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浔将指尖的长发扯断,那是她自己的头发,故意一说不过是诓一诓萧筠,不想,原来之前那些猜测都是真的。

    虽然早有些怀疑,但真的确定此事,想到不久前,萧筠的肩头曾经靠过另外一个女人,沈清浔一时间还是有些心口发堵。

    “她是谁?”沈清浔觉得手心发凉,浑身打颤,却不知她的声音在萧筠耳中却是无比镇定,置身事外得不带一丝情绪。

    话已出口也无需再遮掩,萧筠深呼吸一口气,自行坐下,闷声道:“今日早归,原也是定好一切,想直接与你说的。”

    既然她已经发觉,倒也省的自己再找机会。

    他定了定心神,尽量将话说的软和些:“你准备准备,近日,后院将进新人。”

    这句话说出口,这段时间压在心内的大包袱陡然一轻,萧筠的神色也愈发自然起来,接下来的话也是顺理成章。

    “娇娇,这三年的确委屈你了。你是我的妻,后宅之事理应由你打理。只是最近酷暑,你又向来身子娇弱,这新人入府置办宅院的事情我已经请了母亲出面,你就无需操心了。”

    萧筠轻飘飘几句话语毕,却听不见沈清浔回应。

    他抬起头,只见对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双眼古井无波。萧筠只觉面皮一热,想到当年年少无知许下的诸多诺言,一时也不知如何面对,又生怕她提起那些。

    只尴尬地搓了搓鼻子,轻声道:“我还有公事要处理,晚膳就别等我了。”

    说罢便急匆匆起身欲走。

    “她是谁?”沈清浔再次问道。

    萧筠脚下一顿,留下一句“安国公之女晴雪”,便径直离去,那迅疾的步伐倒叫方盛了凉茶来的翠竹一愣。

    待掀起帘子进到屋内,见自家夫人还呆呆站着不动,她忙放下东西上前搀扶沈清浔。

    却觉手上的人儿先是浑身一硬,待沈清浔双眼聚焦,意识到来人是翠竹后,这才勉强扯了扯唇角,脚步虚浮地搭着她的手靠着窗前一方软塌歪着。

    那个人是安国公的女儿!

    沈清浔颓然一笑,萧筠果真好本事,竟然哄得国公的女儿下嫁。有了安国公的助力,加上之前老侯爷留下的人脉,永宁侯的侯位于萧筠已是探囊取物。

    等等,安国公的女儿纵使是下嫁,怎能屈居于偏房?沈清浔心口一窒,一口气憋在喉咙眼,脸色蓦地惨白。

    连日来的猜想、否定、疑惑,在这一刻全然粉碎。沈清浔抚着额头,只觉额角两处大穴突突直跳,疼痛难耐。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我这就去秉了爷请大夫来。”翠竹虽不知发生何事,但侯府里的人精,多少早就知道了些消息,此刻看见自家主子脸色,下意识便是去寻萧筠。

    沈清浔忙止住她,唤道:“不碍事,恐是暑热,未曾缓过来,我歇会便好。你先下去,我独自静静。”

    翠竹捏不住她的心思,见她态度坚决,也只得退下,只门一掩,立马赶去了墨兰那。她与墨兰虽都是这院子里的大丫鬟,要论计较,还是墨兰更有主见些。

    沈清浔也不在意,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了心情,便来到屏风后摸索着打开了一只箱笼。

    这只箱笼是她的嫁妆之一,平日里上着锁,这三年沈清浔也只在新婚时打开过一次。

    她鼻中酸涩,却还是强忍着,将箱笼里的衣裳首饰一件件取出,直到最后,从箱底拿出一只黄花梨的匣子,金黄温润的木头散发出淡淡清香。

    沈清浔怔怔看着这方匣子,许久后突地自嘲一笑,转身从梳妆台上取下一只毫不起眼的银簪,轻轻拨弄几下,匣子打开,露出里面薄薄一页纸,还有一块香。

    她很是熟练地将香料点燃,袅袅青烟中,沈清浔展开那页纸,看着纸上写的东西,她嘴角扬起,慢慢的,眼角也沁出了一点泪花。

    ……

    “夫人,老夫人有请。”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墨兰的声音突地响起。

    沈清浔伏在案上,那页纸已被染湿,墨迹散做一团,再无人知晓上面曾经写了什么荒唐的话。

    “打盆水来。”沈清浔唔了一声,吩咐道。

    几个小丫鬟在墨兰的带领下鱼贯而入,服侍着她梳洗一番。

    看着卧炉中灰白的香灰,沈清浔换上一身月白对襟长衫,漫不经心道:“快晚膳了,老夫人这时候唤我为了何事?”

    墨兰帮她理好裙摆,轻声道:“奴婢不知,许是,为了爷的事。”

    听着她滴水不漏,又意有所指的回话,沈清浔面色不变,眸子却暗了暗。罢了,纵使再贴心相对,她们毕竟是永宁侯府的人。

    她起身,只带了墨兰一人前往老夫人那,半路上却见永宁侯长子萧澜的妻子柳素云又在亭子里喂鱼。

    她停步打了声招呼,却见柳素云向来温婉的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可怜和一闪而过的畅快。

    沈清浔一愣,随即明白,看来这府内,萧筠的事情已是人尽皆知,只瞒着自己了。

    她不动声色,只看待会老夫人怎么说。

    这老夫人袁氏是永宁侯继室,也是萧筠的生母。自三年前老侯爷突然故去,永宁侯的世子之位一直是摆在侯府明面上的缠斗。

    嫡长子萧澜本应袭爵,但当年老侯爷宠爱继室,一直迟迟未曾请封,萧澜虽是嫡长子,却无世子名,在这府里身份在,地位却是尴尬。

    萧澜母亲也想的长远,故去前给他定下的亲事乃是手帕交的女儿,柳素云是相门千金,原也是不差的。只是没想到前些年相府牵扯到睿王顾容时战败西北一世,自此被圣上迁怒,相府败落,连带萧澜也无了助力。

    更别提这两年,萧筠后起之秀,在外的声名威望奋起直追,对他已成打压之势。

    如今萧澜虽仍居于侯府仅次于主院的院子,但侯府内外都知晓,后院真正掌事的是老夫人,府外圣上看中的肱股之臣却是萧筠。

    如今柳素云这点可怜,有同病相怜,也有骨子里一直高高在上的几分傲气在。而那藏也藏不住的畅快,则是坐等看着自己的笑话罢了。

    沈清浔微微抿唇,只是,自己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老夫人的屋内满是檀香,这种香料主理气、和胃,但大剂量使用也会出现头晕、乏力、心悸等不良反应。

    沈清浔不甚喜欢这味香,只放缓了呼吸,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母亲安,不知唤清浔前来何事?”

    眼前乖顺的女子俏生生地立着,高高绾起的凌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似是毫不在意额角那抹浅痕,只留了耳边一绺青丝,缱绻而下。

    这一路走得急,沈清浔细长的脖颈起了一层薄汗,脸上也浮起一层氤氲的红晕,更衬得玉肌动人。

    袁氏端起茶盏,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沈清浔。不得不说,单看脸蛋、身段、脾性,沈清浔无一不是上上人。

    虽说娶妻娶贤,她的姿容也太过艳丽了些,但当年大相国寺那一卦,可是指明了沈清浔乃是萧筠福星。

    若不是如此,即使她背后两家文武皆占,就凭她声名狼藉的母亲,要接她进门,袁氏也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现下好得很,安国公的女儿也仰慕筠哥儿,要死要活闹得安国公也同意了婚事,就只等自己这边处理好沈清浔。话说,那等娇贵的女儿家才真真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袁氏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再看向沈清浔时就觉得有些碍眼。

    沈清浔默不作声接受着袁氏的打量,脸上无一丝异样。

    她知这位婆母向来自视甚高,打心眼里其实是不大待见自己的。这三年,即使她再谨慎小微,也能本能察觉袁氏对自己的不喜。

    虽然仔细想来,袁氏身为婆婆,曾经的一些小花招也算不上过分苛责。

    但这些年沈清浔已养成习惯,除了初一十五的请安和家节里避免不了的见礼,平日里,并不主动来她面前,自招麻烦。

    而袁氏本来就懒得见她,自然也是默契地形成了习惯,无事从不主动召见。

    如今萧筠要娶新妇,她在这这个节骨眼上唤自己来,想必是要为自己儿子立威训诫了。

    沈清浔垂下眸子,掩下眼角的讥笑。

    袁氏饮了茶,见她还是规规矩矩地不做声,这才慢吞吞地赐了座。

    她左手执了一串蜜蜡,十八枚佛珠被盘得油光水亮。

    许久袁氏才微微凝眉,低声道:“筠哥儿求娶安家女的事你已知道了?”

    “是。”

    这声音甚是平稳,毫无波澜。袁氏略有些讶异。

    虽说沈清浔自从失忆后性子是偏温婉了些,但当年她在闺阁的那些“勇猛之事”实在太过张狂,纵使过去这些年,袁氏还是记得清楚。

    总算这三年叫筠哥儿冷着她点是正确的!

    袁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我知道,筠哥儿当年答应你,一生仅你一人。但那是少不更事的玩笑话,你该晓得……”

    见沈清浔仍旧并无反应,她不由更有了些底气。也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怎敢肖想太多?

    “你要知,你夫君是要袭爵的人,咱们大秦,虽高祖皇帝一生仅有颜皇后一位,但也仅有此一例。其余世家贵族,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纵使今日不是安家女,他日也会有别的人进府……”

    自以为已经想开的沈清浔听她这些话,心口竟然又有了一丝酸涩。

    真不中用!

    她暗自吐槽一声,吸了吸鼻子,再开口时已无一丝鼻音:“所以,那安晴雪竟然同意给夫君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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