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赞领着晚晚来到后堂。

    “姑娘的房间我没动,其他我稍稍改了一下,僻开一个房间谈事,姑娘随我来。”

    二楼,走到底开了一个房间,窗户正对着门口,可看人进去,左侧临一片荒地。

    “右边的房间我吩咐过了。不准人进入,这里说话算是安全。”

    晚晚点点头,于赞做事的手法倒是比人细致许多。

    “你做的倒是比我想的好许多,”晚晚坐于主位,“回东都几日我着急把阿娘的牌位从暮家祠堂迁出,没顾上你这头。”

    “夫人”于赞声音都小了几分,似乎怕惊扰到所谈之人,“我能,去祭拜一下吗?”

    “暂时不行,阿娘在东都举目无亲,你贸然去祭拜惹人怀疑,”晚晚心中感激于赞还尊敬她阿娘,切开话题,“眼下倒是有一事要你去做,我在东都行动受限,文竹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你想办法去看看,宣平侯府我去过一次,这是我凭着记忆勾出的大概地图,但是北檀君的院子那个方向,我不曾听过,这事儿不着急,你万不可暴露行踪,想办法联系文竹就好。”

    “是。姑娘。”

    又嘱咐了几句东都行事习惯,晚晚没敢多呆。

    上马车时故意道:“当时他说要帮我看铺子,我还当他说笑呢,没成想看的那么好。”

    “是啊,若是能挣几个钱,姑娘的嫁妆又多了不少。”

    蓝心捂住月牙的嘴,配合晚晚说给车外的天水听。

    天水一脸愁云惨雾,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

    后续无事,三日过去,于赞那边一直没消息传来,宣平侯府也没动静,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升起。

    她这几日又是绣花,又是备礼,做足了待嫁的样子,天水一句话都没有。若是婚事有变,她需得另做打算。

    她把那一团乱七八糟的绷子往绣桌上一放,往院子去。

    天水抱臂依在桂花树下,一只七星瓢虫啪嗒落在她白袍之上,艳红的壳在日光下发亮。

    她拔出嘴里喊着的草根,轻叹一身。

    她这几日心情似乎不大好,“天水。”

    她一甩头,马尾打在左脸上,脚下一点,轻飘飘落在晚晚面前,“姑娘有何吩咐?”

    “我这手帕绣不好。”晚晚故意低头叹气,瞧着苦恼得很。

    天水也见过晚晚绣花。

    “姑娘,你放弃吧,外头铺子里什么花样都有。”

    晚晚:“”

    连月牙都知道勉强鼓励两句呢。

    “咳,这倒也不重要,主要你家主上不知喜不喜欢。”

    “主上嘛,没见过他用这些东西,姑娘心意到了就成,反正主上也不会在意。”

    套话是没希望了。

    晚晚直接问,“你家主上没有其他意思吗?我是说,这么久了,他也没有其他动静。”

    天水拿着秀绷子的手一滞,“没有,主上没有反悔的意思,姑娘安心等待即可。”

    “可,为何他一点消息都没有。”

    “姑娘别问了,我还在,姑娘不必忧心。”

    皇城司规矩森严,天水能到如今的位置,脑子不是笨的,再问下去双方都难堪。

    隔日,晚晚又去了一趟白安药铺,于赞一直试图和文竹联络,均已失败告终。

    “宣平侯府好探,北檀君的住所明面上看是在宣平候府内,实则只有一道拱门与其相连,半尺一守卫,我趁着守卫换班时进去过,机关不少,进不去内院,但我看着里头人的脸色,似乎不大好。”

    晚晚摸着胸口的无事牌,心中静下来,“看之前他对文竹的态度,应该不会为难他,现在的情况,让文竹送消息风险太大,先不要轻举妄动。之前安排在酒楼的长工,可有听到风声?”

    “那酒楼去的都是小官。”

    晚晚想了想,“明日我让月牙送一封推荐信来,让他们和掌柜吵个嘴,然后拿着推荐信去苏楼帮工。”

    之前她管家时便留了管家印,用暮家管家的身份推一个伙计,应该不成问题,只是那些消息半真半假,不可全信。

    隔两日,苏记跑堂的过来,说是送春信。

    春信是苏记的的应季糕点,晚晚屏退众人,一一掰开香糯的糕点,里头夹了一张条子——北檀君失宠,十日未奏对。

    三日才送来消息,想必是已经查证过,失宠或许是有人夸大,未奏对这样的事儿却不容易传错。

    以翟行梭的手段,若他不想让人知道,没人能查到更多。

    既然这样,只能从他身边人下手了,可怜天水,她真的不是故意想利用她。

    俄而,蓝心从晚晚房里出来。

    “天水,不好了,姑娘旧疾又犯了!”

    “怎么回事,”天水从桂花树上跃下,“我去请大夫。”

    “没用的,”蓝心抹抹眼泪,“夫人去世后,姑娘大病一场,伤了元气,大夫叮嘱切忌忧思过渡,我们回东都许久,北檀君没有消息传来,姑娘心中牵挂,昨日还同我说,是不是北檀君出事儿了,天水,你能不能让我们姑娘,见见北檀君?”

    “这”

    天水回东都第三日就接了暗令,不准任何人谈论扬州之事,更不准擅自透露主上的消息。

    “天水,我们姑娘都这样了”

    “蓝心,”晚晚弱弱在内室叫人,“北檀君有自己的打算,你就不要为难天水了。”

    “姑娘,你还好吗?”天水进去。

    晚晚正在发热,眼睛也烧的红彤彤的,眸中水光泛滥,瞧着像是哭的,又像是烧的,鼻音浓重。

    “天水,我没事,我会安心等着北檀君的。”

    天水不仅心软,更害怕,扬州她也看明白了主上对晚晚如何例外,要真是出了事儿,她怎么担待得起。

    “姑娘不急,我这就回去求告主上。”

    支开天水,月牙领着□□从角门进来。

    “我还说你从扬州回来得了神通,想不起找我了呢。”

    “韩大夫说笑呢,”晚晚也懒得起来见礼了,开口便质问,“我阿娘在扬州给我留的北祥药行你早知道对不对,不然怎么就让我过去呢。”

    □□笑笑,“这可不怪我,你娘说过,最好你一辈子都不知道北祥药行的存在,安安稳稳在东都过一辈子,可惜呀,你命里注定没有安稳二字。”

    “韩大夫,你和我娘到底是什么交情。”晚晚正色。

    □□闭目片刻,缓缓说来,“夫人于我有恩,大恩。”

    “何恩?”

    “如果没有夫人,我活不到今日。”□□回忆起过去,笑的涩涩的。

    他这话像是答了她的疑惑,又没答。

    晚晚塌下肩膀,“那你会告诉我,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不会,是不能,”□□目光平静且柔和,“晚晚,我不知道夫人为何身故。”

    “好吧,”晚晚似乎泄了力,“那你知道北檀君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那位的消息可不是那么好取的,只是圣上今日并未召见皇城司,有失宠传闻流出,你问这作何,你们在扬州发生了什么?”

    他果然出事了。

    在扬州之时她就发现,他孑然一身,也不大爱惜自己,思及此,晚晚心头忽然担心。

    “你和他怎么回事,他那日为何来惩治苏氏给你出头?这人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可别猪油蒙了心,自己撞上去、”

    “韩大哥,你说什么呢,瞧见我阿娘的下场,我敢对随便动心吗,只是这事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改日我再同你细说。”

    现在北檀君出事,婚事有没有下文还两说,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和□□简单说了白安药铺的现状后,赶在天水回来前送走了他。

    “姑娘以前应该不了解北檀君在东都的情况,属下只能说让姑娘不必多心,若姑娘执意要见主上,恐怕得委屈一下了。”

    晚晚刚退了热,确实有些虚弱无力,“哪有委屈的,能亲眼见见大人,我便知足了。”

    天水送上一件玄色夜行衣,制式颇为熟悉,若是做成云肩,再加个披风,和简子迟那套能有八分像。

    再看天水身上的,好像也差不多

    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夜行衣都做的差不多了。

    但是当天水带着她翻墙落在翟行梭院子里时,那熟悉的感觉直击内心。

    晚晚闭眼,感觉和简子迟将她掳来看诊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世上有如此巧合?

    再一看,院中守卫无数,走不出三尺,便有巡逻司官过来,晚晚摇摇头,清走脑中纷乱的思绪。

    饶是简子迟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样的院子里旁若无人地出入。

    简子迟第一次送她回来那日,大雪,万籁俱寂。万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应是自己想多了。

    “姑娘来了。”朔英出来迎她。

    晚晚摘下兜帽,像朔英行礼。朔英下巴冒出青色胡茬,看起来也是几夜未眠,“姑娘来了也好,去看看主上吧。”

    天水和朔英送她门口,她自己推门进去。

    房间内没什么陈设,比他爹一个从四品小官的屋子还要质朴,外间只有一张黑漆梨花木书案,和一把太师椅。

    偌大的屋子,没有一点人气儿,要是不那摊开的呈文,更像是一间废弃许久的空室。

    晚晚轻喊了两句北檀君,无人回应,一步一试地进了内室。

    烙画屏风摆在入目处,技艺精湛,巧夺天宫,画上山水仿佛都烧起来,铺天盖地的大火。

    像那日被她无意点燃的房间。艳明的色彩和黑压压的屋子格格不入,没有点缀的美感,反而让人更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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