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沈煜这每日早出晚归的,  也不知这白日里是和那伙人怎么周旋的,回来也是满身疲惫的,还要看无数公文。

    她这几日发现了,  总有人出入那书房,不知道送些什么来,  但元家那几个护卫不可能没有发现,  毕竟自己都瞧见了,  他们能放进来,  显然是得了沈煜的意思。

    而且老爷子们那边也没多管,她也就没去多过问。

    只是这日她正好去书房给孩子们找书,  便遇着了。

    竟然是个穿着劲装的年轻姑娘,十七八岁的模样,  身上没有半点饰品,一头乌黑的头发高高地束起,英姿飒爽的模样,连带着那张略显得娇气的脸也变得英气了几分。

    沈煜也不知道从何处收刮来的这些书,加上原来他们从澜州带来的那几大箱,如今这书房里已经堆满了,  她正扶着梯子在上面找那游记杂记一类的。

    孩子们闲事就喜欢看这些,里面的记录是否真实明玥倒没有办法去考究,  但整日叫他们背那些个策论理学,怕是要厌学的。

    所以就拿这一类书来做他们的课外阅读。

    阿酒从那并没有插锁的窗户里进来,  刚站稳从怀中将一垒消息信函放到桌上,这才察觉到明玥的目光,  吓得条件反射地防备起来。

    那时候她们二人,  一个居高临下站在那竹梯上,  满目惊讶,  一个则抬头仰望,浑身戒备。

    最后还是明玥先开的口,“可以帮我扶一下梯子么?”她想伸手过去旁边拿那本有关曜族迁移的书籍,得把身子偏过去些才行,但这样一来,脚下自然是不稳了。

    听到她的话,阿酒也才反应过来,收起浑身的戒备走过来与她扶着梯子,这个时候也猜到了明玥的身份。这书房外是有人专门看着的,这竹梯上的美貌女人多半是夫人了,不然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怎么可能进来?

    于是过去扶着梯子,见明玥有些艰难地斜着身子伸长了手臂,便问:“夫人要找什么书,属下替您取吧。”

    明玥听得这话,立即收回身子,一手捡着已经挑选出来的三本书,一手扶着竹梯下来,“那再好不过,谢谢你了。”

    她跳下来,连说了几个本书的名字。

    阿酒闻言,一一取了下来,也瞥了一眼,发现都是些游记杂说,“夫人也喜欢看这一类书?”

    “嗯,顺便给孩子们看,整日闷在这院子里,怕给憋坏了。”明玥回着,逐问起她,“小妹妹是天幕山的人么?怎么称呼?”

    阿酒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紧张起来,连忙后退了两步,抱着剑就行礼,“属下阿酒,见过夫人。”

    “不必这样客气,想来你到这府上也不是一两次了,应该是见着了,我们这府上不兴这一套,不然这主子比仆人还要多,整日仆人也不用做别的了,光是挨个见着我们行礼,大半天的功夫也去了。”明玥将那书叠在一起,晓得阿酒还忙,也没多耽搁她,“你不必这样拘束,忙你的去,若是寻常得空了,来家里吃饭。”

    说罢,朝她微微一笑,便先去了。

    “好,谢谢夫人。”阿酒见着她出了门的背影,不知怎的竟松了一口气,怎也没想到,原来夫人竟然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还这样美,难怪公子当初那满上京的贵女都不要。

    要自己说,那些个贵女,不说性子有夫人这样好,只怕就是比这容貌,也是比不得的吧。

    而明玥这里,抱着书从书房里出来,才穿过那九曲回廊,就见着空青怀里抱着好几件披风,跑得匆匆忙忙的,甚是好奇,“你作甚去?”又瞥了他怀里的披风一眼,见着鹿哥儿他们和自家几个丫头的披风也在,“都跑出去玩了?”

    空青怀里抱着那么多披风,原本还算是高挑的他如今也只露出个脑袋。不过一点被奴役的表

    情都没有,满脸的兴奋,“夫人,月牙池那边下雪了,我先过去了,他们还等着我。”

    说完,拔腿就跑。

    明玥却是抬头看了看着天空,是有阴云,但也有蓝天,而且半朵雪花片也没瞧见,只当是空青说玩笑话。

    不想她才将书送到暖阁里,只见里面也是空无一人,出来喊了两声,才见着巧袖一边解围裙,一边也是要朝月牙池那边走。

    见了她直喊道:“夫人,月牙池那边有奇观呢!可快别在这里站着了。”说罢上去就拉着明玥往月牙池去。

    听着她说奇观,明玥便想着莫非那边真下雪了?

    没曾想她连走带跑到的时候,果然见着以那月牙池为界,那边果然吓着鹅毛大雪,家里大大小小的人都挤在那廊下,得了披风的孩子们这会儿已经在那堆积得薄薄一层的雪地上撒欢。

    “早前只听说东边日出西边雨,这东边雪西边风月到底是头一次见,稀奇了。”可不是嘛,这会儿也快到暮色了,那没下雪的的天空上,是隐约看到一轮新月的。

    众人早前是没发现,这会儿听到明玥说,又忙着扭头找月亮,果然瞧见了那新月,一个个激动得无比。

    而随着这鹅毛大雪洒落下来,那月牙湖边的树枝上,如今东一团西一团挂满了雪绒花,瞧着甚是有一番境意。

    大家在这边看了好一会儿,天色逐渐暗了起来,这才散了去。

    明玥见大家看雪耽误了点灯,想着自家女儿们那轻功也不能学,一个个能上蹿下跳的,便叫跟着贯众他们一起点灯。

    灯火一亮,这月牙池一片堆满了皑皑白雪的夜景便更是璀璨夺目了,与这没有雪的一边,泾渭分明。

    沈煜今天只怕也是因为这雪,回来得比往日早一些,吃过晚饭后,叫孩子们缠着到这月牙池这边来舞剑。

    他本来就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那原本看着僵硬的长剑到了他手中,仿佛是活了起来一般,变幻莫测,把一旁小孩儿都看得热血沸腾的,只恨不得那把剑在自己手中也是这般模样。

    尤其是后来那剑携带着剑气,硬生生是将那漫天的鹅毛大雪给斩断开来,孩子们也在这一刻激动得尖叫起来。

    明玥其实很少看到沈煜真正握剑,那种飘逸和行云流水美得不像话,身形穿越在这雪花中,有些半真半假,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楚,所看到的这一切是真是假。

    直至沈煜将那雪花一剑斩开,她听着孩子们激动的尖叫声,才恍然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梦境?

    她见沈煜停下来,刚要催促他去早些休息,别一会儿又偷摸去了那书房,不想她这还没开口,沈煜就叫孩子们围住了。

    等沈煜教了他们几招,把孩子们打发了,才朝着明玥走来。

    巧袖在那铺满了白雪的池边亭里煮了热水,沈煜拉起明玥的手,“难得这样的美景,坐一坐。”

    可不是嘛,那停子一边下着大雪,一边清风明月。

    沈煜提起那烧得滚烫的热水,将茶具清洗干净,与明玥泡了一杯江南的晚风雪。

    茶香飘来,明玥扭头看着那亭外的鹅毛大雪,“这倒也是应景。”只是有些担心,“还没来得及翻看此处地方志,不晓得往年似乎也是有这样的奇景?这边可有闹过雪灾?”

    沈煜侧身朝着那被大雪遮挡了的墙外看去,只是此刻莫说是能看到那城外的雪山之巅,便是那万家灯火也忽明忽暗。

    一切都像是被这大雪隔绝了一般,“这样的奇景,咱们看着倒是新鲜,但在这本地是常有的事情,尤其是那城外的山上,你看除了那六七月份,其余的时间都总是下着雪,只要爬到半山腰,日日是能见着也的奇观。”

    说来这里也着实是奇怪,昼夜温差大就算了,又因为有这高海拔

    ,又有盆地,所以那山上常年有雪,那山上是冻得要命,可是真山下的盆地里却又热得不行。

    尤其是过了布云河,那边还有一片戈壁。

    穿过那片戈壁,便是曜族老百姓所居住的山脉。

    那里,也是常年有雪。

    “对了,今日得了消息,在此处负责的李家人,与你是同辈的李置,可是见过?”沈煜为了避免明玥和那些官夫人们来往,防不过来,所以一开始便让明玥这里称身体孱弱,又不适应此处的天气,所以谁家的帖子都给拒绝了。

    起先那些人不死心,接二连三来下帖子,后来见明玥好像也几乎是足不出户,才相信她是真的身体不好。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不去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宴席,她落了个轻松不说,也避免有那见过明玥的人瞧见她的脸。便是现在明玥有那名正言顺的身份,但沈煜总觉得小心为上总是好的。

    “李置?”明玥歪着头想了想,“倒是有些印象,好似是大房那里庶出的。”也就是李梦山的庶子,排行第几她忘记了。

    李梦山的儿女多,年纪大部份都在自己之上,但为了彰显李家对自己这个长公主的女儿有多尊重,就只有她被称呼为大小姐,旁的都是叫什么名字,便唤什么小姐。

    这大小姐三个字,仿佛是她一个人的殊荣一般。

    只是明玥的记忆里,那李置是个又瘦又小的模样,还总被那一帮嫡出的兄弟们打,自己就遇到好几次。

    他的处境,和当时出类拔萃的李烬可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没有想到,他如今竟然得了李梦山的重用,还将这青丘州的盐田盐井之事交给他。

    有些让明玥意外。逐朝沈煜问:“你与他打了照面?”

    沈煜颔首,那李置也并非是朝廷官员,却整日出入那衙门里,那些官阶低等些的,见了他还要行礼。

    还真有些那土皇帝的意思了。

    不过这不是最有趣的,最有趣的是沈煜收到了投名状,“不过,我还收到一封信函,你猜谁想见我?”

    明玥见他那神情,应该不是这本地的官员,但他这样有兴致问自己,显然那人自己是认识的,于是思来想去,倒是挑了几个人。

    但都不对,沈煜摇着头,见明玥还真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便索性告诉她,“李梦梅。”

    刚捧起茶的明玥顿时就愣住了,“他?”明玥第一反应是李梦梅发现自己了,还是发现李相思藏在家中?

    可就在她担忧之际,却见沈煜笑道:“他想与我合作。”沈煜已经答应了,很好奇这李梦梅想同自己合作什么,又能给自己什么。

    “合作?”明玥有些艰难地吐出这两字,几乎已经猜到了李梦梅打的什么主意。那些年虽然不识他那风轻云淡外表下的勃勃野心,但那人终究是她的亲生父亲,到底是有些了解,“他到还是忍不住了,这么多年了,他仍旧觉得这李家该是他的才对。”只是他得不到,他也不允许旁人握在手里。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兄长。

    不过想到沈煜既然和自己说起此事,只怕已经应了,“他来这青丘州了?”

    沈煜摇头,“在天水州见面,所以过一阵子,我会离开青丘州一段时间。”

    明玥倒不担心他的安危,这青丘州满是明枪暗箭的官场他都没事,家里也有几位老前辈,只是想到那李梦梅长了一张最是会忽悠人的嘴  ,生怕沈煜叫他骗了去,只叮嘱着,“我是不能与你同去的,他许你什么话,你听一听便是,万不可当真。”

    沈煜先是一怔,旋即忍俊不禁,伸手敲了明玥的头一下,没好气道:“你是整日跟这些小屁孩在一起,也是把我作他们一般看待了吧?”

    “哪有,你是不知道,我被骗了那么多年,这不是同叮嘱一声嘛

    。”主要那李梦梅从外形上看,的确是个仙风道骨不问世事的样子。

    正说着,那帮舞剑舞累了的孩子们蜂拥而来,原本煮好的茶水,还不够他们解渴,好在余娘子正好来喊,“巧袖见大家今儿高兴,怕是得晚睡,一会儿多半是要饿,所以煮了些甜酒酿,要吃的都去厅里。”

    听着有甜酒酿,大家也不要这茶了,只把沈煜和明玥撇在这里,一下就跑没了影子。

    明玥看了看那空荡荡的茶壶,见沈煜还坐着不动,“怎的?茶都没了,你还要作甚?早些去歇着吧。”一面起身,拉起沈煜去休息。

    她是真的想让沈煜去休息,就是想着沈煜每日早出晚归,还要和那帮人整日虚与蛇委周旋着,伤神得很,所以想让沈煜多休息。

    只是沈煜大概误会了她的意思,一进房间便将那门闩别上,“你这样见天催我休息,是不是嫌我这几日回来得太晚?”

    明玥是嫌他回来得太晚,但绝对不是因为……

    但沈煜不听她解释,此刻已经将帐子放了下来,不让她有半分挣扎的机会。

    翌日一早她浑身酸软地爬起来,沈煜已是没了身影,她又躺回床上去,反正如今也没有要账本要看,也不用出门去。

    哪料想孩子们有来闹腾,非得叫她去月牙池边看雪人。

    等她收拾好过去,只见那月牙池边整整齐齐十几个雪人,她想这是多闲啊!不然这么一大早的,就堆了这么些个雪人。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分辨那些个雪人有什么区别,八角急匆匆来找。

    原来是那沙和尚来消息了。

    明玥自然是先忙要紧事,还看什么雪人。

    原来沙和尚已经将那些人带来了,在明玥早就准备好的别院里,这会儿都等着。

    明玥很清楚明确地告诉过他,人他就算是找回来了,可是也不敢全相信,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并不让沙和尚告知他们,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也正是如此,让沙和尚把那些人都安排在了一处云绮帮忙买的别院里。

    马四九和老刀随着她去,到了那别院,却不想除了那沙和尚,只有七八个人,个个装扮奇异,有男有女,但年纪几乎都是不惑之年以上。

    母亲的人,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了么?她扫视着众人,这些人也在看她。

    脸上露出的神情大同小异,几乎是和当初沙和尚见到自己时候是一样的,还没容她开口,那沙和尚便扯着嗓子喊道:“看吧,我没骗你们吧!这个才是咱们真正的大小姐,那李家大宅里的就是个假货。”

    那些个人交头接耳的,一番窃窃私语了一回,似乎才确认了明玥的身份,纷纷跪下朝她行礼。

    明玥不知道当初沙和尚他们这些人,到底有多少,毕竟他们是做隐卫一般存在的,藏匿于市井之中,有家有儿有女。

    如果不是李相思以自己和母亲的名义找到他们,将他们召集到一起,沙和尚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同伴。

    但明玥看着眼前这七八个人,觉得怎么也不可能只有这么点。

    所以是自己的缘故,他们都死在了李相思的手里了么?一时间也满是愧疚,“抱歉,因为我的缘故,让各位这些年受委屈了,至于那些被害的前辈们,各位也放心,我会替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沙和尚却嘀咕了一声,“这同大小姐有什么关系?”都是长公主糊涂。

    但后面那句话他也不敢说。

    不过众人都从沙和尚口中得知明玥失忆的事,说起来明玥也是受害者,情况并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因此倒也没有责怪明玥,更何况哪里有那下属责备主子的道理?

    明玥当下只将他们都安置在这里,待各人休息后,才问一直暗中观察那些人的马四九和

    老刀,“没有问题吧?”

    “有也不怕,你以为鲁老头真是吃白饭的么?”老刀丝毫不担心。

    明玥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你们给他们下了药?”

    “这些人你以前大部份没见过,谁知道是揣着什么心思来的?那和尚又笨,哪里能看出他们的真面目?”老刀可不能让明玥有个万一,这明玥如今可是他的女儿,虽然他现在有些不高兴,那天幕山的老头子一下变成了他的长辈,但是为了女儿和外孙女们,这口气他忍了。

    药都下了明玥有什么办法呢?难道现在跑去告诉他们么?

    见她发愁,马四九这解释道:“我们晓得轻重,那药又不是地摊上买来的,他们是不会察觉出来的。若都真没什么问题,到时候悄悄给解了毒就是,无妨无妨。”

    明玥扶着额,心想自己还是不要多管了,左右比起那帮人,这几个老爹总不会害自己。最后也只道:“我不管了,你们看着办吧,我去问问沙和尚。”

    那沙和尚这些日子为了四处奔波找人,又要苦口婆心告诉他们那些真相,所以磨破的不止是鞋底,还有他的嘴皮子。

    眼下见了明玥喊自己来,以为是要嘉奖,便高兴道:“大小姐,贫僧这次算是立了大工吧?”

    “那信里你也没说清楚,这些人都是可信么?”明玥直接问他。

    沙和尚沉思片刻,却是叹了口气,“那些被李相思害了的人,都是他们的亲朋好友,大小姐放心,贫僧也不是真那样糊涂,好歹贫僧是能分清楚的,不然您以为贫僧只找了他们几个来。”

    明玥听到这话,倒是有些诧异,“那他们可知道李相思在我手里之事?”

    沙和尚摇着头,“这样大的事情,贫僧怎敢随意走漏风声,自然是没告诉他们。”

    “你倒是聪明了一回,一会儿你随着我回去,也好帮忙问那些人的下落,究竟是真不在了,还是叫他们关起来。”明玥早前是问过,但究竟是哪些人失踪了她也不知晓,如此只能是留着李相思等沙和尚来拷问。

    沙和尚听得这话,是一刻也不愿意耽搁,忙催促着明玥回去。

    只是他这一问,便是一宿的事儿,第二天一早红着眼眶来见明玥,气色也极差,“大小姐,让贫僧杀了那李相思吧!贫僧不怕下地狱!”

    明玥疑惑,不晓得他这一夜从李相思口中问到了什么,只是见他状态十分不好,不免是有些担心,尤其是这沙和尚说完,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一时反而叫她手足无措。

    好不容易将沙和尚劝着了回去,才得以问昨日领他去那井边的贯众,“你可是知道他怎了?”

    贯众如何知道?“昨日送他过去,我就练大字去了,不过马爷爷不放心,就在那边打坐一直看着。”想来是知晓些事情。

    明玥又去问马四九,方从马四九口中得知,沙和尚为何忽然如此憎恨那李相思。

    原来那沙和尚问到最后,不知怎的惹怒了李相思,那李相思便告诉沙和尚,曾经那个小乞儿是她亲手掐死的,还说那小乞儿是她用一块梨花糕给骗来的,小乞儿要断气的时候,还一直喊沙师傅救他。

    这个乞儿是机缘巧合下与沙和尚认识,沙和尚见他也是无父无母,又聪明就给收了做徒弟,打算以后也可把自己的衣钵传给他。

    但却因身边带了这么个小乞儿,很多时候行事都不方便,所以沙和尚为此耽搁了李相思所吩咐的事情那么一两次。

    也没办砸事情,不过是时间晚了些。

    可即便是如此,向来凡事追求完美的李相思十分不满意,晓得沙和尚是因为那小乞儿,一次便趁着沙和尚外出,把小乞儿给骗了过来给杀了。

    事后让擅长模仿字迹的狻猊,学着小乞儿歪歪斜斜的字迹地给沙和尚留

    了告别信,还说跟着沙和尚整日念经吃素又不自由。

    沙和尚本来也不算聪明,还真就信了,却不知道当时那小乞儿的尸体还带着余温,就在他身后井里。

    明玥知道李相思手里是沾满了鲜血的,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这样狠毒地对待一个小乞儿。她不满沙和尚带着小乞儿耽误事,完全可以让沙和尚将小乞儿找个寺庙安顿。

    可她却残忍地将那小乞儿给杀了。

    这一瞬间,明玥是不想留着李相思了,想将她也埋在那井里罢了。

    只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以李相思现在的处境,杀了她反而叫她解脱。心底又有些担心那沙和尚,晚些得空便去看。

    却见沙和尚一脸呆滞地坐在榻上,见了明玥来也,也不动,只红着眼眶念叨:“是贫僧害了他,贫僧还以为从此以后他跟了贫僧,不用风餐露宿,吃能过上好日子的。”不想却生生害了他的性命。

    可恨的是这么多年他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如果不是昨晚李相思自己说出来,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小乞儿已经死了,根本就不是嫌弃和自己没肉吃。

    沙和尚说着说着,就放声大哭起来。

    明玥见哭得稀里哗啦的他,叹了口气,“我听说就在绛州,离这青丘州也不远,你要不要去将他尸骨掩埋了?”

    原本在哭的沙和尚似乎才想起,小乞儿的尸体还躺在那冰凉的井水里呢!连忙擦了眼泪爬起来,“贫僧现在就去。”

    还真是说风就是雨,马上就要去,但看着明玥似又想到了什么,“贫僧走之前,会先去与老江他们说清楚。”他昨晚问了一宿,老江他们要找的人,的确已经不在了。

    那些失踪的,没有谁是侥幸真的失踪了,而是都死在李相思的手里了。

    所以沙和尚要去告诉那些人,断了他们的念想,也好叫他们知道,曾经奉为主子的李相思到底是有多毒辣。

    只是这些人知道了真相,最终还是同沙和尚一起走了。

    沙和尚是要去个小乞儿收尸,他们则要去找自己亲朋好友的尸骨。

    不过走之前,都在明玥面前发誓,安顿好自己的亲朋好友之后,便来效忠明玥。

    其实这个时候,明玥已经不需要他们了,沈煜那边的人,已经完全够用了,而且她也没有那么想见母亲了。

    所以听到他们的话时,便道:“你们若真当我是主子,那今日听我令。”

    众人疑惑地看着她,甚至是有些担心她不放人,会如同那李相思一般强制要求他们留下来为其效力。

    不想竟然听明玥说道:“自今日起,隐卫就此解散,你们再也没有什么宿命缠身了,去过你们想要的生活吧!”

    其实她这话有些来得晚了,老江抬头看着明玥还是很感激,只是可惜他那个傻乎乎的绣娘媳妇已经死了。

    他还以为,她真像是邻里所言,因自己常年不在家,她耐不住寂寞和隔壁的那个麻子脸跑了。

    他不信,可是流言蜚语日夜入耳,听得多了他甚至觉得像是真的一样。

    如果不是沙和尚找到自己,他已经默认了媳妇跟人私奔的事。

    可是沙和尚刚才却告诉他,他媳妇死了,他甚至知道尸体在哪里。

    老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沙和尚这话的时候,抬起拳头就给了他一拳。

    比起沙和尚的话,他似乎更愿意接受媳妇跟人私奔的事。

    自己的确与她成婚后聚少离多,她跟人私奔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希望她活着的。

    可是沙和尚说得那样真切,他也是头一次看到沙和尚哭成这个样子,所以他还是要去老家看一眼。

    明玥送他们走了,心情却仿若那快要砸落

    下来的漫天乌云一般,低沉难受。

    沈煜是那些人走后才来接她的,她上了马车后摘了那帏帽,眼里满是泪水,“阿煜,那么多条命啊。”

    明玥从前只是单纯地以为,死的是些隐卫,像是沙和尚这样的。不想今日才晓得,原来他们也成婚生子,有自己的家庭儿女,只是却因接到了所谓的命令,便不得不暂时放弃家庭,去为那些所谓的至高无上的命令效忠。

    即便是沙和尚,曾经也捡了一个还没来得及正经剃度,还没有法号的小乞儿。可还是被李相思觉得碍眼,耽误沙和尚帮她办事而杀了。

    而老江他们的亲人朋友,也都是这样被李相思当做是绊脚石而一一清理了干净。

    他们都是些无辜的性命。

    却都是因为母亲自以为是的善良。“我一开始可怜她,可随着我记忆越来越完善,我就越来越不想见她了,只是现在我又想问一问她,她晓不晓得,她的这份善良究竟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

    沈煜见不得她掉眼泪,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我从绛州回来,会想办法解决这青丘州的事情,到时候我带你去双月州。”去见临安长公主。

    明玥靠在沈煜的怀中,想着其实就算见了又如何?问了她又如何?只怕她也是一脸的无辜,说不知道李相思他们会这样做。

    她几乎能想到母亲是什么样的表情,这一刻她是觉得有些窒息的,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一个母亲呢?也许母亲可以说不知道会有这个后果,没想到李相思会这么做。

    可明玥不能像是她这样无知,那些个活生生的命都是因为母亲的一句话丢的,她又后悔,当初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发现道貌岸然的李梦梅是个怎样的人?还那样尊敬他!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当下因为这些事情一下郁结胸中,引得那旧症复发。直至鲁老头盯了几天才好起来,只不过这时候年关已经近了,家里老小都怕她再病着,所以过年的事情也不要她操劳。

    沈煜也是为此担心了好些天,却在她病了后,忽然说要出一趟远门。

    可这离过年,也不过是大半个月罢了,明玥怕他有要事耽搁,忙给收拾着行礼,让他去了。

    他走后,天幕山那边来了信,老掌门要将掌门位置传出去,得年后再来了。

    老刀见了信,便道:“这多半以后是打算在他这孙子身边颐养天年了。”

    不过想来也是,那天幕山的规矩重,掌门怎可长久离开门派?他交托出去也可。家里只热火朝天地准备着过年事宜,因晓得那宫兰亭大年三十要在军中陪将士们一起过年,明玥就早早邀请了云绮母子三人来家里一起过年。

    这时候难免是觉得那武将也难当,云绮这将军夫人也不好过。

    就这忙起来,明玥倒是渐渐把那些堵得胸口难受的事儿忘了些,不想腊月二十八那天半夜里,房门忽然被人打开,明玥被惊醒过来,却见着竟然是沈煜。

    只是他的整个人都不大好,胡子拉碴不说,还满身风尘朴朴的。

    明玥以为他是忙着赶回来过年,急忙起来要去厨房给他烧水沐浴,又给他找了些点心垫肚子,“你先吃着这些,我顺便煮碗面。”要过年了,巧袖是家里的厨娘,哪怕有人打帮手,可她还是忙得不行,所以明玥也没打算去喊巧袖起来。

    是打算自己动手。

    不想却被沈煜一把抓住,“我自己来就好,你去隔壁房间看看。”

    明玥一脸疑惑,不晓得他叫自己去隔壁房间去看什么?但还是打着灯笼出门,进了隔壁那一直被她当做储物间的厢房。

    推开房门,她便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打着灯笼走过去,便见着那椅子上绑着一个人。

    她手里的灯笼顿时脱手滑落到地上,灯光变得小了些

    ,那个人的脸看不清楚了,明玥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起来,急忙捡起灯笼。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去看那人的脸,而是先把桌上的蜡烛点燃,将这屋子里照得亮堂,才朝那人看去。

    然后没像是自己所预想的那样激动,声音也很平静冷淡,“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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