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客厅闲聊了一会儿,眼见着时钟指向十点,梁宆和林松楠起身告辞。

    夏吟送梁宆和林松楠出门。

    临走前,梁宆还让她如果有事,一定打电话给他们,别怕麻烦他们。

    夏吟笑着挥手送别了他们二人。

    因为是周五,田梨隔日不上班,所以决定留在夏吟家里陪她一晚上。

    夏吟上楼时,田梨已经在她房间里等她。

    夏吟从衣柜里翻出睡衣交给田梨。

    田梨接过衣服对她说:“我来的时候,听阿姨说你决定重新面对以前那件事,你真的想好了吗?”

    夏吟用力地点点头。

    田梨犹豫了下,鼓足了勇气:“不是我打击你,我知道你这么多年看心理医生,却始终没办法开口说话。看起来好像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面对当年的事情,这样好像就能开口说话。可是你有想过如果这个方法都没有用呢。你能知道我的意思吗?”

    夏吟理解田梨的意思,田梨是不希望她把这次重新面对当年那件事情去当做她能重新说话的最后一根稻草。

    很久以前她也试过催眠的治疗方法,结果只让她徒增痛苦,更别提重新开口说话。

    夏吟不得不打手语告诉田梨:不要担心,我并不是为了想要说话才去尝试的,我有想要尝试的理由。

    她觉得这段日子过得十分波澜起伏,每天都像是在吃葡萄,永远不知道下一颗葡萄是甜是酸。

    既然这样,她想尝试一下种下一片葡萄,这样,也许她吃到的每一颗葡萄都是甜的。

    田梨读到了夏吟无比坚定的眼神,她决定选择支持她的好朋友。

    无论夏吟能不能说话,她都是她最好的朋友。

    田梨告诉夏吟:“如果你决定去心理医生那里去讲这件事情,我可以陪你去。”

    夏吟告诉她,她打算用画漫画的方式试试看,如果用这种方式,她也许没有那么痛苦。

    田梨说:“如果真的很痛苦,绝对不要勉强自己。”

    夏吟拉住了田梨的伸出的小指,向她约定,她绝不勉强自己。

    深夜,田梨耳边传来夏吟清浅的呼吸声,她则是因为夏吟刚才的决心而辗转反侧。

    她借着夜灯微弱的灯光,轻轻地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

    她划着微信列表里可以讨论这件事的人,最终还是点开了和梁宆的对话框。

    田梨:你对当年那件事情知道多少?

    梁宆立刻秒回:我也不是最清楚,只知道他们两个确实吓得不轻。

    田梨:就是因为他们目睹了坠楼现场?

    梁宆:好像不是,应该有其他原因。林松楠就在我身边,我帮你问问他。

    田梨: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还在一起。

    梁宆:我们从夏吟家里出来,找了个清吧在喝酒。林松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田梨:那算了,你别问他了,万一你问了,他心情更不好,你们酒就白喝了。

    梁宆:行,不问了。

    梁宆将黑屏的手机放到了一旁的大理石台面上。

    林松楠端起面前的玻璃酒杯,冰块撞在玻璃杯上发出清零的声响:“又在跟田梨聊天?”

    “什么叫又?这位大小姐能在有空时想起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不过每次找我都是有事,而且大多都是为了夏吟的事情。”

    “这么说,你还该谢谢夏吟。”

    梁宆摸了摸下巴:“这么说好像是哎。”

    林松楠没作声,将杯子里残余的那点酒一饮而尽,向调酒师示意他要杯一样的。

    梁宆还没见过林松楠这么喝酒的样子,传闻林松楠在国外的时候,也是这个圈子里的异类,不喝酒,不抽烟,不随便找女朋友,甚至连各种派对都不参加。

    整天不是学习就是在打工又或者做义工。

    借着酒精壮胆,梁宆问他:“你对夏吟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喜欢她?就像我喜欢田梨那样。”

    林松楠斜眼看了眼梁宆,对方的脸上在吧台昏暗的灯光下露出几分戏谑的神色,他倒是不意外这个问题从梁宆口中出来。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亏欠她,毕竟当年那件事可以一起克服的,但我却一走了之。”

    “可是那不是你父母的决定,你们那个时候又都是小不点,能做什么。”

    “大学的时候,因为我爷爷重病,我回过国一次。我想去看她的,但我没有勇气。”

    梁宆隐隐约约地回想起几年前的事情,那次他跟父母去探病的时候,他在病房里见过梁宆一面。

    但当时所有人都为了他爷爷在奔波忙碌,他们也没太多时间闲聊。

    反倒是在网上聊的时间还多些。

    “那你这次回来,怎么认出她的?这么多年没见应该变化挺大的。”

    “手链。”

    梁宆不解:“手链?”

    “夏吟有根红手链,从小带到大,上面串着的是一小块银牌,银牌上面有她的名字。”

    前几日,林松楠翻老照片时,还从照片上看到那根从袖口处露出的手链。

    梁宆努力地回想着那根手链:“好像是有这么根手链。不过,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当年我们爸妈也是讳莫如深,就说学校有人去世了,然后你们目睹了现场。为此,学校还关了好久,重新再开的时候,你就已经出国,我们就转学了。”

    林松楠的目光放在了不远处调酒师刚调出的一杯血腥玛丽上,红色的在高教杯里轻微地荡漾着。

    他回想起了那天如血的残阳和在他和夏吟脚边的水泥地上弥漫开来的血迹。

    林松楠拍了拍梁宆的肩膀:“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知道我们酒店酒吧为什么我回来之后下令停供血腥玛丽吗,因为总会让我想起那天的事情。”

    梁宆顺着林松楠的目光看去,看到服务员没拿稳杯子,几滴猩红的酒液被溅到了桌面上。

    梁宆想他或许应该听田梨的话,不应该贸然问起当年的事情。

    林松楠招来服务员结了账。

    出了清吧,司机已经等在酒店门口,将二人各自送回了家。

    林松楠回到家中,没有开灯,无力地坐到了沙发上,解开了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

    他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一片血色,想要忘记却又无法忘记。

    是伴随他们到现在的痛苦回忆。

    嘴唇的干燥迫使林松楠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他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内心就像被挖了一个洞一样,空落落的。

    -

    第二天,田梨本想陪着夏吟,她担心夏吟还没从昨天的事情缓过神来。

    她提议和夏吟去喝下午茶,好说歹说,终于将夏吟说动心了,但她却被公司的宣传部一个电话叫走了。

    说是同类的美妆公司抢先一步发布了新品,新品的外包装和他们即将上新的产品相差无几。

    他们的新产品疑似被泄露。

    夏吟不得不挥手送别忙碌的田梨。

    回到房间的她则是坐回到手绘板前,打开了新的画布。

    既然不是要发布的作品,她选择放弃分镜稿,直接开始画草稿。

    寥寥几笔,一个地面就出现了,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滩血迹,一个人影仰躺在地面上。

    她没有细看她画出来的线条,她在这幅画上又加上了两个人。

    穿着校服的男孩和女孩。

    后面她画的一幅图,是男孩紧紧地捂住了女孩的眼睛,让她不要看面前发生的这一切。

    往后的一个格子被她用白色和黑色的不规则四边体构成,更重要的是一个对话框,那是来自周围一位女老师目睹这个场景的尖叫。

    接下来,是带着警棍速度跑来的大门保安。

    画到这里,夏吟就搁下了画笔,光是画到这里,她感觉就像是在连载期画完了一整话的内容。

    她回看着她今天落下的笔触,潦草、无序,似乎那些恐惧和厌恶从笔尖倾泻而出。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了下的她的情绪。

    用笔将画布往回拉,她重新审视着她刚出来画的内容,她将自己从情绪中抽离,不断暗示自己她这是在构思一个全新的故事,这个故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心情就像是一杯放了很久的水,水平面的涟漪越来越小。

    她换了笔刷将刚才画的草稿重新勾勒了一遍,也为这些草图上了一部分颜色。

    重新看到第一张图,她突然感受到脚边像是有一股黏腻的液体,就像是那天被钉住的步伐。

    红色的血顺着地势流到她和林松楠的脚边,染红了他们的白色鞋底。

    她所有的恐惧和害怕就像是有人往她的喉咙口塞上了一团棉花,全都压抑在了胸腔内。

    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逃也似地扔掉了手上的画笔,立刻冲出了房间,她跑到楼下的饭桌上,倒了满满一杯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潘雯似是被她的脚步声惊动,从楼上的书房出来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你没事吧?怎么跑得这么急。”

    夏吟嘴里最后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她冲在二楼的潘雯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事。

    她慢吞吞地回到了房间门口,关上了门,她站在门口还能看到桌上的手绘板上发出的大团大团的红色色块。

    她靠着门板渐渐地滑落到地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当天所有的事情就像电影画面一样在她脑海中播放。

    那副画里倒在血泊里的男生,跟他们一样穿着校服。

    他们亲眼看着他像个断线的风筝从楼顶坠落到他们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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