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将沟壑里残留的血迹都冲刷干净。
中岛代和三枝花夜匆匆赶到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到处都是散落的武器,打斗的痕迹清晰看见。
冲天的血色火焰蔓延成圈,在滂沱大雨里久久不熄。
被围在其中的雾忍哀嚎遍野,饶是见惯了杀戮的中岛代都觉得触目惊心。
虽有熊熊烈火灼烧,中岛代他们却半点感受不到热浪灼人,反倒越靠近越是彻骨寒冷。
就像是来自地狱的火焰无情地吞噬着生命。
更可怕的是,火舌像是有感应,不断地往他那边拱涌而来。
中岛代后退几步,他捂着受伤的手臂,四处搜寻自己部下的身影。
头一次见到这种奇怪的火焰,这让他心中的不安更是强烈起来,整颗心跳动得都快要冲破胸膛。
柚叶和橘太会不会……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只觉得心中紧紧扯着一根快要崩断的弦。
“老师!”另一头,忽然传来了花夜凄厉的叫声。
这下,中岛代心中的那根细弦,终于应声断了。
他疯狂又强烈的不安在见到柚叶和橘太之后,骤然达到了顶峰——
浑身浴血的少女跪倒在血泊中,细碎的呜咽声不断地溢出,而躺在血泊里的少年双眼沾满血污,生死不知。
她听到脚步声,便直起身来,颤巍巍地抬起自己的脸,与中岛代的视线相交。
火光映照着柚叶的面庞,从眼眶处蜿蜒而下的血痕令人胆寒不已。
那双有着复杂花纹的写轮眼满含仇恨和茫然,让中岛代的眉头狠狠簇起。
心中油然而生的胆颤让他的脚步一顿。
但再一眨眼,她眼中的黑色花纹已经飞快褪去,又重新变成漆黑的眼眸。
浇不灭的火焰就此散去,显露出一堆雾隐层叠烧焦的尸体。
写轮眼带走了她太多的精力,柚叶整个人开始摇摇欲坠。
中岛代从胆寒中清醒过来,他赶紧将她的身体撑住,才发现她的双臂已经被人拗断。
这还不是最残忍的。
躺在地上的少年被敌人生生剜去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双眼。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中岛代的心一抽搐,心中唾骂起自己的计划来。
花夜已经哭着拉起了橘太的手,她颤颤抖抖地将他的身体撑起。
只这么一个动作,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
“橘太,橘太……”
少女慌乱地喊着他的名字,泪水簌簌而落。
她温热的脸贴上少年冰凉的脸,喃喃:“别怕,我和老师来了,你没事了……”
温热的泪水淌过橘太满是血污的脸。
他感受到了,用尽力气动了动身体。
中岛代也拉过少年的手,将他满是伤口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橘太,感受到了吗,我们都来了。”
日向家的少年忍着剧痛,露出了他此生最后的一个笑容,“老师……”
“我想……父亲了……”
他突然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声音也越来越轻:“真想……跟老师……”
“跟你们……”
真想跟老师再来一次烤肉大赛。
真想跟你们再来一次手里剑比赛。
真不想死啊……
他额头上笼中鸟的咒印慢慢消褪下去。
这个平日里骄傲又害羞的少年终是没了声息。
“橘太!”花夜骤然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她牢牢地将少年抱住,痛哭出声,“要是,要是我是医疗忍者就好了……”
中岛代也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他咬着牙低下头,任凭眼泪无声地淌过脸庞。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语无伦次地说道:“老师……这就带你回去看父亲,好不好?”
从前那些相伴而行的日子,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这是中岛代第一次当老师,他觉得这也是他最后一次了。
时间变得漫长起来,好似过了一树花开的时间,雨势终于渐渐小去。
“老师……还有,花夜……”柚叶沙哑的声音响起。
冰冷的雨水令她恢复了一瞬的清明。
她捂着眼睛喘息了片刻后,冷静地打断他们,“等下再哭吧,橘太的眼睛还在那个人手里。”
“我必须去拿回来,”她闭了闭眼睛,咬牙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老师,拜托了。”
中岛代明悟过来,“我去吧。”
柚叶却摇摇头。
她执意要自己去取回,中岛代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捏了捏柚叶被折断的手臂,手中用力:“只能随意帮你处理了一下,等到回村以后还要再重新……”
熟悉的疼痛再次袭来,柚叶再一次咬上血迹斑斑的嘴唇,闷哼出声。
眼前的事物模糊后又变回清晰。
“嗯,我知道的。”柚叶眨了眨眼,无所谓地说道。
她直直地盯着那堆尸体,面上蕴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平静。
那堆尸体大多被烧得面目全非,可是那个人的脸就算是化成灰,柚叶都不会忘记。
她冷漠着脸翻开那堆尸体,就算对上雾隐那刺心切骨的眼神也毫不畏惧。
很快,她就找到了刚才那个人。
他的眼里带着无限的惊恐和迷茫,似乎在害怕的同时也在思考局势为什么会突然反转。
现在的他恐怕永远都不明白万花筒写轮眼的能力——
柚叶右眼里“火须势理”的能力让他的队伍顷刻间失去了战斗能力。
他的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对白眼。
柚叶垂下眼,凝视着他的神色,微微勾起了嘴角。
片刻后,她从他的手里重新拿回了那双眼睛。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好,然后想也不想地从旁边雾忍的手中抽出一把利刃,狠狠朝他的双眼砍去。
就算他死了,她也要这个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原本早应该死去的雾隐忍者乍然间暴起身体,求生的欲望让他的速度远远快过柚叶。
他的手指上下翻飞,快速地结了个奇特的印,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狠狠袭上了柚叶的肩头。
柚叶根本来不及反抗,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能躲开,更何况还顾及着橘太的眼睛。
如果这个雾隐要对她发起进攻的话,现在的她毫无反抗能力。
柚叶在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伸向自己。
好在这个雾忍现在在只想逃跑,并没有再对柚叶下狠手。
就算受了重伤,雾忍的力道依然很足以将柚叶推到在地。
趁着她摔开这个空隙,那个重伤的雾隐忍者立刻化作一滩水逃跑遁走。
柚叶:……
大概只是为了快点逃跑才打自己的吗?
这个小插曲发生得太过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看到雾隐逃跑,中岛代猛然清醒过来,他急忙扑过去检查了一番柚叶的身体。
幸运的是,她没有再次受伤。
他略略放下心来,已经无力去埋怨柚叶的冲动。
这样想着,他又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肯定承受不住失去第二个弟子的痛苦。
橘太心心念念的任务,其实中岛代已经完成了。
在另一队雾隐暗部身上搜到的地图让他产生了一丝疑虑,于是他和花夜便匆忙赶了回去,就见到了早晨那令人心悸的一幕。
回到驻扎的营地后,中岛代把那张带血的地图交给了指挥部以后,又回到了柚叶身边。
少女靠在墙壁,睁着无神的双眼。
自她拿回那双眼睛后,所有的坚强和冷静又如潮水般褪下,同伴死亡带来的痛苦和窒息又重新笼罩在了她的心上。
经历过这一次的柚叶,终于理解了明树曾经的痛苦。
花夜则陪在她的身边。
她不断地拍着她的后背,试图缓解一下柚叶那糟糕的情绪。
中岛代抿了抿嘴,其实他并不擅长安慰人,特别是对女孩子。
就比如现在这种情况,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看着两个部下,嘴唇嗫嚅了几番,半个字都没有吐出。
最后,他自暴自弃地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对一旁手忙脚乱的医疗忍者说:“先救柚叶吧,她伤的比较重。”
被打断思路的医疗忍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她转过身,手中凝聚起绿色的查克拉,细细地检查过他的身体,怒道:“你以为自己伤得很轻吗?”
中岛代:……
反正他还活着,受的伤也总会愈合的嘛。
他根本不担心。
他没所谓地笑了笑,刚想调侃几句话活跃一下气氛,就听见营帐外传来了一道声音,“请问中岛老师在吗?有你们班的信。”
中岛代愣了一下,耳畔又传来了那道询问声。
催促声起,他这才抬脚走了出去,营帐外的小忍者笑眯眯地将一叠信笺递到他的手里。
“谢谢。”
“不用客气。”
放在最上面的那封信是琉花写给自己的。
中岛代扬起了嘴角,偷偷地将带花的信笺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中。
他决定回去慢慢看。
第二封是写给柚叶的。
厚厚的一叠,摸着还有两颗硬硬的物块,落款是宇智波带土。
他走到失魂落魄的少女身边,将印着团扇花纹的信封递给她,“给,带土那个小子写给你的。”
少女毫无波澜的脸上在此刻终于有了一丝奇异的神采。
她迟疑地接过信笺,小声冲他道:“谢谢。”
第三封信是花夜的。
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就是她那弟弟写的。
不对,更像是鬼画符,反正中岛代半分都看不懂。
而第四封信是橘太的父亲寄过来的。
中岛代拿在手里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展开。
日向吾心先生应该还不知道橘太牺牲的消息吧。
“老师,读给橘太听吧,”花夜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声音又多了一丝哽咽,“……他应该已经看不见了吧。”
此刻柚叶已经把那双眼睛交到他手中了。
摸了摸口袋里的瓶子,中岛代鼻子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
“那好,我就读给他听吧。”
他依言展开信,很是诧异地发现上面只写了寥寥数语。
可就算只有几句话,中岛代也读得很慢。
因为他怕橘太听不清。
“……橘太,最近可安好?”
“木叶最近又新开了一家烤肉店,老友拉着我去尝了一下,觉得味道还算不错。等你回家,就和我一同去吧。对了,木叶的樱花开得很灿烂,也祝你身体顺遂。”
……
这是柚叶收到的来自带土的第六封信。
这个笨蛋因为一开始写太多信被送信的忍者一顿臭骂以后,极为憋屈地改成了一月一封。
从此以后便雷打不动。
柚叶熟稔地展开信笺,看着那个熟悉的字迹,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微笑。
开头依然是他啰哩啰嗦的日常生活,比如被卡卡西嘲笑,比如今天被水门老师表扬,又比如帮助了几个老奶奶等等。
中间挨挨挤挤的文字则声情并茂地表达了一下他今年又没有考过中忍考试的沮丧和难过。
最后,他写道等她回来的时候,自己会在村口接她。
就是这些很琐碎的事情,他也能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
难怪摸着有厚厚的一沓。
柚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突如其来的思念就如同茁壮生长的藤蔓,快要将她的心填满。
真怀念啊,想要快点见到这个吊车尾。
她拿起信封,从里面倒出了两颗草莓味的糖块和一张小便签。
“是信子奶奶家的饴糖,不太甜!”
……
木叶45年春末,中岛班离开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中岛代与前来接替他们班的指导上忍做好交接工作后,便带着两个部下踏上了启程的路。
橘太的身体因为特殊原因无法被带走。
但是中岛代曾经答应过要带他回家。
思考了很久,他决定用一个小瓷瓶装起他的骨灰。
这样也算是回家了吧。
三个人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在樱花凋谢的时节,重新站在了木叶的大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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