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软中的两道身影在微薄晨光无法照入的阴影中纠缠。

    空气里属于殷旭过于强横的气息压得莺时几乎窒息,尤其伴着颈间和足腕上的疼痛,疼得她开始捶打仿佛失去理智的殷旭。

    如山一般压着的身子并不容易被撼动,莺时费劲了力气也无法逃脱,足腕又像是要被殷旭捏碎一般,终是折磨得她又打又踢,哭着求道:“文初,你先放开我……放开我……”

    许是渐渐明亮的光线驱散了容易在阴暗下滋长的疯狂,加之莺时的哭声实在可怜,终于唤回了一些殷旭的理智。

    感受到压迫自己的力量有所松懈,莺时立即将殷旭推开,惊慌地跳下床想要离开这间令人窒息屋子。

    然而她和殷旭先前一番推搡已费了好些力气,颈间和足腕又着实疼得厉害,仓皇逃脱之下,她未能稳住身子,赤足踏上地面时便栽倒在地上。

    “姣姣!”殷旭立即去扶莺时。

    莺时好不容易才从殷旭手中逃开,转眼间又被他抱住,她先前的惊吓还未缓解,登时又害怕起来,一味想要逃。

    “姣姣,你听我说。”殷旭抱住惊慌失措的莺时,不敢用力,却也不愿放她走,便由她在怀里继续推着自己,道,“是我一时情急,我不是要伤害你的。我只是怕你要离开我,我不能让你走,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莺时颈上正有因他吮咬留下的红痕,像被扎出了血一般,被欺霜赛雪的肌肤衬得格外惹眼。

    殷旭盯着那一处殷红,自是后悔方才冲动所为,本想抬手去查看,不料莺时先他一步捂住红痕,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姣姣,对不起。”殷旭悔恨道,“我不该吓着你,你若生气,随你罚我。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们还如从前一样,我什么都答应你。”

    莺时几乎半宿被各种情绪冲击得心力交瘁,再被殷旭一吓,思绪正是最混乱的时候,当下并不愿意去追究殷旭说了什么,知道:“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让我看看你颈上的……”殷旭自知理亏,见莺时不像方才那样抗拒自己,便将她抱回了床上。

    才抱她起来时,殷旭感受到她瞬间僵硬的身子,她那一声惊呼更似刀一般割在他心上,他却只能柔声哄她道:“只是抱你去床上歇着,不会再碰你了。”

    饶是如此,莺时仍紧张得很,才被殷旭放去床上,她便往旁边挪了挪。

    殷旭见状更是心痛如绞,但看着莺时颈间的红痕,他继续放缓了口吻,道:“让我看看,确定没事,我才能放心。”

    他此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多少缓解了一些莺时心中的防备。

    她不说话,却也没有拒绝,偏过头去,算是容许他查看自己的伤。

    殷旭见之大喜,正要凑近过去,却见莺时往后退开,有意拉开与自己的距离。

    落寞之色爬上他的眼角眉梢,短暂沉默会后,他道:“我发誓,我只看看,好吗?”

    即便莺时心有余悸,可面对他如此谨小慎微的温柔,她亦有些不忍心,迟疑之下点了头。

    这一回,殷旭有意放缓了动作,慢慢靠近过去,亦是努力克制着自己,不与莺时有任何身体接触。

    好在他只是用力吮了莺时颈间的软肉,未曾丧心病狂地将他咬伤,等几日,红痕便会消了。

    殷旭重新在床边坐好,如今也不想再去追问莺时究竟夜间去了何处,只与她道:“我不打扰你休息,若有需要,随时让随玉去叫我。”

    莺时点头,仍不去看殷旭,只在余光里瞧见他离开的身影。

    门扇开启又合上,室内终于彻底归于平静,莺时绷紧的身子才软了下来,也有些坐不住。

    她躺去身下的细软里,看着窗隙里照进来的一缕阳光,浅浅在地上刻出一道影子,她不由感叹,这一夜过得委实漫长,也充满了惊慌与意外。

    “若是梦该多好。”她呢喃着,逐渐被浓重的睡意侵袭了神智,不愿再去多想昨晚的经历,合上眼睡了过去。

    许是过于疲惫,莺时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再醒时已过了午膳的时辰。

    被五脏庙里作怪的馋虫弄醒,莺时仍觉得昏昏沉沉,唤道:“随玉,随玉。”

    随玉应声入内,道:“小姐醒了?饿了吗?奴婢去弄些吃的来。”

    “等等。”莺时又在床上缓了缓神,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随玉见她扭捏,心中已有了猜想,问道:“小姐是想问公子?”

    莺时点头。

    “公子就在外头。”随玉道淡淡,带着明显的不满。

    “他……”莺时惊道,“他没回自己府上吗?”

    随玉眼底怒意因此盛了些,反问道:“小姐以为出了昨晚的事儿,公子还能安心回府上吗?”

    莺时虽然确被殷旭吓着了,但也是她隐瞒在先,不免心虚起来,垂着眼不曾说话。

    随玉强耐着性子问道:“小姐是要先吃东西,还是先见见公子?”

    莺时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道:“请他进来吧。”

    “是。”随玉道。

    莺时心里依然弥漫着阵阵不安,也不知道等殷旭进来了该如何面对他。

    幸好殷旭如今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记着昨夜莺时受惊的样子,即便到了房里也未像从前那般直接到床边看她,而是停在屏风外,低低唤了一声:“姣姣?”

    莺时乍听仍有些促狭,看着屏风上映出的殷旭身影,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竟是忘了让他进来。

    不得莺时应允,殷旭便守着礼数仍在屏风外头待着,关心问道:“你觉得如何?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平献也在园里,若觉得……”

    “我好多了。”莺时道,始终望着那仿佛掩在屏风上海棠花里的身影,知道殷旭也正这样看着自己,她心头一热,道,“你……你进来说话吧。”

    屏风后的身影一滞,殷旭并未立即提步,只看着绣屏上勾勒出的那坐在床上的娇小身影,再问了一声:“我可以进来?”

    “嗯。”莺时道。

    殷旭绕开屏风,一阵风似的箭步到了床前,又拘谨地不敢坐下,只看着那低着头,被长发掩了好些的身子,道:“姣姣,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我没有……”

    “那你为何不看我?还是不想见我?”

    “不是……”莺时急于解释,慌慌张张地抬起头,一旦触上殷旭并着怜爱与自责的神情,她即刻心软了下来,还道是自己亦有错,往里床挪了些,道,“坐下说话吧。”

    殷旭这才坐下,双手置在膝上,握着拳,只盯着莺时看。

    莺时心里藏着事本就心虚,又被他这般浓郁的目光看得实在不再在,只将脑袋垂得更低,道:“你别这样看我了。”

    “我要看。”殷旭道,“看我一时糊涂都做了什么,缘何将姣姣吓成这样。纵是在外头遇着多不顺心的事儿,都不该将气带回家里来,平白吓了你,还伤我们的情分。”

    莺时听这几句诚恳的致歉,更觉得两人成了今日的状况不止是殷旭一人的原因,心底虽然仍有余悸,也还是好心安慰殷旭道:“是我夜里发梦跑出去,还躲着人不让你找到我……”

    话才到一半,却忽听见殷旭低声一笑,莺时不解地去看他,问道:“你笑什么?”

    “知道你不怪我,不生我的气,我高兴。”殷旭试着往莺时身边坐了些,见她没有躲,他又伸了手去扯了她的袖管,柔声唤道,“姣姣?”

    莺时知她有意讨好,如今她也冷静下来,知道不该继续置气,便顺口回他一句,道:“怎么了?”

    “你叫我一声可好?我已经多时没听你叫我了。”他攥了莺时大半的袖管在手里,连同她的那只手都只隔了咫尺的距离。

    莺时想要抽回手,无奈殷旭抓得牢,她便没再动,道:“我昨晚,不是叫过了?”

    他再往莺时身边靠近一些,顺势碰了她的手背,道:“都过去好几个时辰了,还不久?”

    “你……”莺时倒是没想他这般耍赖,正羞恼得要说他,却见他的视线直落在自己颈间,这才想起颈上还有他昨晚作乱的痕迹,当即捂住了,嗔道,“不许看。”

    殷旭笑道:“好,听你的,不看了。”

    经他这小小地一闹,两人之间的气氛又缓和了不少,莺时始终忐忑的情绪也渐渐放松下来,又关心起殷旭的事来,道:“你在济州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既如此,为何不将事情处理完,还要回来呢?我又没事儿。”

    殷旭看似关心地解释道:“你都快有夜游症了,我还不回来?”

    “不是夜游症。”

    “那是什么?”

    “我……”莺时及时咽下了将要吐露的实情,转而主动去勾他的小指,却转开了视线,道,“我是当真想你了,又被……梦里那场大火吓着了,所以才情急跑去园子里,没想到你会回来的。”

    “傻姣姣,做梦的事如何能当真?”

    “可从前我也做梦,平献还说是记忆复苏呢。”

    “若什么都是记忆复苏,你这小小的身子得经历多少光怪陆离的事,哪里受得住。”殷旭道,“平献也说了,恢复记忆不可急躁,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想,欲速则不达,知不知道?”

    莺时抵不他这般又劝又哄的架势,只得点头道:“知道了。”

    “知道?”殷旭明知故问,动了动被莺时勾住的小指。

    莺时起先不知他是何用意,只见他嘴角微微扬起,笑得温柔又神秘,问道:“你这是什么神情?”

    殷旭侧脸对着莺时,用意已是明显。

    莺时却一反常态地扭过头,将他留在自己颈间的红痕只给他看,道:“你自己看。”

    殷旭掌心裹着她的手,道:“是我心急了,那就等姣姣真正消了气,我再来讨赏。”

    “需是做好了事才有赏呢,平白无故的,我拿什么由头赏你?”

    “那我向姣姣讨个差事,你吩咐我去办,办好了,再赏我。嗯?”

    私会之时,殷旭惯会磨人,此时亦然,见莺时心情好些便与她开起了玩笑,待她笑了,他才真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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