见的。”

    “我告诉少爷。”

    “我要是回奚京喂猪,我指定拉上你一起。”

    “我不跟你换,你晚上跟少爷去赴宴吧。”乔陵说。

    席路气得咬了下牙。

    两人心里都清楚,若要留下看温梨笙和沈嘉清的话,乔陵是最合适的,他虽然平日里脸上都带着笑,好像文质彬彬的样子,实际上他武功凌驾于席路之上,有他在这座庭院就绝对安全。

    席路因前段时间受了重伤还有些后遗症,如今长时间的打斗腹中就会有疼痛之感。

    两人在这边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那边温梨笙与沈嘉清吵得不可开交,就快要动手了。

    “分明就难吃的很,你硬着头皮说好吃,有意思吗?”温梨笙道。

    “就是好吃,我就是觉得好吃!”沈嘉清梗着脖子道。

    “这东西你能吃的下去?”

    “怎么吃不下去?我能一口吞了。”沈嘉清吹牛不过脑子。

    温梨笙看了一眼手里穿着竹签的一大块米糕,往前一送:“你吃,我就看看你能不能一口吞了。”

    “若是我吞了怎么办?”沈嘉清接过。

    “你要是真能一口吞了,我给你背一辈子的黑锅,日后你闯什么祸我都给你顶着。”温梨笙气道。

    这绝对算得上温梨笙所许下的誓言里最顶级的了,因为每回他俩捅了篓子,在被审问的时候都是互相推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对方的身上。

    沈嘉清二话没说,抓着米糕就往嘴里塞。

    但是这块米糕分量足,压得厚实,沈嘉清将它塞嘴里之后,两个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嘴巴都合不上,他嚼了两下,发现也不太能嚼动。

    温梨笙盯着他看,正是骑虎难下的时候,沈嘉清心一横,面目狰狞地开始嚼,从表情上就能看出他相当奋力。

    然而这米糕又极其糊嗓子,他嚼了半天,试了好几次压根就压不下去,最后没忍住:“呕——”

    温梨笙立即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沈嘉清呕了两声吐不出来,伸长爪子去抓温梨笙,含糊道:“梨子,救救我——”

    “死一边去!”温梨笙一脚给他踢翻在地。

    沈嘉清仰面摔了个屁股墩儿,呜呜地喊着,席路看他脸色通红,怕他真的噎死,立马去给他倒水。

    沈嘉清费了老大劲儿,终于把嘴里的米糕给吐出来了,那些糊在嗓子上的他喝了好多水才压下去,暗骂道:“什么垃圾米糕,真他娘晦气,又难吃又难咽!”

    温梨笙冲他翻个白眼:“死鸭子嘴硬说的就是你。”

    沈嘉清无言以对,心说今天可算是丢大人儿了。

    但转念一想,他也不是头一回这样丢人,于是很快释怀,拉着席路要去过两招。

    温梨笙回到自个房间,那里已经被整理妥当,暖炉也搬进房间点上,驱散了冬日里的寒气。

    这房间比她自己的寝房小了一半不止,一进门就是能看见床榻,挂了一层墨青色的床帐,周围的摆设也极其简单,当中就一张桌子,其他就没什么了。

    与温梨笙原本的寝房相比,这里简直称得上简陋,但毕竟是出门在外,温梨笙也不在意那么多。

    她坐下来,鱼桂就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小姐,喝喝茶。”

    “鱼桂,”温梨笙拿起杯盏,浅浅地喝一口热茶,慢悠悠地说道:“如若你要做一件重要而隐秘的事,是不是一早就要做足准备?”

    鱼桂觉得这话很奇怪:“若是奴婢要做的事重要,且不能够被别人发现的话,自然是要做足完全的准备。”

    “那假设你要在城东的地里埋一块金子,你是选择带着金子过去埋,还是选择到了城东之后在现场买金子埋呢?”她又问。

    鱼桂想了想说:“自然是先买好,因为奴婢不确定城东有没有金铺,若是去了那地方之后没有,或者奴婢埋金子一事并不想要别人知道的话,就不会做这样明显的举动。”

    “是吧?这就好像是一个故意放出来的指引一样。”温梨笙若有所思。

    她心中一直奇怪,阿罗口中那个在她的店铺里买金镯的那个人,那女人既然要用四副棺材做献祭仪式,又怎么会故意在附近的店铺买金镯,这样用大额银票,出手阔绰的买东西,引人注目的行为与她所做的事情是相悖的。

    川县的官府肯定在棺材的地方挖到了金镯,只要稍加询问,就能从阿罗那里问出是谁买的,什么时候买的。

    这好像是一个故意的行为。

    在告诉别人,这活人棺的事与她有关。

    “是陷阱吧。”温梨笙喃喃自语。

    她想等着温浦长与谢潇南谈完了事之后,去找谢潇南说一说。

    但没想到两人从屋中出来便要出门,沈嘉清在边上也喊着要一起去,温浦长瞪他一眼:“去什么去,你出去了就知道惹祸,什么忙都帮不上,好好在院里待着!”

    见他这么凶,温梨笙也想要跟着去的喊声卡在嗓子里。

    谢潇南站在温浦长身旁,转头朝她看了一眼,见她半个身子扒在门边,探着个脑袋往这边看,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模样。

    谢潇南看得有些心软。

    但是心软嘴不软,并不会开口说带她一起出去。

    温浦长与谢潇南离开之后,院中沈嘉清与温梨笙面面相觑。

    “哟,沈小公子嘴巴怎么感觉大了一圈啊?该不是吃米糕没吃进去,把嘴撑大了吧?”温梨笙阴阳怪气的笑道。

    沈嘉清道:“我还觉得你耳朵长了点呢?指不定是被谁揪的。”

    温梨笙冷哼一声:“那也比你坐在地上抠嗓子强。”

    沈嘉清一想,好像确实是自己丢人些,于是气道:“温梨笙,你出口伤人,我暂且与你断绝好兄弟关系。”

    温梨笙呸了一声:“我稀罕。”

    两人一个站在树下,一个站在屋前,你来我往的斗嘴了小半时辰,逐渐将以往的事拉出来相互攻击。

    “你八岁的时候遭仇家追杀往粪坑里钻,要不是我爹拦得及时,你指定顶着一身牛粪自个走回家。”

    “你十岁的时候在街头追着别人的米袋啃,把人家米袋咬破一个大洞,漏了一路,最后还是我爹赔的银子。”

    “十二岁你为了不被抓去念书,在猪圈里躲一夜。”

    “那不是你给出的主意吗?!”

    沈嘉清站累了,在石桌旁坐下来,温梨笙也从屋中搬了个凳子出来,两人坐着继续吵。

    一说起来就没完,鱼桂见她说得口干舌燥,便倒了热茶端出来给她。乔陵也颇为贴心,给沈嘉清递上茶,鼓励道:“目前你略胜一筹。”

    “多谢。”沈嘉清接过茶喝了一口:“我刚说到哪里来着?”

    “你说她十三岁的时候在街头买了一种能够快速长大的神仙药,结果拿回家之后才发现全是泥搓成的丸。”乔陵道。

    “哦对对,都跟她说是泥巴丸子,她还不信,硬要往嘴里塞。”沈嘉清说。

    温梨笙气得鼻歪嘴斜,于是第二轮战斗又打响。

    “行了别吵了。”最后还是席路站出来充当和事佬,手臂里夹着一个竹丝编织的圆球,说道:“来蹴鞠吧。”

    一般蹴鞠所用的球是皮革制作的,但席路手里拿的这个用竹丝编得很圆,入手分量也轻,踢起来并不费劲。

    沈嘉清与温梨笙顿时来了兴趣,停止战斗,加上乔陵,鱼桂,五个人也不少。

    分队的时候,席路与沈嘉清一组,乔陵与鱼桂一组,另捎带一个温梨笙。

    “规则就是你们若把球踢进我们身后的门洞中,便算得一分,同样我们也一样。”席路脚踩着球说道。

    他和沈嘉清身后的是大门的门洞,乔陵与鱼桂温梨笙三人站的身后是两边屋子之间的檐堂,宽度正正好一样。

    “不准用功夫。”温梨笙补充了一句。

    这里就她不会武功。

    几人点头同意,于是由席路起头,竹编球挑在他脚上,而后往空中一扔,在侧脚猛踢,球就飞速而来,飞往乔陵的位置,他跳起来用肩膀将球接住,顶了一下落在脚上,而后迅速踢回去。

    由沈嘉清接下,在脚上颠了几下,再踢出去,鱼桂接住。

    院子不大,几个人相互传球,踢了几个回合,没人把球传给温梨笙。

    她一下急眼了,喊道:“说好的大家一起玩,怎么我站在这里,你们当我不存在啊!”

    正喊着,那球就被拦在了沈嘉清的脚上,于是她大叫:“沈嘉清,把球踢给我!”

    沈嘉清想也没想,抬腿就是一脚,竹编球瞬间飞出去。

    本来这个速度,几个会武功的人可以轻松拦下,但温梨笙并不会武,且反应也不快,眼看着球直直地飞来,一下砸在她脑门上,她没站稳往后仰面摔倒。

    鱼桂发出惊呼声,其他三人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查看,就见温梨笙白皙的脑门红了一片。

    好在这球是用细竹丝编的,所以就算是速度有些快,但砸在头上也并没有多痛,她之所以摔倒,是因为她看见球飞来的时候下意识往后躲,才没站稳摔了个跟头。

    温梨笙气得双眼冒火,咬牙切齿的爬起来,一下就把沈嘉清扑倒在地上,与他撕打起来:“你个小王八,你指定是故意的!把球往我脸上踢,我用脸怎么接球?”

    沈嘉清奋力抵抗,为自己辩解:“他们都能用头接,你为什么不能?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你一直喊着让我踢给你……”

    席路与乔陵赶忙上前拉架,鱼桂对这场面早已习惯,这俩人基本上都是上午好兄弟,下午生闷气。

    不顺眼就吵,吵急眼就动手。

    鱼桂像往常一样站在边上看。

    两人扭打着,全然不顾地在地上翻滚,正热打得激烈,谢潇南与温浦长从外面归来。

    由于这院子不大,一进门就能看见两人在地上打架,乔陵和席路在旁边拉,温浦长当场倒抽一口凉气,瞪圆了眼睛。

    鱼桂见状忙扑上去喊:“小姐,沈少爷,别打了,你们要打就打奴婢吧!”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紧接着谢潇南大步走上前,弯腰抓住了温梨笙的手腕,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拉拽起来,院子里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温梨笙身上的棉衣有些松散,头发也凌乱许多,身上沾了不少灰尘,头顶红红的,水灵灵的眼睛朝谢潇南一看,露出喜色:“世子,你回来啦?”

    谢潇南唇线微抿,表情有些不大好看,低低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头上是怎么回事?”

    温梨笙用手揉了揉:“没什么呢,就是被球砸了一下。”

    沈嘉清也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怕打身上灰尘的时候,就看见温浦长气得满脸通红,已经是发怒的边缘了,他连忙指着温梨笙道:“是她先动手的,我有证人!”

    “都给我过来!”温浦长喊了一声。

    温梨笙与沈嘉清就垂着头跟在温浦长的身后,进了他的屋子后,两个软垫往地上一扔,两人各跪一个,温浦长点了一炷香,气道:“香燃尽之前不准起来,好好反思一下,都多大的人了还滚在地上打架,几岁的孩子吗?!”

    这种时候两人是不敢接话的,一旦谁辩解了一句,温浦长就会开展一系列极为详细的训诫,甚至在香燃尽的时候再点上一根。

    于是温梨笙与沈嘉清垂着头,认错态度看起来颇为良好。

    温浦长训了几句,就从屋中出去,门关上的一瞬,跪着的两人同时坐下来,相互看了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温梨笙还眼巴巴的想去跟谢潇南说几句话,但是香燃尽之前是不能够出门的,否则被她爹抓到的话,好一顿教训,于是只能坐着干等。

    瞅着香终于燃尽之后,温梨笙跑出门才得知谢潇南与她爹又出门了,前去参加县官办的饭局。

    温梨笙无法,只得回了自己房间里去。

    冬天黑得早,没多久天就完全黑了,下人准备了热水,温梨笙先泡了个澡洗洗干净,换上了暖和衣裳坐在暖炉旁看话本,时不时往外面看,等着谢潇南回来。

    戌时过半,温浦长与谢潇南才回来,院中一阵声音传来,温梨笙竖起耳朵听着,很快两人各回房间,外面只有下人抬水时的偶尔响动。

    温梨笙已经没有什么心情看话本了,但扔在房中等着,又过了小半时辰,等到下人来回走动的声音也没有了,院中的灯熄灭,外面一片漆黑之后,温梨笙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她披上搭在椅靠上的棉衣,悄悄的打开自己的房门,先是伸头在外面看了一眼。

    就见外面光线昏暗,对面她爹的房间灯已经熄灭了,谢潇南房间的窗子还亮着弱光,四下无人极为寂静,守在外面伺候的下人也回房休息。

    温梨笙呵了一口冷气,然后探出了脚,踮着脚尖轻轻走到对面的屋子,趴在窗子上侧耳听了一会儿,里面并没有什么声音。

    而后她轻手轻脚的将窗子推开一条缝,悄悄往里看。这窗子并没有钉棉帘,所以伸头一看,就能看到屋中的大部分场景。

    屋子比温梨笙住的那间要大一点,还有一个两面的屏风挡在床榻边,墙边多了一张方形长桌,桌上摆著书和燃着的烛台,还有摊开的纸和墨笔,椅靠上搭着一件衣裳。

    看了一圈,谢潇南不在。

    看着样子,他似乎是应该在桌子前写东西的,这会儿去哪了?

    温梨笙短暂的犹豫一下,而后将窗子推开,扒着窗框往里翻。

    她对翻窗子越发娴熟,先一条腿抬上去,然后另一只腿再一蹬,就能轻而易举的翻到窗台上,正当她往里翻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个人。

    温梨笙被吓了一跳,一抬头发现是谢潇南。

    他发梢还有些湿润,穿着白色的衣衫披着棉外衣,站在边上看她,由于逆着烛光,温梨笙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见他出现,温梨笙也不翻了,冲他伸出双臂,轻声唤道:“世子。”

    谢潇南顿了片刻,才上前一步接过她的双臂,将她从窗台上抱了下来,顺手关上了窗子。

    寒气被隔绝之后,屋内的暖意瞬间包围过来,温梨笙顺势扑进他的怀中,脸颊在他的衣裳上蹭了蹭,无声的表达自己的想念。

    谢潇南抱住她,手往她后脖子处一探,发现是凉的,便拧起眉毛:“怎么不多穿点。”

    “房间有暖炉,穿这个就可以了。”温梨笙含糊应道。

    谢潇南却松开她,将自己的外衣拿来,披在她身上,特地裹了裹领口:“半夜三更,你翻我的窗子干什么?”

    “自然是来看看世子啊。”温梨笙说。

    “下次直接敲门就是。”谢潇南不大赞同她翻窗的这个行为。

    温梨笙却小声地说:“我这不是怕被我爹听见嘛。”

    这话倒是提醒了谢潇南,他道:“这个时辰你确实不该来我房中,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着他就往门边走,温梨笙赶忙将他拉住:“我就待一会儿,一小会儿!白日里都没什么几乎跟你说话,你本来还说下午不忙的,结果一下午都看不到人。”

    谢潇南停住脚步,侧脸对着温梨笙,眸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上,忽而说道:“你不也玩得很开心。”

    温梨笙一下察觉到他有些不高兴的情绪,敛起的眉眼看不出别的表情。

    “世子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吗?”她问。

    谢潇南道:“没有。”

    温梨笙绕到他面前,在烛光的照耀下仔细端详,发现他这时候的表情,跟之前在孙宅的时候很像,就是她约了孙鳞见面说事的那次。

    并不是真正的发怒,他抿着唇线沉着眉眼,有点像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显出几分稚气。

    温梨笙喜欢这样的谢潇南,忍不住多看了好一会儿。

    察觉到温梨笙的目光一直停留,谢潇南也将视线从烛台上收回,低头落在温梨笙的面上,与她对视着。

    他看见温梨笙的眼睛澄澈干净,带着明晃晃的喜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对视良久,谢潇南神色一软,终是低叹一声,将她又抱进怀中,低低道:“我没有遇到什么难题,只是觉得心中有些烦闷。”

    温梨笙抬手回抱:“什么事让世子烦闷呀?”

    谢潇南起初没有回答,等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语气轻慢地说道:“我起初在想,若是当年温郡守没有迁至沂关郡,那你就会在奚京长大,或许我们很早就会相遇相识,如此我就也能参与你的生活中,伴着你一起长大。”

    温梨笙没应声。

    谢潇南又说:“但是我后来一想,奚京是一个循规蹈矩,默守陈规的地方,若温郡守在奚京无权无势,那么对你来说,奚京就是一座无形的牢笼,我不想你被锁在那座牢笼之中,变得不自由,不快乐。”

    奚京,繁华皇都,富贵之地,那里的平民百姓都比别的地方百姓生活要好一些,但出身低微或者没有权势的人,在奚京行事就要处处小心,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惹来祸灾。

    唯有谢潇南周秉文这些出身大族嫡脉的孩子,在奚京才是自由的。

    一想到温梨笙在奚京会被锁住翅膀,谢潇南就心生闷意,又觉得温梨笙长在沂关郡是最好的,哪怕前十几年里没有他的参与,至少她在这里是快乐而自由的。

    温梨笙听着,心里想的却是上一世的事。

    那时的谢潇南来沂关郡,也曾与她有过几次的碰面和接触,但最后两人还是走向陌路。他许是讨厌自己嚣张蛮横的性子,而温梨笙又误解他奔着摘她爹的乌纱帽来,且看不起沂关郡的人。

    所以直到谢潇南离开沂关郡,两人都没能正正经经的好好说上一句话。

    温梨笙知道,谢潇南是没有变化的,变的人是重活一世,知晓未来之事的她。

    所以谢潇南说的是对的,若是能早点相遇,没产生那些误会,他们或许在上一世就能够相爱。

    想到这里,温梨笙说:“就算你没有参与我前半生的生活,但你仍然是我生命里独一无二的存在,没有第二个人能够与你相比。”

    她说这话很认真,并不是为了抚平他心中的烦闷而说的,只是在陈述事实。

    谢潇南低头看她,她又点点头,补充道:“你在我心里是最独特的人,频频出现在我的梦里,谁都不能跟你相比。”

    他的捧起温梨笙的头,手指按在她的唇边,揉了下柔软的唇瓣,俯头在她耳朵尖轻轻咬了一下,炙热的呼吸瞬间缠在耳朵上,他低而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日后不准在与沈嘉清滚在地上打架了,听到没有?”

    温梨笙感觉耳朵有微微的湿意,也感觉到他的牙齿轻轻磨着耳尖,当即耳朵染上热意,红透了,她说道:“嗯,记住了,下次不会了!”

    谢潇南又像个找到心爱玩具的孩子,眼中浮现笑意,嘉奖似的在她侧脸亲了一下:“好,你回去吧。”

    前一刻还耳鬓厮磨亲亲热热,后一刻就下了逐客令。

    温梨笙心中有些不情愿,哼哼唧唧的打开窗子,正想翻,却被谢潇南拎住了后衣领:“走门,为何总是想翻窗户?”

    温梨笙往门那边走,自己也忘记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了,只道:“走门的话容易被逮到。”

    谢潇南笑了一下,打开门让她出去,走之前温梨笙抱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偷袭了一下,然后迅速跑回自个儿的房间里。

    谢潇南眼眸轻弯,看着她进了房间,才将门关上。

    这一夜温梨笙睡得极香,一睁眼就到了天亮。

    她起得不算晚,但其他人却都已起来,就连沈嘉清也在院中抓着树枝锻炼臂力。

    温浦长不在,也不知去忙活什么了。

    她吃过早饭在院中坐着,就见谢潇南从外面回来,身着墨黑的织金长袍,长发高高束成马尾,墨色的大氅衬得他眉眼有几分清冷,他对沈嘉清道:“温郡守在南郊的河坝,你带着河坝近年来的修补记录去找他。”

    沈嘉清昨日闲了一下午,一听有事做,立马就出门了。

    温梨笙问谢潇南:“那我呢?”

    谢潇南看她一眼,拧起眉毛:“你多加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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