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斜对面的酒楼就是梁家酒楼,开业那天还搞了活动。

    和尹家重新营业那天的一样,打折,  而且打五折。

    不光如此,  里面好多菜都和尹家原来的一样,  价钱却比尹家原来的定价还稍微便宜一些,这一打折就更便宜了。

    可不是把全县城的客人都招了过去,一些原本冲着尹家来的客人,看到打折也忍不住去了。

    尹母看着对面不停的进人,  自己家却门可罗雀,今天准备的汤底卖不完就浪费了,  忍不住去找尹父,  “他爹,  不然咱也打折吧,  这汤底留到明天就臭了,  不能卖了!”

    “你瞎出什么主意?随随便便就打折,以后店里的生意还做不做了?”尹父低声的训斥了尹母几句,  后来怕她着急上火,便说,“今天店里没什么事,  你回后头去把屋里的被褥都拿出来晒晒,  不用到前边来了。”

    尹母不情不愿的,尹父就拉着她的手,“老婆子,咱家现在又不缺钱用,你急什么?现在这情况啊,交给鹿金儿和杜北夫夫俩处理才对,  看看他们有豹金儿几分,是不是?”

    大儿子是他媳妇的心头肉,尹父一直都知道,自打大儿子夫妻俩去世,老婆子就不大对劲儿,尹父也知道,只是之前他自己病的昏昏沉沉,哪里顾得上。

    现在他好了,慢慢的的纠正老婆子,总会好的。

    杜北得知这个情况之后,干脆的做了决定,“爹,咱们今日休息一天,这些汤底煮上面,送到济慈院去。”

    “之前我去看的时候,像小木这么大的孩子,都要编草席、草鞋,不然就没饭吃,也和济慈院的院长聊过,朝廷虽然每年都拨粮食和银子,但数量太少了,顶多够孩子们吃五个月的,稍微大一点的孩子都得出去找活儿养活自己,小一点的不能出去干活的,就在院里编些小东西,赚点钱买粮食。”

    “说白了,济慈院也就是提供了一个地方给孩子们,让他们不至于到处去讨饭吃。”

    “左右对面的酒楼打折也打不了几天,明儿开始,咱们少准备些就是了。”

    尹父一想,这倒也是个好事,便同意了。

    尹家一直不曾大富大贵过,但也一直不缺银子,这和尹家酒楼的菜品都不贵有很大的关系,尹家赚的都是辛苦钱,只是加了少许的一点点成本在菜里,普通的老百姓也能偶尔吃得起。

    所以梁胖子想要靠价格低来取胜,是不可能的,尹家酒楼本身就是利润很薄很薄。

    杜北笃定,一个纯粹的商户,不可能像尹家这样定价,不可能愿意一直赔钱,或者赚一点点的钱。

    商量好了,尹父和尹鹿金等人把今天所有的汤底都装进大木桶里,又煮了一桶面,带着所有人一起到济慈院去。

    济慈院的孩子们发现他们来的时候,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之前杜北来收养了杜方、杜圆和尹一木,他们都知道的。

    这次三个小孩子也都来了,变得干净了,还穿着新衣服,好多孩子都特别羡慕,当听说他们只是来给大家送一次饭,表达对济慈院收容这三个小孩几年的恩德的时候,所有孩子都很失望,但没有人会说出来。

    尹父掀开锅盖,浓郁的肉香飘满院子,所有的孩子一下子顾不上失望,眼巴巴的瞧着这边。

    “来来来,拿着碗来盛饭了。”尹父心里一酸,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孩子。

    尹母也是,她眼眶一直红彤彤的,沉默的给老头子打着下手,尹父看到她红着眼,还握着她的手捏了捏。

    那一刻,两个走过半生的夫妻,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懂了。

    回去之后,尹母把尹鹿金单独叫了过来。

    “娘,找我啥事儿啊?”尹鹿金来的时候还有几分忐忑不安,他最近都没有和娘单独相处过,不会是特意叫他来挨骂的吧?

    “鹿金儿啊,来,到娘身边来。”尹母对着他伸出手。

    一直站在门口的尹鹿金乖巧的靠近,“娘”

    尹母拉住他的手,“鹿金儿啊”尹母用另一只手开始抹眼睛,“娘这些日子一直犯糊涂,蒙了心,伤你心了吧?”

    “娘?娘别哭啊”尹鹿金听到她的话,尴尬的停下手,摇摇头道,“没有,我知道娘也是接受不了大哥大嫂离开。”

    “好孩子,好孩子,是娘对不住你,娘以后不会了。”尹母拉着他,痛哭出声,仿佛要把所有的悲痛都哭出来。

    尹鹿金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他以前也不过是一个在父母、大哥大嫂庇护下的孩子,突然一切都变了,他也是强撑过来的。

    于是,就变成了母子俩抱着一起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外面等着的岳、婿二人听的心里难受,尹父守在门口,焦灼的踱步,杜北盯着门,脚下一步也不挪,还屡次想要推门进去。

    幸好,在里面的母子俩哭了一会儿停了下来,把之前的事都说开了,没了心结。

    尹母擦干净眼泪,又给小儿子也擦了擦,“鹿金儿啊,你大哥大嫂已经去了,只剩咱们了,咱们以后好好过,只要咱们好,你哥你嫂子才能安心。”

    “嗯!”

    外面的两人听着娘俩开始说悄悄话了,相互看了一眼,默默的一同离开了。

    当晚,尹鹿金带着一双烂桃子一样的双眼回来,杜北已经准备好了药膏,尹鹿金一边叫着疼,一边兴奋的说着他和娘和好了。

    “这是好事,我们以后也会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对不对?”

    “嗯!”

    梁胖子连着三天来新开的酒楼里巡视,每次来都是人满为患的状态,他心里还在得意,看来这酒楼的生意没有尹家菜谱也不是不能做。

    再看看斜对面,凄凉的只有一两桌客人,心中好不得意,等他把尹家酒楼挤倒了,一样能买下尹家的菜谱,到时候,就不是他尹家愿不愿意卖的事了。

    正畅想的美好,酒楼的掌柜送来了这几日的账本,“少爷,不能再打折了,再打折,这酒楼可就赔大钱了。”

    “怎么可能?!”梁胖子不相信,“每天都是满座,利润应该在三到四成,加上酒水利润,即使是打折,但也应该至少是持平,怎么会赔钱?”

    掌柜的有苦难言,“少爷,可是咱们的定价就便宜,不打折,利润也仅仅是两成不到,酒水这几日酒水就没有人买。”

    梁胖子还是不信,于是将账本拿过来看,果然如掌柜所说的那样,若是按原价来算,也仅仅是有一成多的利润,这还是没算人工,若是再算是工钱,一成都到不了。

    “从明天开始恢复原价,另外,酒水的成本再降一降。”梁胖子看完账单,之前的得意都没有了,一门心思增加利润,“对了,再加些点心进去。”

    和掌柜商量完了,梁胖子的心情也跌落到谷底。

    第二天早上都还带着气,决定再去酒楼看一看,他想,即使不打折,他家也比尹家便宜,客人肯定比尹家多。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又好了许多,只要能将尹家挤关门,那他也不算白忙活。

    只是这个想法,在他到了自家酒楼之后,消失的一干二净,压根儿没几桌客人!

    “这是怎么回事?!”梁胖子把掌柜叫来,一顿质问。

    掌柜不明所以,还是梁胖子质问怎么没有客人,他才恍悟,“少爷,前几日咱们一直打折,自然是客人多一些,这两日人少一些也是正常的,后面就慢慢正常了。”

    他也是按照常理来推测的,但是梁胖子着急啊,一天也不愿意多等。

    杜北那个臭穷酸,不但不肯将尹家菜谱卖给他,还在林、王、杨、张等人面前说他的不是,他现在每次见到这些人都会被他们挤兑,尤其是王邵阳那个小兔崽子!

    他一定要让杜北得到教训!

    他也去找过尹家人,但是尹老头子和尹鹿金父子俩比杜北还固执,简直是茅坑里的臭石头。

    这么想着,梁胖子带着小厮去了尹家,发现尹家酒楼里居然有不少客人,他心想,一个热锅子,还吃没够了?这鹿县果然是穷酸多!

    他得想办法,让尹家的生意做不下去。

    让小厮去找人把尹父的手打断、在尹家的食材里加巴豆、让人去尹家吃饭假装中毒等等手段,他都使了一遍,全都被尹家和杜北一一化解,只是让他白白损失些雇佣的银钱。

    杜北摸了摸狼吞虎咽的小孩子的头顶,“辛苦了,今天整了花卷,一会儿你们拿回去给其他孩子分一分。”

    几个孩子摇摇头,“不用了,杜先生,我们给先生传了消息,先生已经给了我们报酬,我们不能多拿。”

    “不是因为这件事特意做的,而是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我也和你们院长说好了,只是正好你们来了,就帮我拿过去,省得我跑一趟了。”杜北给孩子们解释了一下。

    济慈堂的孩子们相互看了看,想到院里还在打草帘子的同伴们,还是接受了杜北的好意。

    但孩子们走之前,都对杜北鞠了躬,“杜先生,我们济慈堂的孩子们,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不用,我不是”杜北还没说完,那些孩子已经跑远了。

    尹鹿金站在他旁边,“这些孩子还挺知恩图报的,比很多好人家的孩子都好,就是命惨了些,成了孤儿。”

    “济慈院的院长和他夫人都是好人,有他们两个的言传身教,这些孩子其实是幸运的,没有了血缘的亲人,却多了一个大家庭,他们也是彼此的家人。”

    尹鹿金抱住杜北的腰,“你说的对。”

    尹父知道了这件事,又往济慈院送了五斤肉,不多,但也够孩子们尝一尝肉味。

    而且从这以后,尹家每个月都会给济慈院送一些粮食和菜,如果酒楼里有招工的需求,也会第一时间来济慈院,济慈院找不到合适的才会对外招。

    九月下旬,银宝和尹鹿金夫夫俩在尹父做主决定下,出了孝。

    杜北也去参加了童生试,以第一名的成绩成了鹿县的高龄童生。

    “恭喜恭喜啊,元朔哥,你这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王二笑嘻嘻的打趣他。

    王二十岁就过了童生,其他人也相差不大,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像杜北这样以三十多岁的高龄才过童生,确实有些大器晚成的厉害。

    “以前不想考罢了,现在,若是无半点功名在身,恐是无法安然度日。”杜北将画笔放下,在一旁擦了擦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王二懒洋洋的瘫坐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这不是马上要去京都,走之前,和元朔哥道个别。”

    杜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什么事,说吧。”

    之前王二已经请大家吃过道别饭,而且他这次这是去京都半年左右,远不至于单独再来找杜北道别。

    “嘿嘿,元朔哥,好哥哥,你再帮我画张画像呗?”王二对他拱了拱手,笑容很是讨好。

    杜北略一挑眉,“画你?”

    “不是不是,”王二略微停顿了一下,“是有个贵人,看过了姐姐的画像,觉得画师画的很特别,所以我就想送一幅贵人的画像给贵人。”

    他仔细的瞧着杜北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询问,“元朔哥,你肯定能画的出来的吧?我这儿有贵人的外貌描述,还有贵人叔叔的画像嘿嘿”

    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是在为难人,这没见过真人,只靠描述,还有不知道长的像不像的叔叔画像,画出一个人来,怎么看都不可能。

    杜北思考了一下,“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对我姐也很重要!对我们王家都很重要!”

    杜北叹了口气,“拿来吧。”

    王二赶紧把东西都交给他,所谓的叔叔画像,就是一张极为简单的小像,描述倒是算是细致。

    “三日后来取。”说完杜北就把王二赶了出去。

    王二扒着门,“真的能画?元朔哥!好哥哥!那可就靠你了!”

    既然有求于人,总要帮忙拦住麻烦,不用杜北说,王二主动给梁胖子找了点麻烦,让他暂时顾不上和尹家做对的事。

    杜北听说之后,只是更加用心的还原着王二要的画像,几乎是一天一夜未合眼,终于画满意了。

    “拿去。”

    王二拿着画,回到家里,找到曾经跟着主支见过贵人的老人看了看,不能说一模一样,但六成像是有了的,王二就放心了。

    于是又给梁家添了些麻烦,然后才带着画去京都了。

    而天气逐渐转冷,尹家酒楼又推出了新菜,“麻辣烫,又麻又辣,香掉舌头咯——”

    之前的热锅子就加了很多种不同的锅底,除了纯肉的,还有素锅底的,让大家吃了还想吃,这又推出了麻辣烫,而且价格比热锅子便宜多了,论串儿卖,最便宜的一文钱能买两串,贵的像是猪肉,也不过五文钱,那可是满满当当的一串。

    再放到油汪汪的锅里头一煮,加点辣子,确实是香,一顿根本不过瘾,有的人恨不得天天吃、顿顿吃。

    梁胖子的酒楼,生意就更加惨淡了,一天下来,赚的钱还不够买食材的钱呢,更别说发工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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