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张招娣将女儿神神秘秘拉到房间,然后掀开被子,露出里面的塑料袋,“快看妈给你买什么了?”

    苏以沫一愣,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袋子,里面是一件连衣裙,跟邓舒月穿的连衣裙很像。哦,不!是同款不同色。

    邓舒月穿的是一件粉红色。她这件是暖黄色。

    张招娣见女儿呆住,不由笑了,抖开衣服,示意把女儿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这身,“粉红色不适合咱们黄种人。还是暖黄色更好看。你快穿上试试。”

    苏以沫上辈子有个糟糕的原生家庭,爷奶重男轻女,父亲烂赌成性,母亲软弱无能,一连生了四个女儿被夫家厌弃。东躲西藏,就为了生男孩,她是老四,上头有三个姐姐,下头有个只小她一岁的弟弟,爹不疼,娘不爱。她自打出生起就一直被嫌弃,这是她两辈子头一次体会到来自亲人的温暖。

    任苏以沫铁石心肠此时内心也柔软几分,顺着妈妈的意思,换上连衣裙。

    张招娣越看越喜欢,捧着女儿的小脸亲个不停,“我女儿真漂亮!”

    苏以沫从小到大都是被亲人骂“赔钱货”,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脸颊微红,甜甜地说了一声,“是……妈妈眼光好。”

    张招娣笑眯了眼,揉了揉她的头发,“嘴巴抹了蜜呀,这么甜!”

    苏以沫抱着妈妈的腰蹭了蹭,心里越发坚定让爸妈当富一代。

    翌日,苏以沫放学回来,急急忙忙去澡堂洗漱。等她从澡堂出来,站在院子里仰头就看到他们家家门口堵满了人,她依稀能听到妈妈歇斯底里地哭喊声。

    苏以沫脑袋一懵,她妈这是被人欺负了?热气上涌,她一口气从楼下跑到三楼,累得气喘吁吁,她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等心跳平稳下来,才扒拉人群。

    大伙被扒还有点不高兴,回头看到是她,赶紧将人往里送了送,“哎哎哎,小沫来了,快让她进去劝劝。你们别把门堵着,让她进去。”

    虽然国人都有看热闹的习惯,但多数人都是劝和不劝分。作为夫妻俩的独生女,苏以沫无疑是两人之间的润滑剂。

    大伙自动给苏以沫让开一条道,也让她看清里面的状况。

    正好有个高亢的男声在拱火,“爱国,你不行啊,被个女人骑在头上。”

    苏以沫蹙眉,这人真缺德,不帮忙劝,还在那边火上浇油。

    不过这会儿顾不上骂人,苏以沫找人,她原以为妈妈是被人给欺负了,可进来一瞧,爸爸脸上被挠得血呼喇地,头发乱糟糟,衬衫上的扣子还掉了两颗,反观张招娣啥事都没有,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苏爱国觉得丢人,想过来拉她,被她伸手打了回去。

    张招娣平时看着好说话,但是犯起犟劲来,谁劝都不管用。

    劝和的正是张语,她厂长夫人的身份也合适,看到苏以沫来了,她眼睛一亮,立刻冲张招娣道,“孩子回来了。你坐在地上让孩子看了笑话。”

    张招娣扭头发现是闺女,招手让她过来。

    苏以沫闹不清状况,走上前,被张招娣一把扯进怀里,眼睛啪嗒啪嗒往下掉,“我苦命的闺女啊。”

    接着就是一通哀嚎,嘴里还不忘解释缘由,“你爸没良心,藏小金库,被我发现了,他这是防着我们娘俩呢。”

    苏以沫这才明白爸妈为什么吵架,这个家妈妈是管家婆,爸爸的工资不过夜就得交到她手中,要不然就是挑战她管家婆的尊严,意味着他即将不忠。

    苏爱国为什么不跟同事们喝酒打牌?因为他每个月只有一块零花钱,这点钱连下回象棋都不够。喝酒打牌那是想都不用想。

    苏以沫没想到妈妈从她鞋子里找到钱,居然会以为是爸爸的私房钱,这……

    她满头黑线,有些心虚,不敢抬头看爸爸,趴在妈妈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张招娣歇斯底里地哭腔立刻停了,她抹了把眼泪,一把推开糟心女儿,都是这孩子害她闹这么大乌龙,她扶着茶几站起来,冲其他人道,“我们家娃饿了,我去打饭。”

    这是明知自己搞了个大乌龙,还不愿承认,依旧要立好妈妈的人设。

    苏以沫忍住笑,看着张招娣拿着食盒挤出人群,其他街坊四邻诧异地打量苏以沫。

    有人好奇问,“你跟你妈说啥了?”

    苏以沫轻咳一声,“我说我饿了。”

    其他人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张语挥手撵人,示意大家快回去歇着,然后又安抚似地看着苏爱国,“不管怎么说,今儿确实是你不对。夫妻俩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嫌她给的零花钱少,你好好跟她说啊,怎么能藏私房钱呢。多让女人寒心啊。跟着你过了那么多年,孩子都给你生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爱国捂着被挠成血口子的脸,冲对方点头认错,“是我想岔了。”

    等其他人一走,苏爱国沉沉的一双眼落到苏以沫身上,把苏以沫看得头皮发麻,她讪笑两声借口给他买药膏灰溜溜往外走。谁知刚迈出两步,后领被苏爱国拎住拽进了屋,“说!那钱是不是你的?”

    他刚刚跟媳妇解释说那钱不是他的,说不定是闺女的。可媳妇死活不信,还说女儿的钱在钱匣子里躺着呢。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还打开柜子,找出钱匣子,里面有136。

    女儿只有周六周日才会去摆摊,一个月也就四天,第一周卖了70块钱,四周就是280,对半赚,就是140块钱。女儿再买点零嘴儿,花掉4块,还剩136。这账算得清清白白,一点错都没有,所以这钱肯定不是女儿的。

    她甚至还无师自通找到他攒钱来源,“女儿辛辛苦苦卖气球,你偷藏她赚的钱。苏爱国,你好歹也是高中生,你还要不要脸?!”

    她甚至认为他早有预谋。理由是:“怪不得我问你小沫赚多少钱?你说你不知道呢?我和小沫一块摆摊,她收到多少钱,我算得清清楚楚。你一个高中生,难道还不如我?”

    两句话就把苏爱国牢牢定在耻辱柱上。苏爱国百口莫辩,觉得自己太冤了,他一口咬定钱不是他的,肯定是女儿的。他亲自跟着去摆摊,女儿生意有多好,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虽然他不知道气球的利润,一个月赚336也确实有点夸张,但他会排除法啊。一家三口,不是媳妇,不是他,那就只能是女儿,而且那钱也是藏在女儿鞋子里的。不是她,还能有谁?

    他之前一问三不知,给不出真实数据,这会再解释苏以沫生意有多好,张招娣就觉得他在为自己狡辩,两人吵着吵着就惊动了街坊四邻。

    苏爱国平时就要面子,老早就被同事传出“妻管严”的名声,心里早就压着一团火,现在被许多男同事看到自己被媳妇堵得说不出话,讥讽几句,他热气上涌,就威胁她“再吵吵就揍你”,他本来就是吓唬她,找回点面子,没想真动手,但是张招娣不知道啊。

    她以为丈夫跟别人学坏了,心想:我不能输给他,这次挨打了,以后肯定没完没了。于是她先发制人上手挠。张招娣从小干农活,在食堂当帮工经常帮忙抬大盆菜,力气比苏爱国要大。直接把他挠成一个大花脸。

    始作涌者苏以沫有点尴尬,她只是想让妈妈发现钱,但是她没想到会闹出一场家庭大戏,这会看到爸爸这么惨,她良心有点痛,硬着头皮点头,“是我的。但是你挨打不关我的事……”

    苏爱国反手将门关上,松开拽女儿衣领的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疼得龇牙咧嘴。

    苏以沫乖巧地坐在他旁边,埋怨爸爸说话没把门,“爸?你说你也真是的。我妈啥性子,你不知道啊?她是遇强则强,什么事都会当真。你怎么还吓唬她呢。”

    夫妻同床共枕七八年,连枕边人的脾气都不了解,怎么当人丈夫的?反正不是她的错。绝不是!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瞅着血呼喇的脸,她咋这么心虚呢。错觉,一定是错觉!

    苏爱国正后悔呢,早知道他就乖乖认错,等闺女回来,不就真相大白了吗?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周大柱,要不是他故意拱火,自己不可能说出那种话。

    苏爱国捂着脸呲牙咧嘴,真疼啊,她下手真狠啊。他命咋这么苦呢?居然娶了一只母1老1虎,斜了眼女儿,还生了个只会坑爹的女儿。

    爸爸幽怨的眼神瞥过来,苏以沫觉得自己在她爸眼里跟小恶魔也没什么区别了,她讪笑两声,软糯糯地说:“爸?虽然你现在吃苦了,但是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啊?”

    苏爱国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好日子,他牺牲自己的休息日到处带女儿摆摊赚钱,没捞着好,现在还成这副样子。媳妇说得对,小孩子家家赚什么钱,就该吃吃吃,该喝喝喝。她不折腾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他一副“你别想坑我”的表情,似乎觉得这样不保险,他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警惕地盯着女儿,“你老老实实待在家,什么都不用干。我就谢天谢地了。”

    苏以沫觉得跟她爸讲话太费劲,再说了,哪有父母同时辞职的。爸爸工资比妈妈高,福利待遇也比妈妈好,当然是先鼓动妈妈创业了。

    她小声嘟哝,“你自己嘴欠,怎么能怪我。”

    怕爸爸发火,她轻咳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脸,“别留下疤痕,我去给你买碘伏消毒吧?”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苏爱国长吁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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