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还在路上,  也不好细说,“先回去。”明玥看了一眼因西北人的到来而显得略拥挤的街道,她们头上那些五颜六色又绚烂头纱让人觉得特别的熟悉。

    孟婆子见她看,  便笑道:“这些头纱倒是挺好看的,极有风情,  听说咱们爷的杂货铺里如今也有的卖,  夫人若是喜欢,要不老奴去取两块回来?”

    明玥摇着头,  也有些诧异,  这杂货铺的动作也忒快了吧?可谓算得上是与时俱进了。只是想着沈煜不在,  这该是宋胡子自己的拿的主意吧?这样说来,他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  怎就叫人给骗了去?

    不禁叹了口气,  “宋家是否被骗这事儿,  原是我们这外人插不得手的,可是如今相公不在,  杂货铺里他手掌大权。”商队生意如何?明玥还不知晓,如今家里的吃穿用度和雇佣的这些人,  支出全都要靠着杂货铺那边的利润,如此也真不能不去管宋胡子。

    免得他糊涂,  把杂货铺一并给人骗了去。

    两人说着,便到了家中,  明玥只唤了庞龙过来,  “你去那南城门看着些,若是见了宋嫂嫂,  直接邀她来家里,  就说我有要紧事情要与她相商。”

    庞龙闻言,  这就去了。

    明玥又和八角叮嘱,“你是本地人,街头上的那些闲赋着的小子们你认识得多,你去打听打听,这城中可有女尼,又住在何处?”

    八角虽不知道宋胡子可能遇到杀猪盘的事儿,但却是晓得宋嫂嫂叫人骗了一身金首饰,而且那片街上的人都传遍了。

    眼下听明玥这意思,是打算找那些骗子了?于是便回道:“那大海捞针,多少还能肯定这针在海里,可是这些女骗子听说是不进城的,反正城门开那检查条子的,不曾见过什么女尼姑进城,这早些时候小的就听人说了。”

    明玥听得这话,一时有些犯了难,“如此说来,还真是无处寻觅她们的踪迹。”这银子怕是真追不回来了。

    又提起报官,可偏偏这会儿正当那大波的西北人迁移来澜州,卢大人连带着手底下的人都忙着给人安家落户,分配到辖下各县镇。所以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要是那不牵扯人命的官司,这会儿都只能延后办理。

    这倒不怪他们,原这衙门能用的人少之又少,安顿搬迁的老百姓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儿,谁愿意来这里受这份气?朝廷就算派了人来,只怕这拖拖延延的,等他们到时,已经是两三个月后,西北迁移来的老百姓们也都安顿好了。

    一时间叫明玥也认定,这银子多半是打水漂了。于是也就暂时放弃了,毕竟宋嫂嫂被骗的这点银子同宋家那美妾琼娘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因此没让八角去打听这些女尼姑的消息,转而叫他去打听那琼娘的事儿,又万般叮嘱,“你仔细些,别叫宋家那边发现。”

    八角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门道,但也是应了,“夫人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小的自有章法。”

    “那是极好。”明玥听到他有自己的法子,只满怀期待等结果。

    待人都打发出去了,和孟婆子一边吃茶一边又提起这美妾的事情。她说这些事情,并没有避开自己的三个女儿。

    旁人家只怕觉得孩子还小,又是女儿家,不该听这些脏事儿,但明玥一想到往后沈煜发达了,运气好和离,运气不好自己被下堂,但孩子们沈煜不见得会给自己。

    到时候孩子们和他与那新人后娘一起住,少不得要多些心思,如今早早看透了这世间千百万种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三个女儿也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骗局,目不转睛的,显然不大相信怎么会有女人拿自己做引子骗人呢?

    但这事儿还没得个结果,不好确定宋家这美妾琼娘和孟婆子原来的主人家是不是一个。于是这话题也没长久,转而又到了那几个女尼姑身上。

    明玥见三个女儿这认真的态度,比自己给她们讲书的时候都要像样子,也就忍不住问,“你们听得这样认真,那女尼骗子的事情,也是亲身经历了,有没有什么想法?比如你们若是那骗子,骗了这笔钱后会做什么打算?想要进城该怎样乔装?”

    耀光十分积极地举着小手抢答,“爹说狡兔三窟,这里赚了银子,肯定要到别处去,过一段时间这风声没了再回来,如此三个地方轮流循环着,只要不出人命官司,就没事。”

    明玥听得这话,心里很是赞同,“你只怕和那些女尼姑想到一处去了。”又看朝灼云煌月,“你们呢?”

    却见煌月一脸沉思道:“我若是那些女尼姑,倒不必像是小妹说的这样麻烦。毕竟爹还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到这里,抬头看朝明玥,“去年遇到流民的时候,娘也这样实践过了,事实证明是对的,越是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反而更安全,所以我更倾向于这些女尼姑,应该就在城里躲着。”

    灼云反驳,“话是如此,可是八角哥早就得了消息,并不曾见她们进城。”

    煌月却微微一笑,一脸自信,“娘不是说了么?那些骗子怎么会那么傻,就光着脑袋进城了?”

    “那你说如何进城?她们可是光头呢!”耀光觉得二姐说的有道理,但她觉得骗子进不了城,除非她们是男人扮的女尼姑。

    可这些骗子她们都见过了,就是实打实的女人。

    明玥也好奇,煌月是认为这些女尼姑如何混进城又不被发现的。

    然后便听煌月说道:“西北女子那头上的头纱真正的用法,是要连带着半张脸都给蒙住,以此来防御风沙。咱们这里虽没有风沙,但有一部分人已经习惯这样穿戴了,如此就只露一双眼睛出来。现在除了咱们家杂货铺,别的商贩货郎也有的卖,而且也不单只是城里能买到。”乡下多的是货郎拿本地的纱布裁剪出了那头纱的样子,往乡下去卖呢!

    她才说到此,门外就传来了杜子规走路时脚步因为那条假腿而发出一轻一重的声音。

    与之一起传进来的,还有他的声音,“二妹妹说得对,而且女子出入通行条子,只需父兄丈夫其中一人画押签字,若是以往那些个看条子的衙差兴许还能仔细辨别真假,但如今西北人大量迁移至此,每日进出的人流量之大,已经远超过了以往逢年过节的热闹,这般情况下,想要浑水摸鱼也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大部份人是不识字的,只盖了个手印,都不知道这手印到底是她们父兄丈夫,还是她们自己按上去的。

    杜子规的身后,跟着的自然是鹿哥儿,他俩该是来了一会儿,书包都已经摘下了,所以明玥她们这些话,也听了大半。

    所以杜子规才能接过煌月的话。

    不过让明玥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个小智囊团还真是出乎意料,自己竟然都没有想过,那些女尼姑想要进城,哪里用得上什么花招?直接冒充西北女人就万无一失了。

    只是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她们进了城,还是以这西北女人的方式进城,那更不好找了。”如今这城中西北女人不下千余,客栈小店处处都住满了人,难道一家家去寻么

    报官吧,衙门又派不出人手。

    所以最终这事儿也没得个结果。

    不过让明玥简单地摸了一下孩子们的底,倒是没有一个傻的,这点很让她欣慰。

    转眼暮色降临,庞龙却是一个人回来,只说那宋嫂嫂今日因认错了人,把一个因患病掉了头发的女香客认成了那骗子,与人撕扯动手了,如今人家要讨说法,她今日是来不得。

    明玥听得这话,不免是叹了口气,“何苦来哉。”只得想着明日再约了。

    沈老爹是踩着饭点回来的,等用完了饭,孩子们孟婆子都带下去了,明玥才与沈老爹说起宋家美妾琼娘之事。

    说罢朝他问,“爹在江湖上行走,这三教九流的人也见了不少,想是因听过类似的骗局吧?如今您看,这宋家的事情当如何处理才是?”

    沈老爹眯着眼,想来也是没料到这种骗术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少不得感慨一回,“从前在乡里穷的时候,荷包比脸都干净,骗子看都不看咱,那时候到不必担心这些事儿。不过你说这宋家的事,从前我还真听过一桩颇有些相似的。”

    沈老爹说着放下手里的茶盅,把手搭在身前直立的拐杖龙头上,“那得是阿煜八九岁的时候,有一日我在街上摆摊,来了个面生的郎君,瞧着也是锦衣华服的,只是却披头散发一脸的落魄,跑来就给了我一个铜板,叫我给推算他的仇人在哪个方向?”

    但其实他只会照着书本看些简单的风水,批八字这事儿从来都是胡来的,所以如何能推算出那郎君的仇人在何处?

    加上看对方两眼通红,腰后又别着一把新买的斧头,也怕真闹出人命自己惹了官司,也就苦口婆心好生劝慰。

    最后将那郎君给劝住了,也把他遇着的事情给挖了出来。

    那郎君手里小有家业,一日见着一位外来官人携带着几位美妾,个个都美貌天仙,万种风情。不过最吸引这郎君的不是这位官人身边的美妾们,而是那位官人年纪轻轻就挥金如土,叫他好生羡慕,以为是上京来的什么大官子弟,也就找人搭了线,与之结交。

    熟悉后才晓得那官人不是什么上京贵族,不过和他一般是商贾之家,只是手中却有那生钱之法,养钱之道。

    那官人也正是掌握此法,所以手中银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郎君一时心动,便与之深交,探了一二。

    原来是那官人手里有一个大生意,只需入股十两银子,隔个两三天就能赚二十两回来。

    这就是倒卖私盐,来钱也没这么快。那郎君就忍不住拿出十两银子来试,过了两天官人就叫了一美妾给他二十两银子。

    郎君本是高兴,却被那美妾嘲笑他胆子小,又说若他们官人这一次投了一千,如今赚了两千,还一人给她们买了不少金首饰。

    郎君听到羡慕不已,但又不敢多拿,就这样慢慢地加,从十两到五十两,再到最后的百两八百两。

    每次都能拿回双倍的。

    这叫他也越来越相信那一伙人,逐渐放下了防备之心,想要再多加银子,没想到官人却告诉他没这资格,想要一次投上万银子,须得找人入伙,越多越好。

    这等赚钱的好法子,郎君也是不想错过,苦口婆心劝了自己的亲戚朋友和自己一起入股。

    亲戚朋友们原是不信,但的确看到郎君这段时间赚了不少银子,多少有些心动,有的甚至都拿出了所有身家。

    大家一起凑了个三万多两,全交给那人。

    就等着翻倍变成六万的美梦,然而时间过了,却不见美妾来送银子,这时候才着急起来,郎君连忙去找,哪里还有什么人。

    明玥听着,心说这不就是传销么?而且还如此简陋,怎么就会有人信了呢?

    这时候沈老爹只说道:“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十辈子也不见得能遇着一回,我说吧他也是活该。”又说那宋胡子九成九是被骗了。“那个琼娘我也见过一次,生得果然是有几分姿色的,只是她出身清白又有这天生的本钱,怎么就想着跑来给宋胡子做妾呢?这就不符合常理。”

    不是该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正正规规地嫁了做正头娘子么?而且宋胡子又非什么潘安之貌,她瞧中了宋胡子什么?

    “那如今怎么应对才是?我约了宋嫂嫂来,她今日缠了些事儿也没来。”要说直接去报官,现在衙门上不了堂,而且又没什么证据,别到时候反而叫那琼娘告他们诬告罪呢!

    不但如此,还坏了与宋家的关系。

    一时着急,便道:“不如打发庞龙去汝州走一趟,孟嬷嬷原来那户主人家虽是落魄了,但总还是有人在的,找一个过来做认证,就什么都解决了。”

    沈老爹算着这中间的路程,来来回回少不得要半个月的时间呢!不过眼下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如此了。“也行,只是这段时间杂货铺那边,得盯得紧一些。”他觉得明玥有主见,又聪明,想叫明玥去盯着一些,但又怕叫人说闲话,只得道:“明日老头子我也不去瞧热闹了,得空就去铺子里坐一坐。”

    这般商定,明玥当晚就与庞龙提起此事。

    庞龙也是麻利,趁着这阵子西北人进出,城门关得晚,就直接收了包袱,往孟婆子给的地址去了。

    隔日一早,八角送了鹿哥儿二人去私塾,就把宋嫂嫂给请上门来。

    算起来明玥有五六天没见着她人了,哪里能想到上一次去石头庙时还精神抖擞的宋嫂嫂,如今一脸蜡黄,整个人像是被妖精吸食了精气神一般没有一点生气。

    见了明玥眼眶就红了。

    但到底给忍住了,这如今也不是天灾那会儿没诸多忌讳。所以是断然不敢在别人家门里掉眼泪的,就怕叫人家招晦气。

    于是硬生生把那眼泪憋了回去,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昨日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叫人笑话了。”

    明玥拉着她坐下,一旁的女儿忙倒茶递过去。

    宋嫂嫂接了茶水,看着灼云姐妹三个,满脸地羡慕,“我若有自己的骨血,哪里会有这些糟心的事情。”

    是这样了,所以明玥也不好就她被女尼姑骗这事儿多说什么。只劝慰道:“也不怨你,换作我只怕也是一样被灌了这迷魂汤,只是有句话叫破财消灾,这事儿就罢了,莫要理会。”

    宋嫂嫂垂头喝着茶,“是了,我当家的不许我再出城,连条子也不给我了,怕我继续给他丢人。”她说这话的时候,略有些委屈,口中的茶水一口接一口,想起这阵子宋胡子对自己的态度,也是冲不下去这心中的委屈感。

    终是没忍住,抬起头来时候眼角已经满是泪花了,“不是我不愿意生,实在是生不出,天晓得我那梦里都是自己做了娘。”

    明玥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她,毕竟自己三个女儿在跟前呢!说任何与她感同身受的话,都太假了。

    因此索性闭了嘴,待她情绪稳定了些,“其实我叫你来,是要与你说另外一桩事。”

    宋嫂嫂也没好意思继续在哭,更何况还有三个小辈看着呢!因此擦干了眼睛,“何事?”昨日就叫庞龙去城门口等自己,莫不是真出了什么大事?

    明玥只把孟婆子的那些话一一与她告知。

    宋嫂嫂听完呆若木鸡,也不等明玥仔细问,就道:“你这样说得我心慌慌的,琼娘就是我当家的前阵子刚认识的一位商贾介绍的。”

    然后有些害怕起来,“我不能生,但也不愿意外头那些没来路的野花野草进门,所以当家的与我说琼娘出身清白,是好人家的姑娘,我是十分欢喜的。可如今仔细想来,琼娘既是万般好,怎不去给人做正头娘子,偏要进宋家做小妾呢?”

    便是自己不能生,可自己只要不犯七出,宋胡子也就休不了自己,琼娘到死也只是个妾啊!

    “那你可晓得是何人做媒?”明玥昨日叫八角去打听,还没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如今宋嫂嫂就在跟前,自然是问她。

    哪料想这宋嫂嫂一问三不知,“我不曾见过,便是琼娘的娘家人也不曾,我原本觉得她好好的姑娘家就这样进门略显寒酸,着实委屈了她,想去拜一拜她父母双亲,可她却说自己是妾,不该坏了这规矩。”当时宋嫂嫂还觉得琼娘心地善良,又为他人着想,好一阵感动。

    可是现在综合明玥的那些话,她越发怀疑,大抵真是骗子,不然怎不叫自己去拜会她的家人?这可是叫她长脸面的事情。

    但又亲自看过她的户籍,便又道:“可是户籍做不得假吧?”

    “这帮人有自己的门路,何况有钱能使鬼推磨。而且我从前听人说一处衙门里的一个小主事,背着县父母给人批了改迁户籍的条子,做的都是那昧良心的勾当,叫人去骗了好人家的姑娘,又撺使姑娘和那野男人私逃。”野男人则从那小管事手里拿了条子,转头就将姑娘卖人。

    买家见上头有官府的大红印,也没去多想姑娘是被骗的,直接就买了。

    要不是后来案发,谁晓得这么一个小主事就偷了县老爷的大官印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宋嫂嫂听得目瞪口呆,急得要起身回家去同宋胡子说,不过被明玥拦住了,“就晓得她是骗子又如何?如今你当家的都溺在那温柔乡里,你的话他如何听得进去?”若是沈煜在还好,他的话宋胡子虽不说奉若圣旨,但也能听进七八分。

    “那怎么办?总不能叫这贱人把我家给毁了啊!”不但如此,照着明玥这话,这骗子是冲着杂货铺来的。所以宋嫂嫂担心,这杂货铺可是沈煜一手操办起来的啊,他们本就欠了沈煜的救命之恩,如今又有提携之情,可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恩将仇报。

    明玥劝着她:“我让人去汝州了,只要找到那户人家来作证她们是同一个人,就好办了。”

    可宋嫂嫂却等不及,那得多久?而且如今晓得琼娘是骗子,她看琼娘的那层滤镜也没了,只觉得厌恶。还有想到自己回家还要和那小丫头一并照顾她,心里更是跟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怀孕还是假的!

    只摇着头,“不行,既是现在不能揭穿她,可我也不能与她在一个屋檐待下去了。”自己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只怕是忍不住的。

    明玥一时也是发愁,本来以为宋嫂嫂这里线索多才把人请来,没想到她一问三不知就算了,还是个沉不住气的,一时也是有些后悔。

    最后也是找了个借口,去庙里小住。

    宋胡子不许她再出城,她就到城里的地母庙,说是替琼娘肚子里的娃儿祈福。

    这话在宋胡子那里受用,自然是允了,还给她去的那地母庙捐了二两银子的香油钱。

    隔了两日,八角也打听出了消息,那给做介绍的媒人是外地来的,如今已经离开澜州了。琼娘也不是什么本地人,但也不是汝州人,而是从小就叫人卖去风月场所,在河上的花船里长大的。

    不过头几年就被一位商贾给买走了,再没了音讯。

    她是河面的花船上长大,这迎来送往的人哪里都有,从小耳目濡染,哪里都话都给学了个样子出来。

    也正是这样,她有着这澜州口音,当时大家也不疑她非这澜州人。

    只是可惜八角打听的这些消息都算是道听途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全凭着一张嘴说来,谁愿意信?到底还是得等庞龙的消息。

    明玥这时候也收到了沈煜送来的第一封信,和一卷合欢色的料子。

    明玥本来是以为沈煜给女儿们买的,毕竟小姑娘就合适和粉色系,没料想那信的后头,沈煜说着料子裁广袖流仙裙好看,他瞧见别家的小姐穿了,觉得明玥合适。

    所以这是特意与她买的。

    然后明玥就发现一个问题,沈煜似乎他特别偏爱粉色系,给自己买的料子,先有子姜、报春、霞光、白芨,眼下又有了合欢,接下来是不是要把整个粉色系都给凑齐,将那香叶、暮云等一一都给买回来?

    哭笑不得的同时,其实这内心是很受用的,欢喜得很,高高兴兴地让孟婆子帮她做裙子。又逢着要端午了,街上到处是卖了香包和彩线的。

    她也买了些许回来,孟婆子给她做衣裳,她便和女儿们一般用彩线缠绕在那用笋壳折出来的香包上面。

    如此不出意外的话,下次沈煜会一次收到大小不一的四个香包。

    为了区分,除了缠出来的花样不同,笋壳香包里放着的香料也不一样。

    这个端午节过后,庞龙也终于回来了,只是因那户人家被骗后,搬到了乡下,他也是多番打听才将人找到,说明了原委。

    可怜那人才觉得被骗了,彼时他原配夫人已经病故,又没一儿半女,就靠着以前的老管家生活。

    得了庞龙那些话,他才相信自己是被骗了,便跟着来澜州。

    沈老爹觉得他们来得真是及时雨,这一阵子他隔三差五去铺子里转悠,明显让宋胡子有些不高兴了,而且就在前天那其中一个账房偷偷找了自己,说是账目对不上。

    不但如此,宋胡子还挪用了铺子里的银子。

    要说这账房也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明玥在来往牙行里遇着的孙少卿,他在牙行里没做两日,因听说沈家这杂货铺子还要一个账房,就过去应聘。

    他本就是读书人,灾前也给人做过账本子,自然就入聘了。

    往日里宋胡子在柜台上支银子,他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哪里晓得这一对账,发现除了那些明面上拿走的银子,还有许多对不上的地方。

    这不是小数目,若是不赶紧同东家说清楚,只怕到时候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来,还不上可要吃官司的。但沈煜在外州府,所以见着沈老爹时常来铺子里,便找了沈老爹。

    这可把沈老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也没想到宋胡子胆子如此之大,明面上和账目里贪墨的银子足有八百多两,回来就急忙与明玥说。

    而且这许多银子拿了去,宋嫂嫂在地母庙里每日吃斋念佛,哪里用得上?只怕还根本不知情,多半是给了这琼娘。但明玥还是亲自去地母庙见了宋嫂嫂,与之询问。

    宋嫂嫂果然不知情,听得这么一大笔数目,吓得眼皮一翻,人反而给气得晕了过去,好叫明玥和庙里的师父一通手忙脚乱,吓得不行。又是掐人中又是往她脸上泼凉茶水,这才把人弄醒过来。

    可这醒来先是哭,后来是抱着膝盖呆呆坐在菩萨跟前,两眼呆滞,紧接着就喃喃自语,不晓得念叨着什么。

    明玥见此光景,便以为她疯了,一时好不自责,忙上前蹲到她身前查看,又托庙里的师父帮忙找大夫。

    这时候宋嫂嫂又像是好了,目光不呆滞了,猛地侧过身一把抓住明玥的手:“莫要花那冤枉钱,我好着呢!没得事,只是气不过。”

    然后便痛声哭起来,哭诉着:“我与他吃苦受累这些年,除了没有给他生一儿半女,并没有哪里对不住他,就是纳妾我也高高兴兴忙前赶后张罗,没有一丝轻怠。可他怎么就为了那样一个妾做出这等混账事?糊涂啊!”

    此情此景,不禁让明玥感慨这大部份男人有钱就变坏还真是永恒定律,这夫妻间果然也只是能同吃苦不能同享乐。

    宋嫂嫂与宋胡子少年夫妻,一起经历过多少苦难好不容易有了这如今的好日子,可宋嫂嫂不过叫人骗了十两银子,宋胡子就如此磋磨她,却往杂货铺里连拿带偷给那小妾。

    一时间让明玥既是为宋嫂嫂不值得,心疼她又担心自己本身,毕竟沈煜发达了。不过想着沈煜目光没宋胡子这么短浅,应该不会为了些没身份的女人犯糊涂,但晚上还是睡不好。

    好在此刻,庞龙把人带回来了,孟婆子上前认,果然是以前的老爷,只是如今却像是老了个十来岁,又是破衣烂衫的,可见这些日子过得艰难了。

    但这老爷却不认得孟婆子,毕竟当时孟婆子就是个粗使下人,不但他没见过孟婆子,连那琼娘也不知。

    也正是这样,上一次明玥带着孟婆子去宋家,那琼娘见到孟婆子也没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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