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此时确实有了两分倾诉的心思:“可惜秋暖是个女子?”

    梁九功好奇道:“这?有何可惜之处?”

    “若是个男子,  朕肯定会赏她个一官半职,在宫里当个宫女,屈才”

    梁九功心里暗惊,  秋暖今日做了何事,能让皇上有如此感叹。

    “皇上,  给您奉茶,  也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梁九功的恭维,  康熙都不会过耳,  更不会当真,不是说梁九功说的话不是真心,  只是夏虫语冰,  一个君一个奴,所思所想都不同。

    今日事也无甚机密,  康熙抽出一张写满了笔墨的纸递给梁九功。

    “你看看。”

    梁九功拿起纸张,快速的看了一遍,  随后又放回原位。

    “若是你,  你会如何帮这个妇人的养子。”

    梁九功踌躇:“这,奴才一时想不到,  哪怕把他带离了妇人身边,  奴才身在宫里,也一时想不到安放之处。”

    “或许可以在城内置办一处小宅子,买个老奴照顾着。”

    康熙继续问:“那你若是没钱的小太监呢?不能随意出宫,也没有能力置办小宅子,  更买不起奴仆。”

    梁九功苦笑道:“皇上,您可难为住奴才了,  这奴才可想不出来如何帮了,  这孩子年岁要是再大一些,  倒可以求求主子把他收下当个跑腿的,但这太小了,还是需要人照顾的年岁。”

    康熙笑了笑没说话,又抽出一张写满了笔墨的纸给他:“看看秋暖的办法。”

    等他看完,才问道:“如何?”

    梁九功赞叹:“秋暖这个方法极好,那生病的孩子若是好了,便是她对养子的福报感动了上天,若是继续生病,便是她罪孽深重,还没有赎罪,也会更加的对养子好。”

    “只是奴才有些不解,要是这妇人的亲子是重病,没有救治过来,是否会更怨恨这养子?”

    康熙点了点纸上的几个字:“那妇人生了两个孩子,就算是这个儿子病死了,为了仅剩的女儿,也要善待养子。”

    “更何况,她的亲子若是去了,她必然还会有另外一番心思,想再生个孩子,如此一来,那个养子便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梁九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如此一来,无论那妇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这孩子平安长大应该是无虑的。”

    “不过朕说她适合当官,不完全是因为这个,这世上聪明的人不少。”

    梁九功奇道:“难道秋暖姑娘今日还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康熙又选了两页纸给他:“再看看。”

    “看出什么了吗?”

    这两张纸倒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就是秋暖和阿哥公主们在街上游玩的记录,梁九功自然看得出来问题,只是有些话不是他能说的,斟酌回答:“今日主子们都玩的很是开心。”

    康熙叹气失笑:“你啊!越老越会耍滑头了,你知道朕问的是秋暖。”

    秋暖的身份太过特殊,梁九功不敢随意评论:“奴才瞧着,秋暖姑娘今日也玩的高兴。”

    “没瞧出点什么其他的?”

    还不等梁九功回话,康熙就幽幽道:“朕这几个儿女,心思不如秋暖玲珑”

    梁九功心里一惊:“皇上,这是哪里的话,三位阿哥和五公主,都是极其聪慧的。”

    康熙又点了点纸张:“这上面你数的清,今日,秋暖犯了多少次规矩吗?”

    梁九功:“这秋暖是后世而来,又没有原身的记忆,怕是对有些规矩不太知晓,奴才是否找个说词,让嬷嬷再教导一番?”

    烛光跳动,康熙站起身走至龙床旁,抬起手臂,梁九功忙上前为他褪去外衣。

    “她今日放肆无礼,温宪和胤俄却没发怒或是对她不满,你觉得是为什么?”

    梁九功笑着回了一句:“十阿哥和五公主良善。”

    说是这样说,主子毕竟是主子,只看心情好坏,哪里有良善不良善之说。

    康熙自然懂得这个道理,盯着窗幔道:“是因为秋暖善人心,之前朕只想着她聪慧,今日才知,看着是大意无礼的小宫女,却心思缜密,一步步试探性温宪和胤俄他们的容忍程度,在他们的容忍范围内让自己舒适起来。”

    “聪慧,善人心不是过错,能急主子所急。”

    后面的话,康熙没有再说,就如明珠一般,不过她比明珠更合康熙心意。

    明珠才华是不俗的,只是做官毫无底线,一开始还好,还知道收敛,后面便是猖狂无度,什么钱都敢收。

    所以直至今日,康熙依旧压着他,没再重用,之前因为太子,就没有再抬一个上来,失了平衡之道,造成了现在索额图越发放肆。

    这次收了太子的特权,应该能敲打一下,只是不是长久之道,还是要再选一个上来。

    他最满意的是秋暖那颗恰到好处的怜悯之心。

    如帮助那个妇人的养子,没有过份的悲悯想着求阿哥公主们把孩子夺过来,而是用不给自己添麻烦的方式尽量的帮助。

    聪明机智有良善,若是这样的人为官,也是一方百姓之福,只是可惜,没有女子为官的道理。

    想到她之前说三百年后,男女平等,女子也可以外出谋生,继承家业,不由的生了几分好奇。

    “你说,三百多年后,是否有女子当官?”

    “皇上,哪有女子为官的道理。”

    话落,梁九功就心生后悔,皇上这样问莫不是起了让秋暖当官的心思?若是这样,那他这句回答真是万万不该。

    康熙不过是可惜一句,让秋暖为官,这个他可没想过,不是因为看不上女子。

    只是有史以来都是男主为官,女子在家相夫教子,打理家务,哪怕身为皇帝,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一个弄不好便会搅得天翻地覆。

    康熙躺在龙床,不由的再次问自己,若秋暖真的是男子,自己还会这么放任她吗?

    想了半晌,康熙觉得应当不会,若这个后世人真的是男子,别说让他出宫,只怕现在在某一个地方关着呢!

    刚才的那句感慨,全成了一句戏言,此时反而庆幸秋暖不是男子了,若不然,还真是难办。

    次日,月英几人上值后,秋暖也起了身,昨日因要和五公主他们出宫,所以没去店里,今日要去看看了。

    系统选了邻近的巷子,把她移送过去,秋暖走至店门前,皱起了眉头,门未上锁,是赵趋远还未走,还是忘记给她锁门了?

    推门而入,店里无声响,秋暖抬脚往后院走。

    院中,石凳上坐着的人,衣衫被清晨的露水打湿,但他却无所觉,像是痴傻一般。

    秋暖走过去坐下,才看到他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籍-《这就是物理》

    在他面前挥了挥:“回神了。”

    赵趋远转头看她,眼中带着混沌:“掌柜的。”

    看到他下巴的胡茬,秋暖诧异道:“你从前天早上就没出去吗?不会饿到现在吧?”

    赵趋远点头:“嗯,我不饿,就是脑中有些乱,还理不太清楚。”

    也能理解,填鸭式的教育了,特别是思维固定的成年人来说,犹如天塌地陷了。

    秋暖:“说说看?”

    她开口问,赵趋远激动的想把心中的感想全都说出来,但他自己脑中都一片浆糊,说起来便颠三倒四,不知如何去表达了。

    一手抱着书,一手语无伦次的比划道:“这些我不是完全懂,但是我觉得书上的所说所讲,犹如天方夜谭,但所有的一切又是那么合理,只是,这样是不对的,就是我不知如何去说,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秋暖打断他:“那你觉得,这个世界应当是什么样的呢?”

    赵趋远书生模样,脸色却涨的通红:“就是”

    说了半天说不出来,秋暖替他答:“就是天上打雷是雷公,地上地震是地龙,江河发了洪水是龙王,觉得这才是真理是吗?”

    秋暖的话轻飘飘,却像是有千斤重砸到赵趋远的心上,嗓子口的辩解说不出口,仿佛说了他就是愚蠢至极之人。

    他的脸色明显,秋暖直接把他怀里的书夺了过来,赶客道:“书还我,去相信雷公电母去。”

    怀里一空,赵趋远不自觉的想要伸手跟,看到秋暖冷下来的脸色,踌躇的收回手。

    哎,秋暖也不是生气,这就相当于世界观重塑,赵趋远反应已经算是稳重的了,这就相当于别人告诉她,天上的白云都是仙女织的,月亮上不是坑坑洼洼的,而是一座漂亮的广寒宫一样,想要打破她从小到大的认知,太难了。

    要是在现代有人这样告诉她,她非骂这人有病不可,只是道路艰难,物理化学,什么时候才能打败太上老君啊!

    赵趋远脑中现在还是恍惚的,犹如周遭一切都在破灭,变成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天地,这云不再是云,这风不再是风,这雪也不再是雪。

    他忐忑这样的天地,又想探索这样的天地。

    “我还可以继续来看书吗?”

    对于第一个顾客,秋暖其实是满意的:“可以,要么十两银子,要么把这里给我打扫一遍。”

    听到她的话,赵趋远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哪怕已经饿了两天两夜,也把店铺与院落打扫了一遍再走,走之前又与秋暖说了一遍,他明日还会来的。

    他恍恍惚惚离开,秋暖又守了一会,无人过来,便锁了门回了乾清宫。

    上午的时日如往常一般,康熙午歇时,秋暖刚要去膳房,就被一小太监叫住,说十阿哥唤她。

    秋暖垂下眼帘道了声谢,沿着红墙往前走,离那个背影还有十步之遥时,停住了脚步,心里有些沉闷。

    虽说在她看来这是不可思议之事,但秋暖也并非迟钝之人,十阿哥对她,好像有了那么一点想法,希望是她想错了。

    闭上眼做了两次深呼吸,提高警惕准备战斗

    睁开眼帘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人,吓的连连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怒瞪他,差点没吓死她。

    只见眼前的人忍不住的笑出声,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又忙敛了笑意。

    秋暖抿了抿唇,如其他宫女一般规矩,行了一礼轻声道:“十阿哥吉祥,不知十阿哥唤奴婢来有何事?”

    像是没想到她如此的反应,十阿哥停了片刻:“你怎么又装起来了?”

    秋暖咬了咬牙,勉强让自己表情如常,笑的温良,垂眸道:“奴婢听不懂十阿哥是何意。”

    十阿哥像是无奈至极的样子:“就是你在爷面前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爷不会怪罪于你,不用装作这副顺从的模样。”

    一口一个爷,秋暖真想翻他一个白眼,只是真怕他喜欢上自己,继续低眉顺眼的不说话。

    秋暖想的明白,对于这些阿哥们来说,何为喜欢?就如看上了一朵花,一块玉,觉得不错,就想收入家中,待过了一段时间,喜欢也便散去了。

    他这一生,会有许多花,许多玉,而秋暖,不想当其中之一。

    她不再看他,只道:“十阿哥可还有事?无事奴婢先回去了。”

    不知为何,她隐去了耀眼的光芒,十阿哥也不在逗她,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到她面前,赫然是一串糖葫芦。

    “你的三两银子,帮你追回来了,糖葫芦是十四阿哥买多了,说要扔掉,我想着拿过来也顺路,刚好就顺手拿了过来。”

    仿佛此事不值一提,只是说完微微转头,看向远处,又像是有些羞赫。

    他左手糖葫芦,右手银子,秋暖沉默了片刻,都接了过来,抬起头笑道:“多谢十阿哥了,那奴婢就收下这串糖葫芦,替十四阿哥解决难题。”

    自己的功劳变成了十四的,十阿哥转回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怎么说,毕竟刚才是他自己说十四不要的。

    话未出口,脸上却带了几分憋闷。

    秋暖抬头望了下日头,也不想再耽搁时间,想着早点了结,不再装温顺,肆意道:“十阿哥,你知道奴婢的人生规划吗?”

    这个词倒是新鲜,她眼中的光彩渐盛,十阿哥的憋闷也散了去,他就说吧!刚才就不是她的本性,现在才算是流露出来了两分。

    挑事道:“那你给爷说说,你一个小宫女的人生规划。”

    秋暖破罐子破摔,靠在红墙上,咬了口裹着糖衣的山楂。

    先送给了他一个白眼,才开口说:“小宫女怎么了?小宫女也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的,我又没有白吃白喝。”

    她这话说的平常,十阿哥却听出了别的意味,胡搅蛮缠道:“你这是说我白吃白喝?”

    秋暖还在咬着糖葫芦,听到这话怔楞住,随后道:“十阿哥,这点,你随皇上,都想的挺多。”

    “十阿哥你肯定不是白吃白喝的,只是你现在年岁还小,还未领职,等以后入了朝领了差事,就是顶顶厉害的人。”

    听到秋暖说他年岁小,十阿哥有些不服气,刚想说话,就被秋暖截去了话头。

    那个比他矮上一头的宫女,懒散的靠在墙上,吃着糖葫芦,望着天上的白云,双眼发亮。

    “我啊!和你这样的大人物不能比,我是一个小宫女,能给皇上奉茶是奴婢三生有幸的福分,奴婢就想着,认真当值,等到二十五岁出了宫,就去天南海北的玩乐,走遍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好好领略下风土人情。”

    心下却叹,她应该活不到二十五岁了,两年的时间,那就是十七岁,好惨,在现代都没成年呢!

    她的话太过与众不同,不知为何,十阿哥看了她半晌,第一次发现,原来每个人都是绚丽多彩的,不是因为出生卑微,天天弯腰屈膝,就丧失了那些期冀。

    他问:“不嫁人吗?”

    听出十阿哥没有强求的意思,秋暖脸上的笑意更加璀璨,重重的点了下头:“嗯,目前是没有打算嫁人的,奴婢虽是个不值一提的宫女,但也不愿意进了后院,一辈子活在争风吃醋中。”

    “我要嫁的人,一定要人品好,三观正,而且他这一辈子就只能有我一个,要尊重我,不能因为是男人就自觉高人一等,嗯,最起码吧!要天天给我洗脚。”

    编到最后一条,在十阿哥的傻眼中,秋暖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笑熠熠生辉,不可否认,十阿哥心动又多了两分。

    他不是真的傻,无论她说的话是真是假,都在表明,她不想跟着他。

    这一瞬间,他想了许多,在想,若是强求了会如何,是否会郁郁而终,还是每日暗自垂泪,像现在一般,站着院中看着高高的天空,只是眼中没了光彩。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压下心中的苦涩,嫌弃的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像是嘲笑她的天真:“爷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人,有哪一个男人,会愿意给你天天洗脚。”

    秋暖自己也不相信,此刻面对十阿哥却肯定道:“有这样的人,我会找到的。”

    一根糖葫芦快要吃完,秋暖才听到身旁的人说:“若你有一日真的找到了这个人,记得带过来给爷看看。”

    秋暖抬头望他,轻轻笑了下:“好。”

    微风吹来,两个人相视而笑,秋暖心里感激,不论如何,十阿哥没有因为她卑微的身份多做为难,尊重了她对人生的安排。

    只是,她没打算在这里嫁人,她怎么会爱上一个古人呢?肯定一身的臭毛病,大男子主义,更何况,清朝都是大辫子,前面那光亮的大脑袋,她可不喜欢。

    原以为她是只爪子有力的家雀,没想到是只苍鹰,虽不知能不能飞上天,但她终归是敢想的,她与别人不一样。

    十阿哥转身离去,像是收起了那些,刚刚萌动起来的心动。

    自那日起,秋暖与十阿哥再也没私下里见过,哪怕是他来找康熙,两个人也是如常的浅谈两句,仅此而已。

    十阿哥大部分时间都是个不着调的性子,被康熙训斥,指着鼻子骂他功课不好,他就可怜兮兮的低着头听训,出来后揉揉鼻子。

    可能是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秋暖对他随意了不少,想笑也不会压着了,直接乐呵一声笑了出来。

    十阿哥生无可恋:“你还笑,爷都要哭了,皇阿玛让我科举,我都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秋暖把他送至殿外,捂着嘴笑道:“可能是因为,你功课实在太差。”

    十阿哥像是被她气到了,转身就走。

    秋暖站在原地不动,开始数着: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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