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周末时黑泽阵理所当然是没上班的,这样的休息日他不是去靶场练枪就是泡在家里的健身房,今天也不例外。
前半程唯一的插曲,是他在从靶场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一群抢劫的小混混。
心态平和的黑泽阵面不改色,稍微花了十多秒把他们挨个放倒,随后就接到了工藤新一打来的电话。
黑泽阵花了点功夫去理解‘秀哥记忆混乱并以为自己是fbi他是杀手’这句话。
因为确实让人不敢相信,所以他还把工藤新一解释的那段录音反复听了三遍,最后在第四遍播到‘秀哥记忆混乱’这几个字时暂停录音,于心里总结——
赤井秀一脑子终于坏了。
他冷静地想:还有这种好事?
黑泽阵曾经是一名公安,还是赤井秀一的搭档,之所以说‘曾经’,因为他已经在三年前辞职了。
公安警察在日本是一个很特殊的职业,拥有极高的隐秘性,并不会和普通警察一样显露身份,往往都是便衣出行,尽可能掩藏自己的身份。
连赤井秀一也只在最开始还不清楚这点的时候,对工藤新一和目暮警官说过自己入职公安的事,后来再没对人提起过。
如果说普通警察在保护民众,那么公安警察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个国家,将一切损害国家利益的存在都剔除出去。
在这个前提条件之上,黑泽阵与赤井秀一更是隶属于警备企划课的秘密搜查组织‘zero’,他们的身份则是秘密中的秘密。
与这份隐秘性相对的,他们的工作性质就决定了他们必定会长时间和这个国家下面阴暗的那一面打交道,往往,没有坚定信念的人是很难坚持下去的。
黑泽阵曾经觉得自己会以公安的身份某天死在哪场行动中,他对此也早就看淡了,为了保护国家安全,死是最无所谓的事情。
很多时候,公安警察要面临比自己死亡更令人难以接受的现实:他们需要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去换国家的利益。
他以为自己是发自内心认可这个现实,并早已把这句话刻在了心底的——直到三年前。
他如今依旧能清楚地说出那天晚上自己在任务目标地看见的一切。
瘦成皮包骨还被锁在铁笼中的幼童、浑身□□毫无尊严地被狗链拴住的少女、穿着漂亮衣装裸露的皮肤上却遍布鞭痕的少年。
还有散落一地的空注射器,以及一旁满面红光手舞足蹈的,吸high了的前议员。
作为公安,黑泽阵为这个国家在阴影里守护了四年,见过这个社会上形形色色的罪犯,也为了收集犯罪证据卧底过大大小小的的黑色组织。
可不管过去了多久,他都依然是燃烧着的,从未能做到对这些事情淡然处之,冷淡只是他戴上的伪装。
和明显有很神秘后台的赤井秀一不同,黑泽阵原先是一名孤儿,在七岁时,他所待的孤儿院被连环杀人犯盯上,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因被关在地下室而躲过一劫活下来。
乌丸集团资助着他一路读到了大学毕业,为了回报爱国企业乌丸集团,他在那名董事长建议下,自愿考过了公务员考试,成为一名秘密的公安。
黑泽阵从来不在意周围人对自己的看法,拒人于千里之外,与赤井秀一和工藤新一之间的这段友谊,可以说是他二十多年来与旁人建立的第一段亲密关系。
说到底,这样的黑泽阵根本不会刻意和人打好关系,被他得罪的人不计其数,因此跟赤井秀一比起来,黑泽阵执行的任务凶险程度都更高一些,不过他一直也不在意。
面对那位前议员时,不知道为什么,黑泽阵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杀了他,杀了这个吸着纳税人的血、还将这个国家的未来收为自己娱乐工具的臭虫。
可是不行,因为对方脑子里掌握了很多私密情报,并且与数位警界高层有着密切的交流,拥有的高层们的把柄太多,是一颗无法割去的毒瘤。
一旦前议员落到其他恐怖组织手中或是死在这里,那些畏首畏尾的高层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黑泽阵并不怕自己被找麻烦,只是他不能让工藤新一跟赤井秀一被连带着掉进深坑里。
他是公安警察,是要听从上级命令,以国家为上的公安警察,他无法以这个身份反抗那么大的黑暗。
换言之,为了国家的利益,那些孩子和少年少女自然成为了牺牲品。
哪怕他救出了这一批,又有多少批会出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黑泽阵其实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公安的工作里比这样更污秽的场景比比皆是,可是,那些时候他都是作为‘保护者’出现的,都是为了救出无辜的人而行动的。
现在,他扮演的角色却是助纣为虐的、臭虫的保护者。
黑泽阵从未如此清晰地明了一个事实:原来他保护的不止是国家跟民众,还有这样甩不开的附骨之疽。
在那艘搭载着罪恶的轮船上,他忍住了杀人的冲动,一直忍到了fbi来要人。
原来前议员涉及到了一起由fbi负责的跨国犯罪之中,并早早利用关系加入了证人保护计划,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前议员就可以改头换面去到新的地方继续生活。
这槽淡的生活就是受害者要血淋淋地继续在地狱中匍匐前进,加害者反而披着从受害者身上扒下来的皮,幸福快乐地在天堂里继续花天酒地。
他守护了个什么东西?
周围的人认为黑泽阵是一块坚硬的冰,但很少有人知道,冰层的存在是为了将他心底灼人的怒火与对这个社会的憎恶掩藏起来,也很少有人想过,如果有一天冰层融化了,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个被黑泽阵用来叩问自己的问题在那时得到了解答。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拔枪射击,当场杀死了那名前议员——即便他的任务就是配合fbi,从境外暗杀组织手里保护对方的性命。
在黑泽阵开枪的同时,毫不知情并与他一起执行这次保护任务的赤井秀一,下意识也掏出了枪,对准他的右臂扣下了扳机。
……
那天之后,黑泽阵就主动向上司提出了离职,至于杀死那位前议员这件事,被在场的两人不约而同推到了暗杀组织的头上。
公安有权利将危害国家利益的存在除掉,这对他们来说是完全合法的行为,因此黑泽阵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发觉在杀死那个人渣臭虫的时候,自己居然只感觉到了一股快意。
那样的他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他本以为赤井秀一这样有极强正义感的人会选择说出真相,不过彼时他也不在乎了。
黑泽阵知道自己跟他们这样心怀热忱的警察不同,他的心里只有愤怒,只有厌恶。
三人一起在工藤新一毕业那晚吃了最后一顿饭,破了最后一个三人一起的案子,接着分道扬镳,或准确来说,是黑泽阵和赤井秀一之间就此断联。
在他离职后,除去一直有联系的工藤新一以外,连公安的上司都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
上司还警惕地担忧过黑泽,暗示他要牢记自己作为警察的使命跟入警誓词,就算辞职了也绝对不可以做违法的事情,某种意义上,他真相了。
……这也不怪上司,任谁看见过黑泽阵日常绷着冰山脸揍人的场面,都会怀疑他是个黑道中人,只是他自己却对这些言论嗤之以鼻。
工藤新一很信任这位好友,正因为他了解黑泽阵,知道这人不过是表面冷冰冰,实际上甚至有时会蹦出几句冷笑话,能把他冻到怀疑黑泽阵是不是被谁冒名顶替的程度。
这样的黑泽阵不当公安后,转头就去了一家幼稚园当上了老师。
背后的原因就是真的连工藤新一都不知道的秘密了,不过他知道自家好友就职的幼稚园叫什么名字,还吐槽过好长一段时间。
废话,有谁开幼稚园会管它叫‘朗姆酒幼稚园’的啊!xt(文部科学省)真的没有人管管吗?
反正能有机会拍摄赤井秀一的黑历史甚至揍他一顿,黑泽阵绝对不会错过。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按照工藤新一发来的建议穿了一身黑风衣,还戴上黑礼帽,站在自己的车前等人。
任凭周围刚逃生的群众和警察们投来惊疑不定的视线,他自岿然不动。
习惯了。
黑泽阵的情绪波动很少,大部分还贡献给了仅有的一位(自动排除赤井秀一)好友,他不是会在乎别人的目光的人,可这种视线实在烦人。
因此,工藤新一从另一条逃生通道偷偷跑出来的时候,不但一眼就看见好友黑漆漆的老爷车跟那身黑漆漆的打扮,还清楚地分辨出了对方脸上那深深的不爽。
那一大块区域,唯一的亮色竟然是黑泽阵银白的长发。
紧跟着,黑泽阵也看见了还隔着一条街距离的好友,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交汇了几秒。
【……琴、琴酒!】001吓得花容失色,小孩子音色的机械声在工藤新一脑中尖叫成了男高音。
工藤新一抽了抽嘴角:这幅打扮的杀伤力未免太大了点。
他装作没发现其他人的视线,小跑了过去站定在黑泽阵身前,拉下口罩笑着打招呼:“嗨,好久不见啊,阵哥。”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指出:“上个周末你刚去我那里坐了半天。”
“是、是吗,不重要啦不重要。”工藤新一干笑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子,“情况我都在电话里说了,待会儿的配合也拜托你了。”
“麻烦。”黑泽阵有些烦躁地摸了摸烟盒,嘴上嫌弃,身体却还是诚实地半分没移动,“我知道了。”
赤井秀一那家伙真是会给人找不痛快,他把责任都推到了不在场的那人身上。
等下一定要找机会给那家伙来几拳,揍一顿狠的说不定脑子就清醒了呢。
黑泽阵并没有怀疑工藤新一对他解释的那副说辞,更准确地说,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从这个人口中说出的判断。
也可能是因为三年前他就是在赤井秀一面前杀了那位前议员的,所以他毫不意外自己会被记忆混乱的对方认为是‘杀手’。
像不在乎他人看法那样,他也不在意赤井秀一的看法了。
正对着百货大楼方向的黑泽阵忽然眯了眯眼,瞥见后面居民楼的走廊上,那个侧靠在墙边若隐若现的长发人影。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按照商量过的剧本,借助站位遮挡其他路人和警察的视线,将一样物品抵在了工藤新一的胸口。
在居民楼上小心观察的赤井秀一作为狙击手,拥有很优秀的视力,自然也清楚地认出了那是什么。
一把漆黑的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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