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上京可谓是诸王混战,上至高官权臣,下至黎民百姓,每个人都在提心吊胆地生活,说不准哪一日的清晨,这升起的太阳便换了一个。

    战争打响后,几大门阀世家全力出击,拥护着各自阵营的皇子极力向上攀登,兵权、政权、赋税彻底被瓜分开来,几乎每个皇子手中都分别握着这个国家的命脉。

    正当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上京的时候,三皇子告别了恩师,挥兵北上。

    一个早已经出局的皇子,按常理说,是没有这个能力为自己收兵买马的,但三皇子有一个谋略出众的母后,有能力超群的舅家,甚至在他北上回京之前,还同南方最大的世家谢氏结为了姻亲。

    昔日灰溜溜逃出上京城的落魄皇子,如今以唯一嫡子的身份杀回了京城,当时朝中大换血,各方势力都插足其中,继后自然没有错过,凭借着安插在各个职位上的能臣,三皇子一举拿下了这场夺储之战。

    先帝在三皇子回宫的当日便驾崩离世,继后与国舅手持遗诏拥立三皇子登基为帝,至此,这场腥风血雨才算正式落下帷幕,远在南方的谢氏也被请回皇城,入主凤栖宫。

    新朝初定,为稳固各方势力清算前朝余党,皇帝与太后在这上面花费了许多年的功夫,待到天下大定,为儿子斗了一辈子的太后才算松了口气,也是恰逢那时,皇后有了身孕,这个孩子,便是齐王。

    在皇后有了身孕之后,皇宫也迎来了新一届的后宫大选,太后为皇帝挑选了无数名门闺秀,眼见后宫日渐充盈,皇帝适时提出了想要迎容氏入宫的想法。

    皇后与容氏还有沈氏之间的情谊,在当年算得上是一段佳话,太后亲自挑选儿媳妇,自然也对此有所耳闻,谢氏在拥立新帝的这条路上出了很大的力,她不愿给皇后添堵,便回绝了皇帝的要求,甚至声称,她在世一日,容氏便一日不得入宫。

    原本此事便就此搁置了下来,但太后为皇位殚精竭虑了大半辈子,突然松懈下来,对她而言并非好事,积年的旧疾突发,老人家病来如山倒,短短半年便卧床不起。

    皇后是个极有孝心的儿媳妇,在太后重病期间,不顾自己怀有身孕,一直侍疾到了最后一刻,分娩当日,亦是太后回光返照的一日,她强撑着病体,和皇帝聊了许久,给齐王赐了名,完成了自己最后的心愿。

    三日后,太后薨逝,举国哀痛,皇帝为母亲守孝三年。

    这三年里,皇帝鲜少踏足后宫,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了前朝之上,剩下的那点时间则是分给了齐王。

    孝期过后,大原国势复振,曾经诸王混战带来的疮痍都被如今的繁荣掩盖,经济与文化的发展都达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也是这个时候,皇帝再次提出了要迎娶容氏之事。

    年少的白月光,大抵是所有男子心中难以忘怀的存在,更遑论是坐拥天下的君王。

    皇帝自打有了这个念头后,便派人南下寻访,可巧的是,他们分别数年,如今皇帝已然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但容氏却依旧待字闺中,大有一副为心爱之人坚守的架势。

    这让皇帝原本只有七八分的信念直接拉满,他大笔一挥,圣旨发下,册封容氏为妃,并赐给了她仅次于凤栖宫的来仪宫。

    这道圣旨在发下的同时,也在朝中炸开了锅,大半的朝臣都在反对皇帝的行为,并有人搬出了太后说事。

    但此时的皇帝早已不是刚刚继位,那个尚且羸弱的少年天子,如今的他手握着至高无上的权柄,没有人能撼动九五之尊的地位,于是,容氏便跟随着宣旨的队伍,一路北上入京。

    朝臣们见皇帝说不通,便又转头去找了皇后,他们想着,皇后必定不会同意昔年好友成为夫君枕榻之人,但皇后的反应令他们大跌眼镜。

    皇后不仅不反对,甚至在容氏入京那日,还在宫门口相迎,亲自将容妃送到了来仪宫中。

    “啊”言笙长叹一声,私心里她是有些为皇后可惜的,坐在凤位之上,不仅要自己不出错,还要给皇帝收拾烂摊子,昔日的姐妹是如今的情敌,想来皇后那时并不好过。

    沈庭琛见她惆怅,问道:“公主是在替容妃感慨?还是在替皇后感慨?”

    “我”

    其实她说不出是为谁感慨,站在容妃的角度上,其实也未必好过于皇后,这个朝代,女子拖到二十多还不嫁人,想必也是承受了诸多的压力。

    但沈庭琛接下来的话,否定了她的想法。

    这一后一妃并未像外界所猜想的那样,既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互扯头花,相反,她们两个的相处很是融洽,甚至有时皇帝去到来仪宫都见不到人,一问宫里的下人,他们竟说容妃在凤栖宫。

    起初皇帝还不敢相信,毕竟先帝的后宫充斥着权谋和尔虞我诈,后宫的嫔妃之间不存在半点真心,他在这种环境下成长,便一直担心是皇后借着位份,时时刻刻给容妃立规矩,直到皇后有孕,他这才放下心来。

    皇后第二次有孕怀的是双胎,不比第一次怀孕,她这一次胎像凶险,且到了七个月时还大病一场,为了照顾皇后,容妃亲自请奏,搬到了凤栖宫为皇后侍疾。

    那时候整个后宫的嫔妃都在盯着凤栖宫的动向,她们原本想着,容妃这是想趁着皇后有孕趁机下手,毕竟若是皇后没了,那么以她受宠的程度,成为下一任皇后不过只是时间问题,就算不冲着皇后,若是能铲除两个龙裔,也是一件好事。

    但三个月过后,阖宫上下再一次失望了,皇后不仅痊愈了,而且还生下了两个皇子,母子三人平安。

    也是因此,皇帝彻底打消了对皇后的戒心,放心二人来往,并有意放权给容妃,一时之间,容妃位比副后,与皇后两人紧紧拿捏住了整个后宫的权柄。

    “后来呢?后来呢?”言笙急切地问道。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年,直到容妃怀孕,皇后娘娘为保容妃的胎,让她在孕期一直住在凤栖宫,但却没想到,容妃还是难产血崩,生下你后便撒手人寰,皇后娘娘便将你抱养在身边,再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言笙紧紧咬着下唇,竟然是这么个故事,原来皇后与容妃的关系如此融洽,那也难怪皇后会将昭宁公主视若己出,昭宁公主也算是容妃留下唯一的骨血了。

    容妃去后,皇帝哀痛不已,将其追封为贵妃下葬,来仪宫也被保护了起来,直到昭宁公主年满十岁,皇后才将来仪宫更名为九畹宫,让其住了进去。

    “那,”言笙蹙眉,“这些事我以前知道吗?”

    沈庭琛点点头,“知道的。”

    言笙因着这话,心底没由来地升起一股邪火,昭宁公主既知道这些,为何还非要把怨恨都记在皇后身上?皇后把她抱回凤栖宫亲自抚养,最后就养出了个白眼狼?

    她突然无比心疼皇后,整个人神情也有些恹恹的,手中的杯盏被她推至一旁,她对沈庭琛道:“太傅,送我回宫吧,我想见母后了。”

    马车在皇宫西门刚一停下,言笙便从车厢之中跳了下去,也不顾披风是否穿戴齐整,直奔着凤栖宫的方向就全力奔去,沈庭琛坐在马车里本来想提醒她慢点跑,但瞧着她那急切的背影,到底没说出口。

    由着她去吧,十数年的心结,若是能早点想通,那些岁月也不至于煎熬至此,她这大病一场患了失忆症,倒是福胜过祸。

    “这个我也不知道她看上哪个了啊,那三个人里面,我觉得吧,晁珩还行,但是他脾气太古怪了,董少禹吧,就算了,这人我觉得配不上昭宁。那个沈君泽倒是不错,我记得那晚他还挺照顾昭宁的,但是感觉昭宁对他也没怎么另眼相待。”

    燕王换了个坐姿,他今儿个一进宫就被腊梅叫了过来,果不其然,母后又在打听昭宁的事,这回问的问题居然是挑驸马,昭宁看上谁,他上哪知道去?

    不过燕王突然想到了徐霁川,虽然季淮提点过他,说是韩王和徐霁川可能有旁的打算,但是依他看着,那三人还不比徐霁川靠谱呢,遂说道:“母后,除了这三个,我倒是觉得徐霁川——”

    “公主殿下,殿下您不能进去,娘娘有令——”

    燕王话说到一半,便听得外面一阵喧哗,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就见昭宁如一阵风一般跑了进来。

    “你——”燕王见她眼圈红红,刚抬起手想问她怎么了,便瞧见她竟然朝着坐于上首的皇后扑了过去,随后便是隐忍着的阵阵哭声。

    她如此突然的举动,把皇后和燕王都吓了一跳,燕王站起身走了过去,本想着安慰一番,却被皇后使了个眼神,他会意撇了撇嘴,随后退出了内殿。

    站在凤栖宫的门口,燕王不死心地朝着里面看了一眼,随后冲着腊梅问道:“不是,她俩何时和好的?”

    腊梅一脸尴尬,“殿下,奴婢也不知”

    “哈!”燕王双手叉腰,这娘俩,吵架的时候拿他出夹板气,和好了就把自己一脚踢开,合着她们是亲娘俩,自己和两个皇兄是捡来的。

    如此想着,燕王走下台阶时便没注意到脚下,一不留神就踩了个空,他跌下台阶的瞬间听到了腊梅的惊呼,“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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