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殷旭答应带自己去郢都的承诺,莺时对于养病恢复一事格外上心。
知道郢都还有重要人物在等殷旭回去,她也不多去打扰殷旭办正事。
殷旭虽被事务缠身,到底心里有她,每日总会抽空去金谷园看望,时间或长或短,但只要能亲眼见她,与她待上一会儿便是最好。
如此过了七日,殷旭手头的要事处理得差不多,莺时的身子也调理得当,完全恢复。
这日殷旭跟手下交代完最后一些需办事宜,还未将人遣退,便瞧见门外一片红裙裙角一闪而过。
手下捕捉到殷旭原本冷淡的神情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顺着他的视线朝门外看了看,没瞧见那片裙角,倒是看见门口的地上悄悄拉下了一道影子。
手下会意,随即退了出去。
莺时躲在门外不知自己已经暴露,见手下出来,还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手下也不拆穿,假意点头,快步离去。
莺时在外头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殷旭出来,还以为他在查账,于是扒着门框,想要窥探一二。
哪知她才稍许探出头,眼前便出现一枚雕竹的腰带玉扣。
莺时转身想跑,却被殷旭抢先一步拉回他身前。
她动作匆忙,脚下站得不稳当,身子跌进殷旭怀里,额头还磕了他的下巴。
她忙去帮殷旭揉,道:“有没有撞疼你?”
殷旭由着莺时对自己“上下其手”,嘴角丝丝含笑,道:“不疼。”
莺时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另一只手被殷旭紧紧握着,那温度比今日明媚的阳光还要热一些。
“怎么不在园里等我?”殷旭问道。
“大夫说我已经痊愈了,而且我觉得近来精力比过去好了不少,所以来给你瞧瞧,是也不是。”
殷旭听她说话底气充足,气色也不错,点头应道:“确实。”
殷旭看她时总少不得眉眼含情,其间宠爱毫无掩藏。
莺时起了玩心,轻轻捏住殷旭的下巴,调侃他道:“被如此隽秀英俊的郎君盯着看,我可是得了便宜,既然如此,可否……”
“不可。”殷旭脉脉温柔,笑答道。
“我还没说完呢。”莺时转去拉他的另一只手,故作不满。
“已有心许之人,只可她,不可其他。”殷旭见莺时雪颊微红,凑近一些问道,“你可是她?”
他惯用木香,嗅着清淡微冷。
可他的鼻息灼热,扑在莺时耳根,烫得她不敢抬头去看她。
就此反客为主,便换了殷旭看眼前的美人面带春色,娇怯并生。
莺时甩开殷旭的手,又被他拉住,如此反复几回,她眸中似水波潋滟,笑嗔他道:“有完没完呐?”
殷旭揽她后腰,莺时猝不及防便贴去他胸口。
知是殷旭使坏,莺时索性再用额头去撞他的下巴。
殷旭朗朗笑出声来,搂着莺时问道:“这回不怕撞疼我了?”
“谁让你欺负我。”莺时靠在殷旭怀里笑道。
“谁先在外头偷听?被我抓个正着还要跑,没跑成就要出‘头’伤人,后来竟还调戏于我?如今恶人先告状,竟说我欺负你。”
说话间,殷旭已拉着莺时进房,抱她坐在自己腿上,笑意不收反浓,道,“我好大的冤枉。”
莺时搂着殷旭后颈,得意道:“那我给你赔不是。你说,怎样才高兴?”
看莺时能说会道,精神的确不错,殷旭点头道:“知道你肯好好吃药,也见你把身子养好了,我便高兴。”
“养好了身子就能跟你去郢都,我也高兴。”莺时期待道,“淮地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要紧的都办完了,剩下的他们自己能办。”将莺时搂紧了几分,殷旭道,“真要跟我去郢都?”
“这是自然。”莺时毫不犹豫道,“说了不想再跟你分开,我可不是骗人的。”
未曾留意到殷旭眼底骤然生变的情绪,莺时拉过他的一只手,垂眼拨弄起手指来,道:“你心里许了人,我何尝不是?谁要总和心上人分开,你愿意?”
殷旭突然抓住莺时那只缠着自己的手,吓得她失声低呼,紧张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殷旭注视着脸上娇红未褪的女子,握着她的手有些情不自禁的轻颤,道:“姣姣,再给我一些时间。”
莺时不解地看着他,道:“嗯?什么时间?”
“等我把郢都的事处理完,我们就回来栎邑,到时我们成亲,好不好?”殷旭道。
他的手越来越用力,莺时已觉得有些疼了。
莺时素来不吃痛,但这会儿面对殷殷期待的殷旭,她不禁忍了下来,眸光盈盈似春水,眼角眉梢亦是难耐的喜悦。
如此凝睇片刻,莺时颊上团着红云,轻推开殷旭,站起身道:“婚姻之约,父母之命,等你回来,亲自跟我去爹娘墓前求亲。”
看殷旭坐着未动,不知为何连原先漫在脸上的笑容都淡得几乎看不见,莺时奇怪道:“文初哥哥,你怎么了?”
殷旭起身,将莺时再细细看了一遍,莫名沉沉叹了一声,道:“是我唐突,空口白牙一张嘴便想定你我一生之约。”
“我不是这个意思。”莺时道,“我就是想,这么重要的事,总该告知父母,哪怕只是去他们墓前上柱清香。”
殷旭点头,随即岔开话题道:“我听随玉说,你已把去郢都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殷旭情绪好转,莺时跟着提起了兴致,打趣他道:“随玉怎么什么都跟你说?我看,让她来你身边做侍女吧。”
“脾气那么大的侍女,我可要不起。”殷旭将莺时揽到身边,叮嘱道,“随玉服侍得再好,那也是当初我救了她,她理应还的。我都舍不得你受一丝委屈,哪能让她给你脸色看。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往后到了郢都,我替你管教。”
“既是我的侍女,就是我的人,你别欺负她。”莺时道。
殷旭眉头一拧,打量着莺时,怪里怪气道:“她是你的人,我不是?”
知他又在逗自己,莺时忍俊不禁,转身便往房外走去,道:“不跟你说了,我找随玉去。”
殷旭早猜到莺时今日来的目的,两人说了这么久的话,也该给她个答复。
他不急着拦莺时,好整以暇道:“不想知道什么时候启程?”
莺时才走没两步,听见这话,硬是原路倒退着回到殷旭跟前,转身殷切地看着他,问道:“几时走?”
“明日就能走。”殷旭道。
莺时惊喜道:“这么快?”
“怕你路上不适应,所以提前动身,这样脚程慢一些也方便照应。”殷旭微微向莺时倾身,问道,“外头的事都已安排妥当,但是明日启程,我还未收拾行李。”
莺时与他相视而笑,道:“那我勉为其难帮帮你。”
殷旭就此牵起莺时的手,与她一同离开了书房。
因明日就走,莺时午后跟殷旭一起去了余荣夫妇墓前辞行。
墓地在栎邑城外十里的一座山头,是殷旭特意挑选的地方,山清水秀,还请了专人打理,可见其用心。
殷旭往年都在清明前回来陪莺时祭拜,但也只是上三炷香之后便走远一些,不打扰莺时与父母相聚。
这次也是一样,殷旭上完香后将时间留给莺时。
然而莺时没在墓前多待,这倒引起殷旭好奇。
二人并肩走过下山山道时,殷旭问道:“这一走兴许要很久之后才回来,不多陪陪你爹娘?”
看前头有一处小坑,殷旭先行跨过去,再转身拉着莺时下来,道:“小心。”
莺时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拉住殷旭,往下走到平坦处再挽起他的臂,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蜿蜒的山道,道:“我没法带他们一起去郢都,只能让他们放心。我跟他们说了,有你在我身边,我只会比在家里更好,不会有事的。”
“郢都里都是高门大族,富士权贵,可不比在自家府里,由着我一手遮天,也万事随你高兴。”殷旭道。
莺时只将殷旭的手臂搂得更紧,道:“那我就尽量不出门,不招惹别人,让你少为我操心,由得你这只手在我头上把天给遮了。”
“几时学会说这些哄人的话?随玉教你的?”
“你都知道是哄人的话,听过就算了嘛。”莺时快走一步,拦在殷旭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久久没再说话。
殷旭奇怪道:“怎么了?”
“我是觉得你说的没错,郢都不比淮地,更不比家里。我是要安分一些,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莺时特意比了个“一”的手势。
殷旭侧耳道:“愿闻其详。”
莺时踮起脚,贴去他耳边,道:“若有不顺意,不能瞒着我。我虽不是解语花,却也想为你分担一些。”
她呵气如兰,身上本就淡淡的女儿香萦绕在殷旭鼻底,他只稍稍侧过脸,鼻尖便蹭过她的耳廓。
见莺时耳根通红,他低笑着在她耳边道:“好。”
轻柔缱绻的一声,听得莺时心头蓦地一颤,呼吸都跟着滞住了。
殷旭牵着她继续往山下走,道:“怎么又不说话了?”
阳光照着,暖意融融,又有微风拂过山道边茂盛的野草,草间早开满了各色野花,满目皆是无声的山野热闹。
莺时抬手掠过身边的花草,道:“到底要离开栎邑了,总有些舍不得。”
“我们还会回来的。”
莺时顺手摘了一朵野花捻在手里把玩,想着殷旭在书房里说的话,偷偷斜眼瞥他,低声道:“回来以后,我不想当余小姐了。”
山风将莺时这温柔心事送到殷旭耳边,他拿过那朵花,道:“夫人的嫁妆如此别致,我需好好准备聘礼才是。”
浓浓笑意在莺时眼底流淌,她口是心非道:“谁说嫁你了。”
“余小姐说的。”殷旭将花簪在莺时发间,握住莺时的手,与她十指交扣,抵在唇边,柔声慢语道,“未来殷夫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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