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开学, 仅剩半个月,江心雅在家老老实实待着,预习大学的课程。
看了大半天的书, 眼睛疲惫得不行, 她下到一楼, 准备喝个下午茶,休息一会,恢复精力, 再回到书房里, 接着预习, 怎料楼梯还没走远, 冷不丁地见到她哥回来。
她哥怀里抱着她喜爱的小侄女, 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女人。
江心雅一边走近她哥, 一边夹杂疑惑地问:“哥,这是谁啊?”
不等江怀行开声,廖阿姨抢先回答:“江小姐,你好,我是乔小姐聘请的住家阿姨, 姓廖,你叫我廖阿姨就好,今天来这,是帮忙照顾伊伊的。”
“?”江心雅满头雾水。
以前, 她哥回来,不是带着伊伊,就是带着乔汐,或者把伊伊和乔汐一起带着,但没见过带保姆的。
她哥双手双脚好好的, 伊伊也生龙活虎,见着她,便即朝她张开双手,从她哥怀里到她的怀里来,不论怎么看,都看不出她哥一个人照顾不了伊伊的迹象。
为什么要让保姆跟着?
江心雅疑惑加深地望向她哥:“哥,你最近带孩子,不靠谱?姐姐特意找个人盯着你,避免你照顾不好伊伊,有人接手?”
江怀行瞥了瞥把他当贼防备的廖阿姨:“你可以这么理解。”
江心雅目光不断在她哥和廖阿姨之间流转,想打量出个所以来。
廖阿姨大大方方地任由江心雅打量。
江心雅感觉哪里怪怪的,一时又说不上到底怪在哪里。
低头看了看玩她头发的小侄女,她灿烂一笑:“姑姑喝下午茶,你也喝下午茶吧,等下姑姑带你去我房间玩!”
伊伊记得姑姑的房间有许多好玩的,兴奋地点点头。
她哥去楼上找他们的父母,她负责带小侄女,江心雅快快乐乐地喝下午茶时,终于发现哪里怪。
廖阿姨名义上是帮忙照顾伊伊的,实则上廖阿姨像是盯梢般,死死地盯着她和伊伊,仿佛不让她们离开她视线一秒钟。
江心雅对此产生幻觉,深深地怀疑。
这是不是她家?
廖阿姨真是保姆吗?
江心雅随手递给廖阿姨一杯果汁,佯装开玩笑地道:“廖阿姨,你别看我年纪小,我带伊伊,可有经验了,你不用一直看着我们,歇一歇。”
来江家老宅,廖阿姨是身负重任的。
江怀行今天到壹号花苑,提出要把伊伊带去探望他父母,乔汐犹豫再三,最终把伊伊交给江怀行,但乔汐派她过来,监督江怀行的一举一动,一经察觉异常,她要立即向乔汐汇报,并将伊伊带回壹号花苑。
江心雅叫她歇一歇,她哪敢歇?
江怀行不在,江家的任何人,也都有可能成为抱走伊伊的那个人。
“谢谢江小姐!”廖阿姨接过果汁,眼睛依然不停歇。
有那么一瞬间,江心雅认为自己是会越狱的犯人,因此才会让廖阿姨像狱警地盯着她。
趁伊伊被边上的花瓶吸引注意力,跑去研究花瓶里种植的东西,她直白地问廖阿姨:“你说你是我嫂子聘请的住家阿姨,我哥也是你的雇主,你为什么总盯着我?”
“江小姐,你误会了,江先生不是我的雇主,乔小姐是我唯一的雇主。”
“……有区别吗?我哥和我嫂子是夫妻。”
廖阿姨瞟一眼不远处的伊伊,给了江心雅一个‘自我体会’的眼神。
江心雅不由想到,一个月前她哥回来的那次,焦躁不安的样子。
当时,她猜测她哥和乔汐闹离婚,好像分居了。
没弄清他们夫妻出什么事,她哥不许她多问,她也不能问乔汐,她迟迟不知道这件事的后续,现在依照廖阿姨的反应来判断,难不成她哥和乔汐真离婚了?
可是看她哥的心情,不像离婚。
虽然她哥没露出喜悦,情绪比较淡,但是至少平和,没有焦躁不安,跟之前一比,她哥心情好多了,而且她哥上次都联系不上乔汐,还得拜托她联系乔汐。
谜团越来越大,江心雅吃不下东西,叫廖阿姨看着伊伊,随即急匆匆地跑上楼,在一楼的茶室找到父母和她哥。
三人显然谈工作上的事,脸色全部是一本正经的。
由于她的到来,打断了交谈,三人目光齐刷刷地向她集中。
她一屁股地坐在她哥旁边,眼中充满好奇和关心:“哥,我问你个问题。”
江怀行不语,示意他妹妹有话就说。
“那个廖阿姨说,乔汐是她唯一的雇主。”江心雅百思不得其解,“你和乔汐是夫妻,理论上,不论你们哪个清的家政人员,你们不都是雇主吗?”
“你就问这个?”
“不然?”
“没有不然,我在和爸妈谈重要的事,你出去。”江怀行并不喜欢,自己和乔汐明面上的所谓分开,被弄得众所周知。
“……”江心雅郁闷地撇撇嘴,“廖阿姨将我当犯人一样盯着!乔汐请的是住家阿姨吗,分明是想抓犯人的警察,仿佛我犯罪了!违反哪一条法律,我还不知道!”
江母问:“你哥另外带了人回来?不是只带伊伊?”
儿子突然回来,上一楼找他们夫妻,听儿子说带了伊伊回来,他们打算和儿子谈完事情,就赶紧下楼看伊伊,没听儿子说带了第三个人回来。
江心雅忍不住吐槽:“我和伊伊吃东西,廖阿姨旁边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不带眨一下地盯着我,搞得像一台人肉监控器。”
江母双眉微皱,侧目扫视儿子。
迎上母亲几乎把他看穿的目光,江怀行不得不说:“我和乔汐分开住,伊伊跟乔汐住,我今天去她们那里,接伊伊回来的,乔汐安排廖阿姨跟着我们,是怕我不带伊伊回去。”
江心雅瞳孔地震:“哥,你们真离婚了?”
江怀行脸色不禁一沉:“出去。”
“你和乔汐分手,伊伊的抚养权没谈妥?”江母倒了一杯茶给女儿,“乔汐不让你单独跟伊伊在一起,是怕你趁机将抚养权据为己有?”
“分手?”江心雅不解地注视母亲,“离婚,也能用分手形容吗?”
“事到如今,也不瞒着你了,你哥和乔汐没领结婚证。法律上,乔汐不是你哥的妻子,他们分开是分手。”说着,江母望向儿子。“我是你妈,但也客观说几句,抚养权要心平气和地谈,不要搞大家不开心的手段。”
“……”江心雅瞬间失去语言能力,愣愣地微张嘴巴。
江怀行微抿唇角:“妈,我和乔汐是一时分开,以后会和好的。”
江母喝下杯子里的茶:“我和你爸不管你们的事,有一点,你需要特别注意,小孩子的童年很珍贵,别把伊伊弄出心理阴影来。”
江父附和道:“是的。”
刹那间,没人说话,茶室静悄悄的。
江心雅左看看父母,右看看她哥,终是问出心中的疑惑:“哥,你和乔汐为什么不领结婚证?你现在被乔汐甩了,是你做错什么?”
江怀行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片刻后,他道:“你今天听到的东西,不准说出去。”
这不是一般的小事,江心雅当然不会说出去,只是不理解她哥和乔汐怎么突然走到这一步,让她更不理解的是,她哥和乔汐竟非法律上承认的夫妻。
想想,她哥和乔汐没分居前,她最后一次去他们家,她哥对乔汐爱答不理的,她问乔汐,乔汐说她哥生气时就这样,已经习惯了。
那时候,就出问题了吧?
她小心地看一眼她哥,低声说:“哥,你被乔汐甩,一点都不冤,哪有人生气时,会一直对自己老婆爱答不理的,乔汐受不了你,甩你也正常。”
他们固然是亲生兄妹,可也不能盲目地站在她哥那边。
江怀行不悦地拧眉:“你没过恋爱,也没喜欢的人,懂什么?”
江心雅依然低声说:“同理心,你懂不懂?反正我以前去你们家,看见你对乔汐爱答不理的,我觉得乔汐肯定很伤心。”
说着说着,她畏惧她哥生气,索性站起来:“你要是老让她伤心,你不被甩,才奇怪!没有人能一辈子,坚持不断地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一说完,江心雅跑得比兔子还快。
江父江母不清楚儿子和乔汐具体过得怎么样,儿子极少对他们说。
而乔汐根本不会说,他们总共没和乔汐接触过多少次,乔汐刚开始还愿意和他们接触,后来愈发不愿意和他们接触,发展到乔汐来这里,若非不必要说话,都不跟他们说话。
他们能知道的,一般是靠女儿主动说,因为女儿和乔汐关系较好,女儿偶尔会到乔汐和儿子那里。
女儿刚才说的那番话,江父江母听在耳里,不知说儿子什么,同时心中有数,乔汐和儿子弄成这般,是儿子没经营好两人的生活。
看儿子脸上乌云密布,阴阴沉沉的,江母打圆场:“说回你公司不上市,用其他渠道筹集资金的事。”
筹集资金的方式,并非仅有上市的一条路,上市也要负担高风险,而科技类型的公司的风险更高一些。
因为股价的跌涨,会一定程度上阻碍内部的前进,导致为了维持股价稳定,交出漂亮的财报,让购买了股票的股民满意,某些时候必然追求见效快的短期利益。
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是冲突的,科技类型的公司若净追求短期利益,不潜心研发技术,不用三五年就走下坡路了。
儿子决定上市,肯定做好心理准备,也有应对的策略,但延迟上市,甚至不考虑上市,彻底稳住公司内部,不被股价左右,就得另想办法筹集资金。
江怀行是心血来潮回父母家,顺便跟父母聊聊自己公司,不是伸手问父母要资金,也不是让父母帮助他获取资金,他不缺资金。
不过是今天去找乔汐和女儿,无法辨别乔汐会让他待多久,乔汐依旧在他一去后,躲在房间不出来,他待了半小时,用借口带女儿回来这里,这样,明天他又可以去找她们。
曾经,一见到他,就会向他走来的乔汐,不复存在。
一周见一次她,一次撑死相处几分钟,他极其不适应,也不适应一个人住在那个空荡荡的家,为了能多见她和女儿一次,他只得这么做。
怎料,待在父母家,他想把他和乔汐分开捂得严严实实的事,被家人知道,父母让他心平气和地谈孩子抚养权,他妹妹甚至说他被甩是正常的。
是啊,他被甩,太正常不过。
连他自己以前有时都不敢确定,乔汐会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一想到,是自己毁了自己的幸福,江怀行仿若置身永不见天日的洞穴中,黑暗和寒冷把他团团围住,挣扎不得。
面对说回他公司的父母,他不禁起身:“爸妈,你们下楼看看伊伊,我待会要把伊伊带回去。”
孙女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平常难得见一面,江父江母立刻下楼。
一个小时后,江怀行带着女儿离开父母家,回去自己家。
换了地方居住,伊伊也记得这里是自己住过的地方,熟门熟路地到处跑。
紧跟伊伊身后的廖阿姨,担忧江怀行就此把伊伊留下,悄悄地编辑信息,准备说给乔汐听。
“我把伊伊带到这,不用你跟乔汐说,我打电话跟她说。”
消息没编辑完毕,廖阿姨闻声抬头,脸上丝毫不见尴尬,嘴上说“好的”,手上没忘记继续编辑,然后按下发送键。
如果是两个月前,江怀行耗费全部脑细胞,也想不到,无论自己在乔汐眼中,或是乔汐身边人的眼中,他成为了一个随时随地拐卖孩子的人贩子,被人处处提防。
拿出手机,他致电乔汐:“乔汐,我和伊伊从我爸妈那里回到我们家了,我晚点送伊伊去壹号花苑。”
周末,不工作,不带孩子,乔汐无事可做,干脆睡觉。
被江怀行打来电话吵醒,她不满地皱皱眉:“知道了。”
话音未落,结束键一按,重新进入睡眠,她不跟江怀行多废一句话。
冷漠,不耐烦,这是乔汐如今对待他的态度,江怀行自知没资格要求她用以前的态度,但一朝失去后,方知曾经唾手可得的那些,是多么宝贵和不易。
他和乔汐之间,以前总是她占据主动的位置,他处于被动。
她先喜欢他,她追求他,她说想毕业后就结婚生子,他并没有付出多少东西,轻松得到她的爱,获得她生下他们的女儿。
习惯她的主动,当她不再主动,除开他不习惯,还有后悔。
后悔,习惯得太过理所应当,肆意享受她的爱,等着她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殊不知,主动是基于她爱他,一旦她不爱他了,他拥有的一切也会消失。
好在他明白得不晚,来得及挽回。
五彩灯光照耀,情意绵绵的歌声响起。
与此同时,鼻间充斥各种酒水的混杂味道,乔汐百无聊赖地扫向四周。
林乐晗公司发的员工福利,是组团参加露天的音乐节,坐在舞台旁边的vvip座位,边听音乐,边开怀地吃吃喝喝,和真正喜欢台上歌手和乐团的粉丝,激动得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对比,他们显得漫不经心。
而她则非常无聊,一来她不是林乐晗的同事,一来她不喜欢参加大型的活动,人太多,环境过于嘈杂,三来目前为止,出场的歌手和乐团,没有一个她喜欢的。
喝了几口味道一般的酒精饮料,乔汐凑近林乐晗的耳边说:“好无聊,我想回家了!”
林乐晗略显嫌弃地拍了拍乔汐的肩膀:“年轻人来音乐节玩,这么早喊回家,有没有点出息?”
“我是有孩子的人,江怀行刚发短信跟我说,他把伊伊送回我家了,我得回去带孩子。”乔汐本不想出来,是林乐晗说闲着也是闲着,干嘛不出来走走,才答应出来的。
“那就叫江怀行先带着孩子,等到你回去。”林乐晗向乔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舞台上最新出场的新晋流量爱豆,“你以前有老公有孩子,我不敢叫你到这种场合玩,现在你单身了,多陪我看会帅哥。”
“……”乔汐扫视几眼舞台妆极浓的爱豆,“妆浓成这样,看不出是不是个帅哥。”
“看身材。”林乐晗满脸痛苦状,“你是不知道,我爸妈昨晚给我安排的第一次相亲,那男的长什么样,我今天必须洗洗眼。”
脸长得还行,偏偏挺着油腻的大肚子,堪比怀孕六七个月大的孕肚,对方坐下来的那一刻,她想连夜扛着火车逃离b市,最后和父母大吵一架,少管她谈不谈恋爱,再逼她相亲,她就不回家了。
乔汐没见过林乐晗这次的相亲对象,但昨晚听过林乐晗的吐槽。
仔细打量一遍爱豆的身材,她顿时对林乐晗眼光产生怀疑:“我不知道他在镜头里的身材如何,现实里看着,你不会觉得瘦到营养不良的程度吗?”
林乐晗微笑脸:“比我相亲对象身材好就行。”
“……”乔汐想笑又不想笑,“服了。”
“你别着急回家嘛!反正你过去的三年多,不是围着江怀行转,就是围着孩子转,现在你有钱有事业有孩子,正好单身,过着无数女性想要的生活,陪我多看会帅哥,当积德,也当见识见识新世界。”
林乐晗捏了捏乔汐白皙水嫩的脸蛋,接着说:“还有颜值在线!没发现周围好多人偷瞄你,蠢蠢欲动地想问你要联系方式吗?你踹了江怀行,迟早谈第一次恋爱,趁早适应一下新世界。”
跟江怀行和平结束,将近一个月了,乔汐暂时没想过第一次恋爱,无暇注意周围有没有人偷瞄她,当前满脑子的想回家,兴致缺缺地哦一声。
和同事一起玩,她放不开,拉乔汐出来,岂料,放不开的那个人成了乔汐,林乐晗不勉强乔汐继续待着,跟她说:“你等我会,我上完洗手间,就和你回去。”
乔汐催促:“快去。”
洗手间在舞台后方,林乐晗一股烟地溜去。
林乐晗一走,自己坐着,乔汐也没兴趣看表演了,发短信给江怀行。
【我大概十点到家,你若是没什么事,哄伊伊睡着再走。】
专门照顾孩子的保姆,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她还没挑到最满意的,女儿和廖阿姨熟了是熟了,但女儿不怎么喜欢让廖阿姨哄睡觉,为女儿今晚的睡眠着想,只能叫江怀行哄。
短信显示发送成功,乔汐收好手机,抬头之际,一张陌生的面孔闯入眼帘。
“美女,你好!”年轻男人站在她旁边,面带笑意地低头注视她,“我注意你很久了,想和你交个朋友,加下微信好友!”
年轻男人边说话,还边用无比直白的目光审视她,乔汐极度反感被人这么看。
不礼貌,也不尊重她。
她面无表情地拒绝:“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关机了。”
“没关系,我朋友带了充电宝,我送给你用。”年轻男人向远处挥手致意,同伴心神领悟地跑来,利落打开背包,拿出里面的物件,让年轻男人挑走充电宝。
垂目扫视递到面前的充电宝,乔汐没见过这种搭讪的男人,胃里翻腾不断,声音微冷道:“我是已婚人士,和异□□朋友,不合适,请你离开。”
年轻男人目光飞速掠过乔汐的双手,不见任何一枚有含义的戒指,笑着说:“已婚也有自由交朋友的权利,交朋友局限在同性,多没意思!何况,你手上没婚戒,用不着装已婚骗人!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叫什么?无赖吗?”
一道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年轻男人往下说。
年轻男人环视周围,捕捉到说话的目标,就在他们的身后。
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还戴着百达翡丽的手表。
年轻男人从他这身打扮,嗅到大家是同一阶层的气息,笑意渐渐消失:“我和我朋友说话,没碍着你事?”
“你那叫和你朋友说话?确定不是你单方面骚扰我女朋友?”
这道声音,听起来熟悉,乔汐回头一看。
是顾以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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