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瑜死了,可她的谢允也要不行了。

    苏落背着谢允艰难前行,背后的刀伤因为用力,总也结不了痂,白色的衣服被浸成了血衣。

    谢允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阿落,一人一派,终有气数,这没什么。阿落,你放我下来,你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到时候,可没人帮你包扎了。阿落,你别哭啊。阿落,你理理我……阿落,那日要你做我的小皇妃,是骗你的。”

    苏落咬牙:“你要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

    谢允还有心情哈哈笑了两声:“阿落,你终于肯理我了。其实,刚才那句话是骗你的。不过,我不想回皇宫当什么皇帝,我只想当你一个人的小皇帝,阿落,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苏落踉跄半步,勉强稳住。

    谢允靠在苏落肩膀上,抬手想为她拭去脸颊上的眼泪:“阿落,别哭啊……”

    谢允的手无力垂下,苏落愣在原地,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扭头去看他:“谢允!”

    苏落想看看他的情况,可她双手脱力,两人双双倒在地上,后背的伤疼到麻木,心上的伤却越来越疼。

    苏落艰难地爬到谢允身边,痛到深处,竟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我知道你累了,睡吧,不过……你一定要记得醒过来啊,别让我等太久……”

    苏落的意识也渐渐涣散,拥着谢允冰凉的身躯,却感觉到无比安心,她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须发皆白的和尚停在两人面前:“现在的孩子啊,一个一个都这么不惜命的吗?”

    再次醒来,是在湖中央的一艘小船上。

    “小姑娘,你的命是捡来的吗,一点都不知道珍惜呢。”

    苏落背上的伤已经结了痂,可惜失血过多,要多调理些时日才能恢复了。

    扶着船桅,苏落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想起什么,慌乱间爬起来,循声望去:“大师!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

    同明划着桨,只是竖掌立在胸前,叹道:“阿弥陀佛。”

    苏落猜到了这种可能,可她还是心存奢望,现在亲耳听到,她还是心神一阵,踉跄半步,扶着船桅才稳住身形。

    同明大师看了看她:“姑娘,你要往哪里去啊?”

    苏落半坐在船桅上:“我……”

    苏落语塞,她本想去寻找自己的记忆,可想到谢允已经离开了,这以前的执念,便好像也索然无味起来。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知道自己为何而来就行。”

    苏落望向他,能感觉出来,他似乎是想点化自己:“可是,他已经没了。”

    同明大师摇摇头,带着老年人独有的轻缓:“不对不对,你再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就知道路该怎么走了。你说的那个人,不过是途中一段起落聚散皆无常的缘分,既然是偶遇,又怎能说是为他而来呢。”

    苏落抬头看向天空,烈阳照的她眼睛出现阵阵光斑:“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若说为何而来,一开始是为了弄清自己的身世,后来遇到他,便成了和他一起找回记忆。大师你说,他只是我途中一段起落聚散皆无常的缘分,可是在我看来,他已经成为了我旅途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苏落低头,自嘲一笑:“大师觉得我不该因为他的死而一蹶不振,可有些事情,哪是那么容易,说放下就放下的?我觉得自己现在没一头跳下去投江,已经算是心志坚定了。

    同明听此,像是被逗笑了,满脸褶子皱了起来:“姑娘,你进船篷里看看。”

    苏落只当他要指使自己做些什么,掀开厚重的帘子,她往里一看,倏地愣住了,那长身玉立之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腿一软,踉踉跄跄地爬过去,半跪在谢允身边,抬手哆哆嗦嗦地去探他的鼻息,气息虽然微弱,但好在还有。

    失而复得的感觉太美好,苏落握住谢允的手,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苏落眼睛都哭肿了,那老和尚也没扰他,默不作声地划着船。

    “大师,还没问您的名号?”

    同明大师捋捋胡子:“姑娘,你可终于想起来问了。我就是一江湖散仙,你可能没听过,我法号同明,船里躺着的那个,安之,是我不成器的弟子。”

    苏落膝盖又是一软,差点没给他跪下,竟是谢允的师父!她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同明大师自顾自说道:“安之身上的透骨青,我们几个老家伙很早便开始研究了,可惜不知道透骨青的配置方法,不能根治,但好歹能保住他的性命。”

    苏落眼睛顿时一亮:“是什么办法?我能帮什么忙?”

    船靠了岸,两人离开船,走到岸上,同明道:“姑娘,确实需要你的帮忙,不过你今日经历了大喜大悲,心神不定的,况且你身上还有伤,不妨歇息一会儿。”

    苏落急道:“时间不等人,大师不必担忧,晚辈不才,医术还算可以,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还是有把握的。”

    同明大师说明了谢允如今的情况,告诉苏落如今三位汤能吊住谢允的性命,而第一味药已经准备好了,等同明大师带谢允回了蓬莱岛,便让他服下。

    而苏落现在要做的,是要去取西北极寒之地的火莲。

    地煞山庄内,怜蜃修剪着花草:“若传言不错,推云掌真的重出江湖,我倒是有把握,找到冰儿,拿回她手里的慎独印。”

    慎独印本是楚中官从霍连涛手中抢来的,如今他死了,慎独印自是落到了苏落手中,被同明一同捡回来,又转交给了苏落。

    沈天庶不认同:“还不是时候,冰儿现在还没有以前的记忆,她长的很好,冰雪聪明,现在派人去与她见面,若露出马脚,无异于前功尽弃,慎独印在冰儿手里,和在我们手里,都是一样的。”

    许是做母亲的,总是要更多的在乎孩子本身,怜蜃不满道:“可冰儿喜欢上了萧川,为了给他续命,只有找到天下至热之毒,现在恰巧是火莲十年一开的日子,她现在应该去取火莲的路上了。”

    沈天庶皱眉:“雪山危险,她还受了伤,如何受的住?”

    怜蜃摇头:“不行,我不放心,派天旷去吧!”

    沈天庶担忧地拉住她:“陆天旷是保护你安危的,把他派出去,你怎么办?”

    怜蜃脸上甜蜜:“没关系,地煞人手众多,雪山虽远,但一去一回,最多一月,况且,你不担心冰儿吗?”

    沈天庶眼中闪过精光:“我自然担心,雪山上,除了陆天旷,没人能更好的保护冰儿。”

    怜蜃笑着靠近他怀里:“那便这样定下了。”

    苏落到了城镇,先买了身御寒的衣服,找了间客栈。

    伤口已经和衣服连在一起了,忍着痛,苏落直接强行将衣服扯了下来,伤口再次裂开,顿时鲜血淋漓。

    伤在背后,苏落看不到,自己摸索着将腐肉剔去,又端着一壶酒,直接朝后背浇上去,苏落疼出一身虚汗。

    撒上药粉,裹上绷带,再换上御寒的衣服,骑上新买的快马,苏落启程赶往雪山。几日的颠簸,她的身子其实早就受不住了,本就自幼体弱,如今又受了伤,哪里撑得住。

    终于到了雪山脚下,虽然穿了棉服,可这彻骨的寒风,还是让苏落直打寒颤。再往上,马便走不了了。

    将马拴在路边的枯树上,又喂了马一些吃食,拍了拍马头,苏落朝着崖顶攀登,等攀爬到崖顶时,火莲已经开了四蒂,很快便会成熟。

    几日来,苏落终于露出了第一个微笑,她刚想上前,便被突然出现金属利爪拦住了去路。

    苏落眼睛微眯,戒备地看着出现在火莲旁边的人:“你是谁?”

    陆天旷豪爽笑道:“在下地煞雪狼,陆天旷。”

    苏落的手放在腰间,那是凌丝剑的位置:“有话直说,我不想和你兜圈子。”

    “苏落姑娘够直爽,我也就直说了,交出慎独印,火莲就可以完好的取走了。”

    陆天旷是怜蜃带出雪山的,对于陆天旷来说,怜蜃的交代大于天,所以,他既想毁了火莲,又想将慎独印收入囊中。

    苏落冷着脸:“呵,我可没听说过,地煞还会信守承诺?”

    陆天旷无所谓道:“信与不信,全在你一念之间,毕竟,我伸手便可以毁了这火莲,你若不信,大可以再等十年,就是不知道,萧川等不等得起了!”

    很明显,苏落没有选择,在苏落看来,慎独印固然重要,因为它事关海天一色。海天一色里藏有药王经,能解谢允身上的透骨青,可火莲没了,谢允也等不到药王经来救命了。

    眼下都保不住性命,又谈何未来?

    慎独印一个死物,能给出去,也能抢回来:“好,我可以将慎独印交给你!但是……”

    话音未落,一场雪崩突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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