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得是替那宋吴氏唏嘘叹几声。

    只是自从宋胡子知道是自己不能生后,  宋吴氏还叫他发现偷了人,此后就没得半天的好日子过,  反而还要叫宋胡子糟蹋,  做起了那暗娼。

    外头也都说是她自己的命,兴许本就该死在当初那天灾里的,毕竟她三个儿子都死了,男人也没了,  就她一个人活下来。

    不免是有人拿那易子而食来说事。

    这些明玥也听到了,  只觉得不过是大家随口杜撰罢了,  如何当得真?但这宋吴氏是真的可怜。

    丢的是她的命,  却只得了一场丧事和一副棺材,余下的银钱铺子,  倒是白白便宜了宋胡子。

    和秦夫人感慨一回,  那秦夫人是怎么也想不起那礼部苏侍郎到底是谁?最后只道:“我们离京好些年了,即便是回去,也是逢年过节去热闹一下罢了,过完就走,  兴许是哪里上调入京的。”

    明玥见她纠结这个时候,  甚是好奇,  “怎的,  你还想认识他作甚?莫不是也觉得他家这女儿年纪还小,年少无知,  不过是不小心失手杀人罢了,  算不得什么大罪?”

    秦夫人撇了撇嘴巴,  “我是那样的人么?只是在上京到底还有那三亲六戚,  打听清楚了,  也好叫他们仔细些,  莫要同这样的人家结亲,免得到时候害了一家子。”

    又说那苏洛璃虽还没及笄,但也快了,是个大姑娘。她若是寻常穷苦人家的姑娘,那也就罢了。但她是堂堂礼部侍郎家的小姐啊,她爹每日在朝堂上把那礼仪是挂在嘴里的,难不成还没教过她如何明白是非?如何行事?

    所以照着秦夫人来说,这苏洛璃该是罪加一等罢了。

    然而接下来明玥忙着商行的事情,等闲赋下来,已经是四月下旬了,上京那边苏家和司家都来了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周转的,硬是将这两个小孩儿的罪名活生生改了。

    那苏洛璃流放到西南的茶园里去摘茶叶,说是三年。

    至于那司礼晨,家中明显不如苏家这般势大活络,被流放到了那西南边上的沙漠军营。

    而且是十年。

    这天差地别啊!不过他能不能待满十年明玥不知道,只是他肯定不能按照原著里那样顺利进行科考了,即便真的会金榜题名,也得等他在军中戴罪立功,所以这上榜的时间该是会晚几年。

    那时候和苏洛璃只怕也成了末路人,那么这苏洛璃身边,就少了他这样一个护花使者。

    而且,细数起苏洛璃身边那些护花使者,没有一个出身平凡的,若是司礼晨这些年不能挣得军工,怕是也没资格站在苏洛璃身边。

    毕竟那终究是女主,身边的男人怎么能是寻常人?

    两人是直接从这雍城里分别押往各处的,只是说是流放,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不但枷锁没上,也不要自己走,各家安排了马车,只出了城立刻就上马车去,跟那郊游玩耍一般。

    明玥听来家里的卢晴玉说起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是卢晴玉却气得不轻,“我爹一世的清明,到这里可算是彻底给毁掉了,以往那官家公子世家子弟的案子难道办得还少了么?只是哪一个敢这样嚣张?可偏偏这苏家真是了不得。”

    而她这一次来明玥家里,是远在琅琊的舅舅们打发人送了不少端午节礼货物,有不少都是那琅琊的特产。

    原本是她娘卢夫人要一起送来的,但因她爹为这件案子被气着,她娘也就留在家里陪着她爹。

    于是她便把迟若华给一起喊了来明玥家。

    明玥见她气得嘴巴都要歪了,递给她一个刚从秦家那边摘来的杏子,“不恼了,再恼也没法子不是?白气着自己了。”

    那卢晴玉还在愤怒中,接了杏子也没仔细瞧,就往嘴巴里塞,顿时酸得她眉眼都挤在了一处,唉哟妈呀地喊着,匆忙扔了那杏子,急忙捧起面前明玥用牛奶乳和清明菜煮的奶茶,一口灌了下去,那甜丝奶香,带着些青团味儿的奶茶入喉,才将杏子的酸味给冲了下去。

    一旁的迟若华和明玥早就笑得歪来倒去的。

    卢晴玉本是要报复明玥的,居然趁着她没主意,拿个酸杏子来祸害她,但是没想到这饮品如此好喝,一时也给忘记了,只朝明玥问道:“这是什么茶,怎么还有奶?莫不是从西北人那里学的么?听说他们也喜欢拿奶来煮茶?我以往想着这简直就是两个不搭调的味儿,合在一起该是怎样难喝,没想到竟然这样美味。”

    “就是他们的奶茶啊,不过我在里面添了些东西。”明玥说着,只递了她一个精巧的小勺子,“里面的青团还是蒿草香的,尝一尝。”

    众所皆知,蒿类别居多,那清明掐来做青团的是一种,端午与菖蒲挂在屋檐门头上的又是另外一种。

    还有什么甜蒿苦蒿,尤其是那甜蒿,当初还在乡下的时候,明玥和家里的几个小丫头都特别喜欢摘那嫩的来吃茎,甜丝丝的。除了带着些蒿草特有的香味之外,便和那刚冒头的嫩芽蔷薇条儿是一个味道。

    卢晴玉连吃了几颗,“往日也吃青团,不想外面裹上了这样一层奶茶香,竟然又是别是的滋味。”一面同明玥问,“还有么?我娘也喜欢这种甜丝丝的,给她带些回去。”

    明玥早前第一次去卢夫人家做客时候,她那喜好早就摸清楚了。自然晓得这卢夫人喜好甜食,听得卢晴玉的话,只笑道:“这东西现做最好吃,刚才煮出来,我就叫庞虎给送了些过去,这会儿你娘该是吃到了。”

    卢晴玉听罢,“难怪我娘总说我爹总算做对了一件叫她觉得称心如意的事儿,那就是强把你家相公收了做门生,不然我们哪里有现在这样的便宜占着。”说着,只见迟若华只在一旁含笑不言语,便放下勺子起身拉着她,“你这样傻坐着好生无聊,咱们去看看灼云她们是不是要下学了。”

    迟若华喜静,小妹妹们虽然可爱,但几个人一起说话的时候吵得脑壳疼,自是拒绝了,“我才不要去,你自己去,我在这里陪着明玥姐姐便是。”

    卢晴玉也不管她,果然跟个猫儿一样,吃完喝好就去撒丫子玩。

    明玥见了两人这一静一动的强烈对比,又怕迟若华无聊,只拿了几个话本子给她看,“你整日在那府里,又不像是晴玉这样活泼爱结交朋友,怕是没看过这些话本子。”

    迟若华的确是没有看过,尤其是明玥这些话本子,都是那民间里淘来的,其中除了那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又有什么神仙鬼怪,简直就是刷新了以往只看诗词歌赋的迟若华的三观。

    她那新世界的大门就一下打开了。

    然那高夫子今日还没下课,卢晴玉又折身回来了,正巧莫大夫和秦夫人过来,便吆喝着让人搬了桌子过来,四人打起了雀牌。

    也是偷得半日闲。

    到了日落西山,那卢晴玉才和迟若华回去,走的时候迟若华将那没看完的话本子都给借了去。

    明玥只叮嘱着,“莫要叫你表舅瞧见。”卢大人只怕是十分不喜这些玩意儿的,在他瞧来,多半是歪门邪道。

    迟若华只应了,引得卢晴玉好奇,到底是什么她爹瞧不得的,所以回去的马车上拿了一本来看,正好看着一本仙凡恋,男女主却因误会每一世都没能在一起,可把她气得不轻,决定自己执笔写一个。

    迟若华只将她是气极了,说这话也是三分热度,哪料想卢晴玉这回去后,还真自己执笔开始写,写一点就让迟若华给她看。

    然后再传给明玥和秦夫人她们瞧。

    一时间明玥家这边的女眷们,都在追卢晴玉的话本子了。

    这对于不能出门,总在后院里待着的旻川更是精神粮食,时不时地让明玥去找卢晴玉催更。

    只是快活日子没才过几天,那卢晴玉一改反常那上蹿下跳的性子,开始在书房里做文章,自然是引起了卢大人的疑惑。

    她那话本子自然就叫卢大人发现了,少不得是引发了一阵鸡飞狗跳。

    但好在经过卢晴玉和迟若华的不懈努力,卢夫人也开始追起她女儿的话本子,于是卢大人那里就没吱声了,只是背地里唉声叹气。

    也是在这样的快乐时光里,端午前商队出发了。

    这是商队在明玥的主持之下,第一次远行,不免是让明玥有些紧张,还特意邀了秦夫人去石头庙里拜菩萨。

    大着肚子的杨氏晓得了,一定要跟着去,“我当初虽然在那石头庙里叫那些女骗子给骗了,但里面的送子观音可没有骗我。”然后满怀慈爱地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她要带着孩子去还愿。

    因此一行人也改坐着秦家的大马车,往那城外去了。

    这城里如今什么都好,就是她们这些女眷们出城,仍旧还要放行条子,也亏得沈煜留下的多,沈老爹那里也能写。

    到了石头庙那边,秦夫人也跟杨氏去拜那送子观音,她见天看着明玥家的三个女儿,也巴不得有一件小棉袄。

    至于明玥,则领着八角熟门熟路地去求平安。

    这一次倒是没遇到女骗子,回来也十分顺利,只是明玥回到家后,明显觉得不对劲,几个丫头这个时候不是该在读书么?怎么在院子里疯玩?

    “高夫子呢?”她们出去的时候,高夫子不是过来授课了么?明玥只朝廊下做绣活的旻川问着。

    旻川这才发现她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绣活迎上去,一脸神秘兮兮地,“夫人,高夫子和莫大夫,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吵起来,高夫子去找莫大夫了。”然后又添了一句:“夫人,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嗯?”明玥听着只是闹矛盾,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又听旻川来了这样一句,便扭头看朝她,“怎么了?”

    “奴婢瞧着高夫子和莫大夫吵架,好似那小情侣间打闹一样,可两人又都是女子,感觉怪怪的。”旻川低声说着。

    明玥听着这番话,忽然恍然大悟起来,自己平日里就总觉得高夫子和莫大夫两人间不像是普通的医患关系,甚至感觉是有些超脱了知己朋友。

    如今让旻川这样一说,忽然也觉得,好像还真是那样一回事。

    这时候又听旻川说道:“前几日不知道为何又吵了一回,莫大夫来找我时,眼睛肿得跟那核桃一样,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于是明玥觉得越发玄乎了,但这事儿又不好去问秦夫人晓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便是心中百般好奇,也只能忍着了,“不管她二人什么情份,也轮不着咱们说,莫要多管。”

    又见自家三个姑娘都上了屋顶,生怕她们脚滑掉下来,急得连忙喊。

    好不容易将女儿们喊下来,教育了一回,杜子规和鹿哥儿也回来了,嫌屋子里太闷,搬了桌椅到院子里做功课。

    灼云几个也围过去,明玥见着安静下来了,准备去忙自己的事情,没想到秦晚风提着书包过来了,一边跑一边喊明玥,“明玥姨,出大事了,我娘和大舅妈打起来了!”

    明玥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反应过来了仍旧是有些懵的,“她们俩动手?”

    秦晚风脑袋犹如捣蒜一般点着,“嗯,我听她们提了莫姑姑几句,然后就打起来了,我娘明显打不过我大舅妈,我爹要是在就好了。”

    明玥嘴角不住地抽搐,心说这儿子是白生了,他娘打不过他不去帮忙,还跑来给自己传话。

    而且瞧着他提书包那样子,打算是在这里做功课了?

    果然,明玥还真是猜对了,秦晚风和她说完,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就朝着贯众喊,“贯众哥,帮我搬个椅子,今天先生说了,谁明日不交作业,是要去刷马桶的。”

    所以他是不想刷马桶,才没去劝架的么?

    真是秦夫人的好大儿。

    明玥叹了口气,只叫旻川看着这些孩子,自己急忙过去瞧。

    想着那高夫子身材虽然比秦夫人高大,但她不是身体不好么?应该能打个平手,不至于谁太吃亏。

    但等明玥到秦家这边时,并没有看到秦晚风口中的场景,反而只见着秦夫人坐在院子里的桌前大哭,地面茶水杯盏洒了一地,十几个护卫站在院子里,一声不吭。

    明玥心说着是个什么情况?真打得这样厉害么?正要上前询问,那还在自顾哭的秦夫人没发现她,只朝着院子里那一堆护卫怒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去找人啊!”

    护卫们显然也可能被刚才这院子里的场景震惊到了,叫秦夫人这一吼,才反应过来,一个个顿时做鸟兽散。

    “华芝?”她叫了秦夫人一声。

    秦夫人这才发现她来了,扭头朝明玥看了一眼,随即起身朝明玥扑过去,靠在她肩膀上就嚎嚎大哭起来,好不委屈。

    这阵仗,好似那秦道几负了她一般。

    但今天发生的事儿吧,好像和秦道几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他们自己也做生意,秦道几眼下在外呢!

    明玥见她哭得难过,也不好马上追问,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冷静些,就算是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儿撑着呢!”

    秦夫人一直哭她,哭了好一会儿,又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声音越大了,一时间竟然将明玥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候又只听她嘴里骂道:“云翎这个混账东西,他居然骗了我们大家!”

    云翎是高夫子的原名,因她是嫁到高家,是秦夫人的大嫂,此前叫她高夫人,后来叫着叫着,大家又唤她做高夫子。

    但这个时候明玥已经很懵了,云翎和莫大夫吵架,为什么最后会和秦夫人打起来?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秦夫人此刻说了这样一句话,就再也没了下文。

    直至明玥见她哭得喉咙都有些哑了,才拉着去厅里,叫她家的下人上了茶水来,给她递了一杯,按着她的肩膀叫她坐下来。

    秦夫人喝了茶水,仍旧是委屈得直抽啼。

    这会儿外面太阳已经落到了天边,山后霞光万丈了,那锦缎一般的软云就好似要落在这人间一般,煞是好看。

    秦夫人一边抹眼睛一边看,心情似得缓和了一些,但因哭得太厉害了,说话这会儿也有些磕磕绊绊的,“云翎,他是个骗子,不但骗了我们大家,还骗我爹娘。”

    说着,又忍不住哭,一边哭一边说,“我自小和他认识,怎么也没想着他会是个男子,小时候老子还和他睡一个被窝。”然后一把拉着明玥的手,“明玥你明白我现在是什么心情么?我二十几年的好姐妹,居然是个男人!”

    秦夫人不知道她这些话,没有一句不像是惊雷一般砸下来。把明玥给砸懵了!

    也难怪秦夫人哭得这样委屈又难过,便是自己这个才和云翎认识没多久的人也傻眼了。

    虽然一开始自己也怀疑过云翎是个男人,但有秦夫人作保,于是再也没有怀疑过。

    但是真没想到啊!

    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反正吃瓜的趣味是比较多一些。“那,那你是今日才知道的?”

    明玥这样一问,秦夫人才像是想起什么,就更愤怒了,“这个混账东西,他骗了我几十年就算了,他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桑海的肚子弄大了。”要不是桑海有孕,自己带球跑了,自己也不知道这云翎是个男人啊!

    想到这里,秦夫人就更生气了!

    明玥也愤怒了,看他平日总欺负莫大夫,怎么还……“他人呢?”

    “找桑海去了。”秦夫人哽咽着回道,“也是我粗心,前几日桑海早膳的时候干呕,我还笑话她一个大夫,竟然能吃错东西,我真傻,我怎么就没想到她会是有孕了呢!”

    明玥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别气了,这事儿我也没想到。”她忽然觉得,现在自己是能体会到秦夫人的愤怒了。

    又想起听旻川说,此前还看着云翎和莫大夫吵架,便想走不远的。“别担心,应该在城里,更何况桑海一个小姑娘,要出城也不容易。”

    只是说完明玥觉得好像莫大夫要出城,也不算难,毕竟她有那女医的身份。

    女医极少,总叫人与那三姑六婆里的产婆联想到一处去,算不得世人眼里的正经人,出城也不用像是寻常女子那般严格。

    因此也担心起来,“我去喊庞龙庞虎一起跟着找。”

    但她刚要去,就被秦夫人拉住了,“不必了,家里我已经差遣人去找了,更何况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真不愿意露面,要躲起来,咱们也没法子。”她当下还有更担心的事情呢!

    明玥听罢,不由得叹了口气,“云翎到底如何想的?”

    秦夫人冷笑了一声,“他要是真像个男人一样有担当,我还真敬他像是条汉子,可你说他男扮女装这么多年,算个什么事儿,还嫁到我家去。”要不是她大哥一直身体不好,她都怀疑是被云翎暗地里打死的。

    又说高家和云家这婚事,是自小订下的,她爹娘只怕这会儿都不知道从小看着长大的云翎,其实是个男人。

    少不得是将云家那头骂了好一回。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情,明玥也没回家,只在这里陪着秦夫人,天黑后她家的护卫来禀,各城门口都叫人看着了,既不见莫大夫,也不见云翎的身影。

    而且眼见着这就要关城门了,所以这两人要么就早出城了去,要么就还在这城里。

    可是不管在哪里,如今要找都仿若那大海捞针一般。

    秦夫人这会儿心态调整了一些,见着明玥和自己守在这里许久,有些过意不去,“叫你看笑话了,只是此事还望你帮忙瞒着些。”到底高云两家,在上京也是那有头有脸的事情,若这样的事传出去,还不知道会怎样叫人笑话呢!

    “这个你放心,我知晓轻重,只不过旻川已经发现了些苗头,怕是瞒不过。”明玥自然是应了。

    秦夫人听到她提起旻川,便道:“回去后,劳烦你在问一问旻川,桑海爱去找她,说不定透露过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若是莫大夫曾经给旻川透露过什么消息,那再好不过了,明玥安慰了几句,方告辞。

    秦夫人的话又从身后传来,“我家那小子,在你家住几天,他爹不在,我这几日也没心情管他。”

    这对于秦晚风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所以当明玥与他说,这几日在家里住着,跟杜子规他们一同上下学,他一蹦三尺高。

    好在也还是有些良心,高兴过后有些担心地问明玥,“我娘和我舅妈没事吧?”

    “没,不过你娘要忙着找莫大夫,这两日没空管你。”明玥心想怕是不能喊舅妈了。

    只是这个时候她才想起,云翎去找莫大夫了,就算是找回来了,他一个男人也不能再随意进自家后院教女儿们读书了。

    看来还要给孩子们重新找夫子。

    要是能送去私塾该多好啊!不过明玥觉得这简直就是春秋大梦。

    晚饭后,把孩子们教给孟婆子,明玥便去找旻川。

    要问她那莫大夫平日找她都聊些什么,自然也就瞒不住她高夫子是男子的身份。

    旻川听了后,原本那宛若樱桃般的小嘴仿佛能塞下一个大桃子,一脸震惊地看着明玥确认,“那高夫子真是男子?”

    明玥颔首,“是呢,不怨华芝要骂他是混账东西,我都想骂,居然跑咱家后院来这么久,幸亏没把孩子们教坏。”

    旻川连连咂舌,只叹这世界无奇不有,又朝明玥问,“秦夫人真的一点都不知他是男儿身?”

    “我看那个样子不是假的,认识这么久,见她哭得这么难过,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明玥现在都替他们发愁,就算云翎真把莫大夫找回来了,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娶了她不是?

    拿什么身份去娶?一面仔细问旻川,“桑海就没有和你透露过什么?”

    旻川想了想,说了些没用的线索,最后在明玥的催促下,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她当时说,想家了。没准是回了老家去,可她老家挨着苗疆部落,这要回去得走十万重山呢,她如今有了身孕,到时候没有个男人跟着,就算是有这医女的身份,出城进城都麻烦呢。”

    是了,明玥此前只想着她是医女,要出城不麻烦,可若是大了肚子呢?除非她不要这孩子。

    可若不要,应该也不会上演这么一出带球跑的戏码了,自己悄咪咪流了就是了,反正她是个大夫,有的是法子。

    不过明玥觉得她也是极有可能回老家去,便去同秦夫人说了。

    只是这连续找了几日,也是没有半点线索,明玥猜想多半那天就离城了吧?见秦夫人还肿着眼睛,事到如今也只能劝她看开些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能把云翎杀了不是?叫他骗了这么多老老小小的。

    隔日明玥又去秦家,秦夫人像是才哭过,整个人满脸的倦意,像是一宿没睡的样子。

    明玥见了也是心疼,“你这又何必呢?再管他们作甚?”

    却听秦夫人说,“云翎那混蛋昨晚回来了,他说,就当他这个人死了。”

    额,这留下一堆烂摊子,就这样走了?明玥一时有些替秦夫人生气,难怪她的状态这样差。

    这时候秦夫人的声音又响起,“我与他吵了半宿,最后也只能这样,当他死了吧!等过一阵子我写信回上京去,就说他染了急病没了。”然后再买几十斤后腿肉烧成灰烬,给装了坛子做云翎的骨灰带着回上京,跟她大哥埋一起。

    反正他大哥是知情的,晓得云翎是男子之事,却和云翎一起瞒着大家,自己如今给他买他生前最喜欢吃的猪后腿和他一起埋着,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又说那云翎男扮女装,倒也不是他有意,而是他出生那年,年岁不好,钦天监那边又说什么灾星降世,须得灭之。

    “这事儿我小时候也听说过,钦天监的人拿着罗盘到处在城里转,听说还定了灾星落下的位置,就在云家那一片,但是他们那一片,那一年出生的都是姑娘家,没有儿子,这事儿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而云翎就是那年出生的,他娘没法子,怕他真被烧了,硬是和他祖母一起瞒住了所有的人,其中也包括他爹。

    所以他爹不知情,还和高家订了亲。

    秦夫人说着,叹了口气,“这事儿,我也不该怨他,他也是个可怜人,明明是个男儿郎,却被迫和女孩儿家们一起混玩在一处。又想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我被别家的孩子推进水潭里,还是他不要命地救我,大冬天的上来后他冻得瑟瑟发抖,怎么也不肯在我家换衣服,那时候我们只当他不好意思脸皮子薄。”

    原来云翎是怕露了馅儿,那可是抄家砍头的欺君之罪了。

    明玥此前顾着去生气,倒没有仔细去想云翎女扮男装的缘由,哪料想这其中居然还牵扯了欺君之罪一说。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又想云翎就这样死在了雍城,对他来说也算是个解脱了,往后不用再这样女扮男装,找个合适的身份,也可以娶了桑海。

    便劝着秦夫人:“既如此,这样说来,对云家对他和桑海,都算是好事情,你也不必再难过了。”

    秦夫人也是这样宽慰自己的,可是想着到底还是忍不住掉眼泪。一面与明玥说,“他打算先去和当初认识桑海的地方找,要是找不到,就去桑海的老家,若是桑海不在,他就在那里等。”

    其实明玥至今都不清楚他到底和桑海吵了什么,桑海才决定走的,所以听到这些话,也没觉得云翎有多深情。

    倒是有几分认定了他是活该,迟来是深情比草都要贱,反正往日里没少见他和桑海对着干。

    这事儿随着云翎假死,也就尘埃落定了,秦夫人将家中护卫喊回来,一个仔细叮嘱,然后开始往上京写第一封信,说云翎得了急病。

    过了三日,又写第二封,所云翎已经走了。

    她这里也是正儿八经买了不少后腿肉回来,放在棺材里叫人光明正大地给抬到老菩提庙去点火给烧了。

    那时候她也哭,毕竟是真哭,连卢夫人一行人都给骗了过去,真当高夫子患了急病去了。

    然后卢夫人张罗着要帮忙给灼云姐妹三找夫子。

    这自然是好事情。

    匆匆忙忙过完了端午,黄家居然又遭了大火,而且这一次是比上次严重许多,听说那黄晟还因此受了伤。

    李烬着急来禀,“还没来得及同夫人说,那二少夫人金燕北从庙里回来了。”哪料想这黄家就突然起火了,而且损失惨重。

    这是李烬和金燕北谈好了条件,她回黄家帮忙,此间事了,到时候同为西北同乡的李烬帮她找一个新的身份,她要回西北。

    至于她回西北,自然是找金家报仇,当初金家拿了黄家的一切,却拿她来掩人耳目,害得她在黄家过得生不如死。

    但那是她和金家的事情,李烬不管,他目前的任务是听明玥的话,将黄家解决了。

    所以可以肯定这火和金燕北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可惜黄家这种地方,他们想安排个把仆从进去,简直是难于上青天。好在隔了两日,那金燕北用风筝传出消息,说黄家觉得连续起火两次,是祖先们没安顿好,所以打算提前将祖先没安葬。

    这样一来,原本定好的日子便没什么用了。

    明玥的计划,也得跟着改变,可现在她在黄家祠堂上面已经花了不少银子,少不得是要心疼一番了,又与那李烬想旁的办法。

    只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他们这还没得到金燕北的消息,五月十六这日,黄家男女老少,却都已经去往城外的葫芦山了。

    几乎是他们出了城,金燕北的消息才迟迟送来。

    明玥抬头看着那万里晴空,怕是要往后再找机会了,虽然按照自己原来的计划,也算是万事俱备,可是天公不作美。

    而且又还没想到别的办法,只怕要等下一次了。

    只是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她不免是有些神魂失落,本来还以为,能将这些畜生都给杀了的,早些得个清净。

    她也没再去商行,这个时候李烬又在学里,这些气无处可发泄,便回了家中,却是觉得心口堵得难受,和孟婆子说了一声,便进屋躺到床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的头也晕乎乎的,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屋檐外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听到孟婆子喊乌韭,“快别管这些被褥了,我来收,你去后院看看鸡进窝了没,马棚上的油布要拉一下。”

    然后明玥似又听到她在那里惊叹,“老天爷嘞,这好好的,不说今年端午水已经过了么?怎么就要下大雨了?”

    明玥难受得厉害,有些分不清楚是梦里还是现实,但她好像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惊雷,又觉得冷,好像是狂风从那敞开的窗户里灌了进来,叫她手脚冰凉,一夕间仿佛让她以为又回到了那年大灾时候。

    干旱刚结束,雨落下来就进入了冬季,那时候她也这样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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