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直的衣摆被洛伊攥得皱成一团，正如他揪紧的心。
谭修冰冷的视线一落到洛伊的手上，洛伊又赶紧松了手，弱弱地道歉，“对不起……”
谭修审视着眼前这个小男生，幽暗的瞳孔里沉沉地酝着疾风骤雨，他是真的不明白人怎么能矛盾至此。
明明怕他怕得要死，却还总是要接近他，明明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但这个人却好像丢失了这个本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他微微俯身靠近洛伊，压迫性的气息随之而来，一字一句，慢条斯理——
“你并没有因为你的亲人、朋友受到威胁，你接近我，只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
他的双手撑在病床上，再靠近一分，洛伊不由得攥紧了身上的被子，心如擂鼓，瞳孔因为惊惧而微颤。
“你很怕我，估计巴不得离我离得远远的，但又因为某种原因，所以不得不留在我身边，洛伊，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
谭修循循善诱的声音温和动听，洛伊心里却慌乱如麻，因为谭修的猜测实在是太接近了，离真相仅仅就只差一步之遥。
“警告！宿主不能透露系统的存在。”
系统毫无起伏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如果系统有实体，洛伊此刻只想抓住系统让它去直面大佬的恐怖。
他忿忿不平地在脑中反驳，“还不是你给我匹配的！你但凡匹配一个脾气好一点、不暴力的、势力不那么恐怖的、傻一点的，我怎么着都能糊弄过去。”
系统苦口婆心：“宿主，你要相信科学，适配器是不会出错的。”
洛伊满心满眼都是委屈，“我命都要没了，你还要我相信科学……打游戏都有新手村，你现在让我一个菜鸟直接打boss，我血条扛得住嘛我。”
系统无奈再次检查一遍适配器，然而适配器得出的结论还是和第一次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系统又把收集到的谭修的数据都扫描一遍，除了喜怒无常，有暴力血腥到必须打满马赛克的经历外并无其他异常。
至于为什么会对宿主这么不友好……
系统表示自己只是个ai，不明白人类大脑产生的复杂情感问题。
洛伊越想越委屈，晶莹的泪水凝聚在眼眶里打转，眼睫一眨，滚烫的泪水就那么掉了下来。
谭修短暂地愣了一下，他把他吓哭了吗？
他不自在地退开许多，心里却压着一团烦闷。
他又没怎么他，怎么就哭了……
洛伊难受地吸了吸鼻子，鼻尖酸涩，而且一想到谭修还这么难搞，眼泪就止不住。
谭修这辈子都没安慰过人，但也不是没见过别人哭，不过那些都是跪在他面前忏悔的匪徒，没什么值得同情的，他也能手起刀落地冷眼处理。
可眼前这个小男生一哭，却哭得他心烦意乱的。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口，“别哭了。”
洛伊当即就不敢哭了，抽噎地看着这个霸权主义者，现在连他难受，发泄一下情绪他都要管了……
谭修皱眉扫向他，“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洛伊红着眼眶，或许是今晚被刺激到了，他还敢弱弱地反驳一句，“你那么凶……”
谭修冷峻的脸上明显划过一丝错愕，他凶？
有人说他残忍，有人说他暴戾，有人说他冷血无情，有人骂他是恶魔，诅咒他不得好死，甚至还有人咬牙切齿地说他本身就是罪恶，却从来没有人会用一个轻飘飘的“凶”来形容他。
而且这个字被洛伊带着哭腔说出来，居然平添了一点撒娇的意味。
谭修眉眼间的戾色忽然散了，不知为何，耳根微微发烫。
他的手虚握着置于唇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我……不凶你了，你别哭。”
洛伊可怜兮兮地仰头看着他，哑声问：“你真的不凶我了？”
谭修眼皮微垂，敛去眸中的波动，“你不欺骗我，我就不凶你。”
洛伊耷拉着脑袋低声解释，“如果离开你，我会死的。”
他泪眼汪汪地抬头去看谭修，满眼都写着弱小无辜，“我没有骗你。”
谭修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解释，但他完全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在他的认知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谁离开谁就一定会死的。
他抬眸，淡声道：“我认识一个很权威的心理医生，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他帮你做个检查。”
洛伊一呆，他这是把他当成神经病了吗……
洛伊心里好苦……
明明他只是个被催命系统摧残的小虾米而已。
不过，由于刚刚这段小插曲，紧张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
谭修重新在病床边坐下，在等洛伊的点滴挂完的空隙，他依旧拿着那本高数打发时间。
洛伊抿着唇看他看那本晦涩难懂的书居然还能看得那么认真，这真的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吗？
他犹犹豫豫地问：“你……都看得懂吗？”
谭修眼一抬，似乎不能明白洛伊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他回道：“不难。”
洛伊好扎心，小丑竟是我自己。
他很快重新振作起来，没关系，不懂不丢人，他可以用勤学好问来补：“你，能不能教教我？下周六我要补考……”
谭修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以为你逃课是都会了，所以才不想学。”
洛伊尴尬到脚趾都能抠住三室一厅，难道他看着不像学渣吗？
虽然洛伊心里还是很怕谭修，但他又实在不想放过谭修这根金大腿，毕竟要是靠他自己琢磨高数，他头发都掉光了也不见得能在一个星期里把这些东西都弄懂。
他观察着谭修的脸色，希冀地问：“明天周六，你还有空吗？”
谭修本来不想管他的，只是一想到他今天把他吓得眼圈红红掉泪的模样，心里忽地一软，“我只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明天过来找我。”
听他答应，洛伊又惊又喜，赶紧趁着大佬没反悔的时候连连点头，“谢谢！”
“还有，今天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嗯。”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周围的空气又变成了一块一块冷硬的空气砖，而且仿佛每块空气砖都准确无误地砸在了洛伊的头上。
迫于压力，洛伊只能开口打破这凝窒的氛围，“那个，谭、谭修……”光是喊出他的名字，洛伊心脏就是一紧，小心地问：“你是不是调查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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