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北再一次醒来,  酸臭混着酒味,闻一下都要窒息了。

    仔细一看,周围都是歪歪斜斜的醉汉。

    他按了按眉心,  接收了系统发来的记忆。

    伸了个懒腰,悄悄的离开酒馆,外面已经是月上中天,大街上却还有很多人。

    看着古香古色的建筑,  杜北的心情还挺放松的。

    这一次,他来了一个古代王朝,看衣着、建筑风格,有点各个朝代杂糅的感觉,  大街上穿圆领袍的也有,  马面裙的也有。

    夜里的街道一抬头全是灯火,虽然比不上现代的霓虹灯,但有种更加有温度的美。

    他快步穿过几条街,来到一处本该客似云来的酒楼,从后门进去。

    “元朔哥,你回来了,要不要吃碗面?”一个面容有些憔悴的瘦弱男子发现他,  赶忙迎过来。

    杜北关紧门,“我喝了不少酒,  倒是不饿,  先洗个澡吧,  不然这身上臭的熏人。”

    “嗯,热水也烧好了,你先去房里,我这就把水拎过去。”

    杜北拉住他,  “鹿金,别忙了,我自己去便是,你且去看看银宝,等会儿咱们再说说话。”

    尹鹿金也确实累了一天,被丈夫体贴也不拒绝,转身进了小侄子的房间。

    杜北快速的洗过澡,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一掌长的胡子,平白无故的老了十岁,于是果断修剪,只留下一点点,修出一个最符合时下文人雅士的形状。

    看上去反而比之前刻意蓄长的要精神的多。

    尹鹿金进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变化,“元朔哥怎么把胡子剪短了?”

    “本就是附庸风雅,现在时兴的样式变了,我自然也要跟上,不然以后出门会友,还要被说老气横秋。”仅留下一指长的胡须,修剪成型,反倒衬的杜北文质彬彬。

    洗漱之后,两人一同躺下,杜北说起来今天晚上的酒局,“梁公子盛情相邀,我推脱几次都不行,只好赴约,他在席间多次打探咱家酒楼是否要出售,都被我糊弄过去。”

    他侧过身,看着尹鹿金的双眼,“鹿金,酒楼是尹家几代人的心血,咱们真的要卖吗?”

    尹鹿金也舍不得,“可是大哥走了,爹还病着,我又根本没出师,家里的现银已经不多了。”

    要说尹鹿金也是倒霉,身为尹家的幼子,上面有个厨艺高超的兄长,自然轮不到他继承家业。

    又正好他有龙阳之好,在家很受了几年冷待,看他实在不肯改变心意,才约了媒人上门,给他寻摸一个好夫婿。

    杜北得到尹家酒楼小儿子要嫁给男人的消息,是主动上门的。

    他已经年仅三十,还整天抱着两本书在那儿摇头晃脑,偏偏又考不上功名,以前还有父母养着,后来父母过世,他靠着家中仅剩的积蓄又苦熬了三年,别说娶媳妇了,再不去赚钱,他就要饿死了。

    但这个人就这么奇怪,宁愿娶男人,也不愿意找一份正经活计。

    他家里一贫如洗,连房子都卖了,拿什么娶尹鹿金?尹家也不是不心疼小儿子,就说让他入赘到尹家,小两口就在尹家生活。

    杜北当然一口答应啊,这比他想的还好,又可以混吃混喝,又有人照顾。

    至于入赘?

    若是他入赘到女人家里去,当然是有伤体面,但他和尹鹿金都是男人,男人和男人成婚,本就和男女婚事不同,加上又不会有后代,入不入赘的,谁会关心呢?

    他毕竟读过一些书,为了表现自己,总能装出个人模狗样来,尹鹿金不过十八九岁,哪里看的穿他的厚脸皮,看他长相不错,又谈吐文雅,第一印象还很不错。

    后来几次接触,杜北都对尹鹿金十足的耐心,怕他不好意思,还会特意讲一些游记故事和话本,一来一去的,少年人的心不就落入了他的陷阱里。

    两人成婚之后,杜北每日都在家里读书、画画、习字,除此之外并不干什么正经事。

    尹家人对他的印象自然是越来越差,可也没法子,杜北会哄尹鹿金高兴啊,每每看到尹鹿金托着下巴看着杜北笑容灿烂,尹家人就只能忍下不满。

    尹家人想着,即使是个吃软饭的,但鹿金喜欢,那也就随他去吧,尹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

    这才将矛盾消弭于无形。

    但世事无常,本来如日中天的尹家,在这三个月内接连遭遇不幸,继承了家传手艺的长子和其夫人在一次回娘家的路上,马车车辕断裂翻进了路边的水坑,夫妻俩挣扎了许久才爬上来,回到家里便风寒入体,不治而亡。

    尹父尹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双双病倒。

    只留下尹鹿金一个少年和刚五岁的尹森,艰难支持家业,但尹鹿金本就没学到多少家传手艺,当然撑不起酒楼的生意。

    原本还有其他厨师,但尹父病倒之后,酒楼的厨师被其他酒楼陆续挖走,等尹鹿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杜北发现尹家要不行了,起了歪心思,旁敲侧击的引导尹鹿金卖掉最值钱的酒楼。

    尹鹿金如他所愿起了这个念头,他就假装出去找买家,让尹鹿金在家照顾父母和小侄子。

    实际上,他确实是找了,但他和人谈的价格与他说给尹鹿金的价格,相差了一百两。

    导致尹鹿金最终只拿到了五百两白银,连酒楼的房契都不止这点钱,更别说还是带着尹家的招牌卖掉的。

    即使是这样,杜北仍不满足,又陆续从尹鹿金手里骗得三百两去寻找名医,实际上,他拿了钱,就写了一纸休书,潇洒走人了。

    留下尹鹿金和一家子老弱病残。

    尹父听说杜北拿了钱跑了,一口气没上来过世了,尹母则是天天哭闹不休,一会儿怪自己命苦,一会儿怪尹鹿金好龙阳才引来了杜北这个灾星,一会儿又拉着大孙子一起臭骂尹鹿金无能。

    但尹母也没熬多久,就去世了,只留下尹鹿金和小侄子两人,靠着尹鹿金剩下的一点点钱财,在城门口支了一个面摊过活。

    杜北现在就是在寻找买家的过程中,但好在仅仅是刚开始,连风声都还没放出去,改变来得及。

    “那就把酒楼里的桌椅板凳和酒都卖了,酒楼先关门歇业,咱们就说是设施陈旧要翻新,再告诉大家开业的时候会打折,你觉得呢?”杜北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眉眼。

    “娘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一直帮着爹打理酒楼,肯定知道怎么把酒卖出去,最不济也是退掉对不对?咱家地窖里还藏着几缸好酒,先换了钱,给爹治了病,其他的咱们再一起想办法。”

    尹鹿金除了不愿意和女人在一起之外,别的事都是听从父亲和哥哥的,哪有什么主意,听杜北说的靠谱,自然就听他的了。

    之前想卖酒楼,也是听杜北说能拿到一大笔钱,可以给爹找个好大夫,现在有可以不卖产业的办法,自然是愿意的。

    于是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拿定了主意,便睡下,第一天一早去找尹母商量卖酒的事。

    “不行,那些酒可都是你大哥四处求人寻来的好酒,怎么能就这么卖了呢?!”尹母自长子去世之后,瘦了很多,从一个富态的夫人,变成了现在带着刻薄神态的老妇,眼神也浑浊了许多,看着尹鹿金的时候,仿佛没什么情感。

    “母亲,前些日子为了给大哥大嫂治病,家中已经开销了绝大部分的积蓄,鹿金又没学完家里的手艺,连开门营业都难以为继,若是不卖酒,父亲的药钱恐怕”

    老妇人拉下脸,“怎么,他有钱养着你这个白吃白喝的人,没钱给他爹治病不成?再说,家里的积蓄有多少,我还不清楚吗?我可是给了你们足足一千两,豹金夫妻俩治病能花一千两?不要哄弄我!出去!”

    “母亲”

    “滚出去!”老妇人抓起茶杯砸向鹿金。

    杜北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才躲过去,他的脸也掉了下来,半抱着鹿金出了门。

    “元朔哥,娘最近一直沉浸在失去哥哥和嫂子的悲痛之中,脾气有些怪,你别怪罪她。”鹿金心里也难受,但还是为母亲辩解了一一句。

    杜北手臂横过他的腰,用力把人抱进怀里,“无事,反倒是你,吓着了没有?”

    “我没事。”鹿金靠着他的肩头,嘴上说着没事,眉心却一直皱着。

    “莫慌,我还有别的办法,你就老老实实的照顾好爹和银宝,别操心银钱的事了。”杜北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后颈上,掌心温热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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