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玩家触发支线任务:解决在横滨作乱的超越者保尔·魏尔伦。]

    魏尔伦锁上门的声音刚刚落下,  游戏系统就弹出一条触发支线任务的提示,点开任务详情一看,这条任务的奖励点数足足有2000点。

    是一之濑燐接取过的最高奖励了。

    最高奖励,  同时也意味着难度也是最顶级的。

    淡定地收回落在任务提示上的目光,  一之濑燐看向兰波手记的封皮,  随手翻开一页,  泛黄的书页残留着钢笔留下的斑驳法文花体,勉强能看出写字的人的用心。

    魏尔伦是超越者也没有关系,  中原中也太宰治还有他加一起也打不过魏尔伦也没有关系。

    兰波的日记本才是关键。

    一之濑燐回想起太宰治将手记塞进他手里的时候,在天光照耀下的病房里,绷带将柔软的发丝压得有些凌乱,  太宰治用极快的速度翻阅笔记后,  合上书。

    费劲心思才弄到手的珍贵道具在太宰治眼里和随手可得的玩具是差不多的性质,他颇为不在意地将书塞进一之濑燐手里:“给你了,燐酱,  好狗狗要听话哦。乖,拿着这个东西,去把即将赶来的魏尔伦大魔王解决了。”

    闻言,  一之濑燐慢慢地往屁股往远离太宰治的方向挪了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这个太宰治怪怪的,明明之前一直用很嫌弃很厌恶的态度认为对付魏尔伦的这件事应该由他自己主导,  还命令过一之濑燐,  不准后者插手。

    ……这前后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得也太快,  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危机吗?要么太宰治没理由突然态度缓和了啊。

    就算太宰治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和冷淡,  一之濑燐也坚定地认为,  太宰治对他也太过温和了。

    果然还是发生了什么吧!

    小机器人缓缓地“哦”了一声,  看向太宰治的眼神里突然带上了一丝简单易懂的明悟,  眨了眨,从口袋里摸出了才换不久的手机。

    一边“嗯嗯嗯”地应答,一边给远在港口fia当甩手掌柜的森鸥外发短信。

    “森先生,近期太宰先生的任务可以分担给我,请不要让他太劳累。”

    回复的讯息很快传来:“如你所愿,我很欣赏一之濑君这样勤奋认真的下属,不知道一之濑君什么时候能来港口fia签署入职合同……”

    还没看完后续的回复内容,啪得一下,一只手就覆盖在屏幕上,还顺带按下了锁屏键。

    骤然熄灭的电子屏上映出一张缠满绷带的脸,太宰治一脸无语:“啊燐酱,你在做什么呢?当着我的面你都敢擅自联络森先生,也太过分了哦。”

    就一之濑燐那张什么都写在脸上的白纸一样的心思,太宰治看穿他都不需要偷看手机里的短信内容。

    一之濑燐一脸纯良:“我拜托森先生减少太宰先生的工作量,这样你或许可以早点去休息,而不是像现在一边打哈欠一边和我说话。”

    “脸上的黑眼圈太重会消不下去,影响在他人心中的外貌评分的,太宰先生。”

    太宰治:“……”

    这说的都是什么和什么。

    即使对一之濑燐时而敏感时而天然的脑回路有了心理准备,太宰治偶尔还是会被噎到,不过从脸上很难看出他也会有吃瘪的时刻。

    太宰治的笑容顿时变得虚假:“是吗,可是我再怎么折腾都会有无数小姐姐喜欢我,我可是很受欢迎的,燐酱的担心百分百——不会变成现实!”

    “哦。”

    在太宰治“你的脑回路果然是单线程”的白眼中,一之濑燐点了点头。

    单纯地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太宰治没有提到他擅自联系森鸥外的事情,就是默认的意思。

    黑曜石的眼睛默默地看着坐在病床前的人,眼神濡润又柔软,在把后者盯到全身起鸡皮疙瘩之前,太宰治就抢先跳起来了。

    “好恶心好恶心,为什么要用这么肉麻的眼神看着我!”双手不停地搓臂膀,太宰治刻意避过一之濑燐的目光,“真是太肉麻了,感觉皮肤上有毛毛虫在爬,我们才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啊喂!”

    “我们不是吗,可是你也没有逃开啊。”

    距离也是从床头跳到了床位,都没有跳出以一之濑燐为圆心的圆。

    一之濑燐无辜地回望,以20的视觉模拟系统保证,他眼中的太宰治嘴唇嗡动了几帧,随后摆出一副不服输的姿态瞪视回去。

    [就是这样。]

    [燐就是这样,总是不经意说出实话,真让人苦恼。]

    [太宰治好感度+5。]

    咦。

    好感度加的这么轻易,与昏迷之前简直形成天壤之别,几天前的太宰治油盐不进地像一块最坚硬的石头。和之前相比,他现在简直软得一塌糊涂。

    加上无缘无故被袭击,这次意外也有太多谜团了。

    一之濑燐还没来得及询问,太宰治就已经抢先堵住了他的嘴,少年带着温热的手捏小鸡一样捏住了他的嘴,擅自捏成了无法发声的奇形怪状。

    眼睛眨巴眨巴的,更像一只亲近人类的委屈幼犬。

    幼犬的主人毫无怜悯之心:“不准挣扎,燐酱,闭嘴。”

    他带着一丝强行转换话题的生硬感摇了摇手上的书,封面上阿蒂尔·兰波的名字隐约可见,言语间依稀可见属于黑暗的冷酷:“如果你还想参与到对抗魏尔伦的战斗中来,就安静,别动,乖乖听我说——你也不想看见横滨血流成河吧,燐酱?”

    掌心的人果然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再纠结多余的其他问题。

    太宰治手上的书是兰波的日记本。

    这就是森鸥外将兰波别馆的钥匙交出来的目的,在废弃的大宅里藏着的秘密。当年死在中原中也手下的超越者兰波先生的宅子已经被港口fia搜刮了无数次,连天花板的缝隙和壁炉的余烬都没有放过,里里外外都地毯式搜索了无数次。

    这其中都没有藏匿太多关于魏尔伦的消息。

    出于多年的谨慎,森鸥外没有将别馆夷为平地,钥匙也保存在港口fia的档案室。于是在魏尔伦的弟弟,一之濑燐找上门的时候,他出于好奇和试探将钥匙交了出去。

    本来没有指望能有额外收获,没想到还真的搜出东西来了。

    “你也见过兰波先生吗?”

    “那当然啦,”太宰治撇撇嘴,“小矮子干掉兰波的时候我可是旁观的见证者。”

    手记被他摇得哗啦哗啦地响:“一个怕冷、敏感又可怕的成年人,唉,明明是个强大的超越者,怎么当时就没把小矮子干掉呢,好可惜。”

    “明明彩画集的力量到现在都还在续存。”

    在这个世界里,对异能力者而言,死亡并不一定意味着终结。

    天人相隔,生死契阔,然而异能却化作留恋凡世的最后一截纽带,越是强大的超越者,异能力留存于世的时间就越长,即使这最后一缕异能依旧难逃弥散的命运。

    死亡本该是一切的终结,是维持生命体存活的一切手段都无可逆转的失效,没想到人死了能力还留在世上。

    异能力太过唯心主义的设定让理智至上的一之濑燐都有些眩晕,说出来了话也焉焉的:“……人死了,异能力还能活着啊?”

    太宰治噗地一声笑出来。

    “那当然,不仅能留存,说不定还能有人形呢!说不定还和本人的形象大不相同哦。”

    像得到一件有趣的玩具,缠着绷带的少年怂恿地靠过来:“不过燐酱本身就是异能力体,死后能瞬间消散不给我添麻烦已经是好结局,就不要期待自己会有天然的异能力体出现这种事情啦!好可惜!”

    一之濑燐:“……我本来就没有在期待这种事情。”

    如果死的是他,是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唯物主义的小机器人可不相信这种唯心的力量。

    在一之濑燐愈加懵逼的神情中,太宰治发出猖狂又畅快的大笑。

    “总之,搞定魏尔伦的秘密就藏在这本小册子里啦!我们要做的是,唤醒手记里的异能力。”

    兰波的异能力彩画集其中之一的表现是创造出一个亚空间,空间内的事物不会被外界探查到。他将手记当作自己此生最珍视的东西藏在了这里,即使在他死后,依托于超越者的亚空间也不会消失,笔记始终没有重现于世的一天。

    如果不是一之濑燐身上有魏尔伦的异能残留触发了兰波留下的异空间,即使太宰治的人间失格都不一定能察觉到彩画集的存在。

    兰波将手记藏在了别馆正中的房梁上,再次出现时,就已经是一之濑燐眼前,太宰治的手中了。

    “x年x月x日,我在反政府武装势力牧神的实验室里找到了实验体‘黑之十二号’,他是被创造出来重力异能力体……看上去完全是个没长大的少年啊。”

    “x年x月x日,上面竟然将黑之十二号指派给了我,让我能好好教导和监视他……真是苦恼,我能做到吗?舍弃了姓氏和名字的我自己都没办法和人好好交流沟通,该怎么教导他呢?哦对了,他还没有人类的名字,那就将我加入法国谍报部之前的名字送给他吧,以后他就叫保尔·魏尔伦了。”

    ……

    “和魏尔伦搭档四年,还没有为他庆祝过生日,擅自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定为了他的诞生日。生日是值得庆祝的日子,保尔的诞生是有意义的,并非毫无价值,希望我的搭档能在每年的这一天都感到幸福。我还为保尔准备了礼物,一顶特制的、由当初牧神实验室遗留下来的实验半成品制成的黑色礼帽,有了这顶帽子,保尔就能控制他的异能,变得更加接近人类。”

    “情报部的消息,远东的小国在制造和保尔同出一辙的重力实验体,明天我和搭档就将踏上远方的战场。是因为这个异能体吗?他看上去不太高兴……没有关系,为了保尔,无论明天是怎样的地狱,我都愿意去。”

    “至少在这一天,在今天,希望你能感受到幸福。”

    “生日快乐,我的搭档。”

    。

    “生日快乐,魏尔伦。”

    黑暗无光的安全屋里,一之濑燐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单人床靠墙的角落里,借助夜视能力看完了兰波手记的最后一页。

    远东小国的重力实验体……想必就是中原中也了吧。

    在兰波最后一篇日记的第二天,在位于横滨租界的地下实验室里,兰波和魏尔伦就会因为实验体的归属产生分歧。爆发的战斗导致最终结果是魏尔伦背叛了兰波,实验室爆炸,兰波失忆,魏尔伦叛逃,爆炸的中心诞生了中原中也。

    今天的日期恰好和兰波手记里第一篇日记是同一天。

    今天也是魏尔伦的诞生日。

    在这一天和兄弟交战想必不会是愉快的回忆。无论实力也好经验也罢,他们都不会是魏尔伦的对手,但这也并不代表战斗和厮杀的胜利会压倒心里的失落感。

    更何况,他们还不一定会输呢。

    几日前。

    在医院的时候,一之濑燐曾问过太宰治:“每一个强大的异能力者在死后都会留下自己的异能力吗?”

    当时的太宰治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床前的轻纱被吹起,温和的日光让他的身影都朦胧了起来:“或许吧,还是得看综合情况,只是超越者留下异能力的概率更高而已。”

    “一颗愧疚挣扎的心,再加上足以冲破死亡桎梏的力量,即使满足了天时地利人和,想要唤醒异能力体的记忆也是需要条件的。”

    条件?

    被搭档背刺足以让兰波产生震惊和反抗的念头,兰波在日记里也记述的都是魏尔伦,如果。

    如果兰波手记里寄宿了兰波的人形异能体,那么唤醒异能力体的条件,是不是也和魏尔伦有关。

    一之濑燐将手指搭在老旧的书页上,正在阅读的人被制止了,翻页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太宰先生,这个东西,该怎么用?”

    顺着日光向上,一之濑燐藏在床畔的角落里,盛光落在身上也化成了微凉如水的冷光。

    轻声脆响后,太宰治挑开那只挑事的手,把书翻开倒扣在一之濑燐的头上,好像一只可可爱爱的蘑菇。

    “需要魏尔伦的异能力,需要污浊爆发的气息,还有鲜血和濒死的人,以此模拟出魏尔伦快要死亡的假象来欺骗可能存在的异能力体。”

    如今。

    [条件已获取。]

    [已知条件:魏尔伦的异能、污浊爆发的气息和濒死的人。]

    按照计划,一之濑燐会被魏尔伦带走,取得魏尔伦的异能力这一步很顺利,为了控制他,魏尔伦花了更多精力制造了脖子上的重力因子choker,异能想必很足。

    重力异能已捕获。

    再来就是污浊。

    太宰治对此早有计划。面对魏尔伦的袭击,中原中也并不是全然毫无准备,在魏尔伦撞见一之濑燐之前,一之濑燐身上一直都装有定位器。就算定位器被魏尔伦发现并且拆掉了,已经缩小的区域不会改变,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很轻易地就能划分出安全屋的大致位置。

    然后靠近,和魏尔伦相遇。

    预计的战场应当在安全屋附近。很快,窗外传来一声轰隆的巨响,一之濑燐隐约看到有漫天的烟尘从前面的高楼间扬起,红色的异能力波动极烈交锋,是两名重力异能持有者在殊死相搏。他就听见了路灯房屋倒塌的声音,间或夹杂着中原中也失去理智的怒吼。

    污浊气息已释放。

    一之濑燐面无表情地用瓷片划开了左手手腕。

    [警告:生存能力持续降低。]

    [警告:cpu计算速度已低至阈值。]

    入目之处皆是血线的深红色,机械心脏砰砰跳动的频率越来越慢,在营造的死亡幻想中,眼底的视网膜上落下了一缕白光。

    三个条件皆已达成。

    阿蒂尔·兰波从无尽的寂灭中被唤醒。

    倒在地上的一之濑燐保持几乎不动的姿势,以延缓血液流动的速度。在一地的血红里,他只是微微地抬起头,惨白的脸上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一个,轻轻地打招呼。

    “日安,兰波先生。”

    。

    横滨港口卸货区域。

    黄昏的辉耀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在浓郁绛紫色的世界边界,水与天遥远地汇成模糊的一条线。

    集装箱的顶端坐着一个偏红色的身影。风吹过中原中也额前的碎发,赭色的发丝落在了脸颊正中央,也遮住了眼中像是风雨来袭前变暗的苍蓝。

    风忽然停住了。

    脚下的集装箱内,太宰治紧紧盯住电子屏幕上的红点,在风止的一瞬,喉咙猛然收紧:“燐身上的定位标记消失了。”

    他们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在横滨,排除一之濑燐耍他们玩的可能性,只有那位预告杀人的超越者会做出绑架一之濑燐又精准毁掉定位器的事情来。

    定位标记的消失预兆着魏尔伦已经在横滨现身,他会杀掉中原中也身边亲近的所有人,为了避免有人因自己而死,中原中也选择主动出击。

    他从集装箱上跳下来,坠落的风卷起他的衣摆。大衣都被好好地安置在集装箱内侧。

    中原中也深呼吸,缓慢且坚定地脱下手上的黑色手套。

    太宰治挑了挑眉,挥手表示再见:“中也小矮子,拖不住魏尔伦的话,大家可是都会死的哦。”

    “啊,我知道。”

    一句话说完,他瞬时化成残影消失在这片区域。重力是最好的加速装置,以定位标记消失的地点为中心画圆敲定魏尔伦可能的活动区域,房檐上、大楼外、路灯上都留下了重力踩过的痕迹,他就不信地毯式搜索还不能将藏在暗处的人抓出来。

    再快一点。

    再张扬一点。

    魏尔伦势必会被他吸引出来。

    ——因为他们都是世界上仅此几人的同类。

    中原中也又往外沿跑了一圈,果不其然,在落日余晖沉入海平面的那一刻,街道的尽头出现一个人影,金色的长发被束成小辫挽在身后,精致的脸上是锋利冰冷的微笑。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无论是海风还是尘埃都不曾在他身上停留。只是一眼,就能看出魏尔伦和世界的格格不入。

    “许久不见,还是初次见面?我的弟弟,中原中也先生。”

    “我不是你弟弟。”

    中原中也落在地上,没有任何迟疑地反驳回去。

    魏尔伦脸上笑容不变:“是吗,是和人类在一起呆久了,让你的思维也偏向人类那边了吗,这样可不行。”

    年长的人造异能发出邀请:“和我一起走吧,中也,远离肮脏的人类和腐朽的社会,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我们非人之物的容身之地。”

    “我本来就是人类啊!”中原中也咬牙,按照太宰治早就编写好的剧本,他的任务是在用开启重力异能的第二重状态污浊拖住魏尔伦,本就不应该多说废话。

    辩驳根本就没有意义,但是看着那张脸,一张和他自己相似又不相同的脸,中原中也又忍不住。

    中原中也的瞳孔在收缩:“我是什么,我要做什么,从来不需要你们来定义。我有自己的认知和想法,保护我该保护的人,守护我该守护的土地,过去如此,今天如此,以后更是如此。”

    “是吗,”自始自终魏尔伦的表情都不曾变过,“你会改变想法的,中也。”

    “我不会。”

    “谁要听你的啊!”

    中原中也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老旧的内衬上还清楚地看见绣有兰波名字的花纹,就连这点也一样,两个重力操纵使都用礼帽作为异能第二状态的开关。

    魏尔伦不为所动。

    身为兄长,纠正脑子不清醒的弟弟是应有之责。

    中也的错误在于他们从来没有该做的事情,身为非人类,在这个腐朽又破败的人类世界里,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不曾诞生。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没有祈求不再祈望。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倦怠之时幻想死亡。][1]

    “阴郁而宽容的污浊啊,请别再将我唤醒。”

    誓约词落下,中原中也亲手打开了通往异能第二阶段的钥匙,体内汹涌燃烧的异能将他的意识吞噬,空气在灼热中凝成了实质。

    他的身上出现了繁复而又美丽的花纹,重力出现又消失,在身周坍缩成一个个小小的黑洞。

    在战斗发起之时,中原中也已经完全化身为[兽]。

    魏尔伦修长的手指勾住帽子,突变风刃的空气削断了辫子上的头绳,长发散乱地落在身后。

    他将黑色的帽子扯下来,绣有魏尔伦名字的内侧和手一起被放置在胸口。

    站在一头只知道破坏的野兽面前,魏尔伦笔直地挺立,他知道那头野兽会向他发出充满杀意和张力的冲击波,超过音速,吞噬光芒。

    啊。

    都只是他玩剩下的东西。

    再怎么张狂,再怎么嗜血,也不过是一头幼兽罢了。

    汇集周身所有坍缩空间凝聚而成的一个巨大的重力球被解放,失去人类意识的中原中也认准了视野中唯一一个有活人气息的生物作为敌人,重力球朝这丢过来,如闻电掣,如听雷鸣。

    魏尔伦睁开了眼睛。

    “轰——”

    。

    窗外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被吸引了注意力,一之濑燐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在确认战斗波及范围离安全屋还很远后,又颠颠地跑回来了。

    床前站着一个人。

    烟灰色的长卷发慵懒地披在身后,翠绿色的眼睛一晃眼只能看到无尽的茫然和脆弱,陷入自己的世界不可自拔。身形高挑的他似乎十分怕冷,还保持着临死前的装束。

    阿蒂尔·兰波死在一个夏日的午后,身上还是过冬时隆重的礼装,却依旧显得纤弱。

    超越者也好,异能力体也罢,一之濑燐全然不管对方的气场有多锋利。

    他凑近一些,睁大眼睛选择单刀直入:“兰波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兰波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他才张口。

    “我记得我已经死了,对吗?”

    一之濑燐点点头:“已经是你死亡后的一周年了,现在是镭钵街爆炸的八年后,港口fia先代首领复活事件的一年后,魏尔伦袭击横滨的当天。兰波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继承了兰波记忆的人形异能体。”

    他将手放在胸前,尽量用最简短的话为兰波介绍清楚当前的局势:“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一之濑燐,编号kngt-0000,是来自挪威国立实验室的人造异能原型机。我和我的同伴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将你唤醒的原因是,我们希望兰波先生能和我们一起对抗魏尔伦。”

    “魏尔伦……”兰波的意识显然还未清醒。

    骤然苏醒,庞大的记忆和身体的五感回归需要时间,小机器人能理解。

    只是手里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

    手指在太阳穴处敲打了几次,眩晕才渐渐消失,烟灰色长发的美人一脸困倦:“我为什么要帮你呢,魏尔伦……好歹曾经也是我的搭档。”

    “是背叛你的搭档。”一之濑燐纠正。

    “魏尔伦的情况很不好,在和你分开的这几年里他不间断地使用污浊,也就是门状态,这对他的身体造成了相当大的负担。而且他的心理状态也有相当大的问题,不听人劝,执拗孤行,多次无故暗杀人类社会中的重要人士,认为罪恶的人类需要他来审判,和人类亲近的兄弟应当无牵无挂地回到他身边。”

    一之濑燐歪歪头:“这样的魏尔伦再不拉住很快就会崩溃的吧。”

    按理说在将人拉进自己阵营的时候多半说的是些诋毁的话,然而再怎么想,兰波从一之濑燐口中听到的都是对魏尔伦的善意和关心。

    “你不该跟我说这些。”兰波垂下头,“你应当换一套话术证明魏尔伦的无可救药,是他背叛了我,在我对他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偷袭害的我差一点死去——”

    “因为这个。”一之濑燐将属于兰波的手记递上前。

    一次阅读就足以小机器人记住手记里面每一个字,他缓慢地背诵里面的句子,一字一句,戳破兰波的内心。

    “今天是魏尔伦的诞生日,我希望他能感受到幸福,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怎样的风霜我都愿意去。”

    兰波的伪装就像气球一样薄弱。

    那么多年的感情,那么多年的并肩扶持,怎么能说忘就忘。

    况且、况且。

    兰波他是知道的,魏尔伦有多么恨人类,就有多么恨自己,在这个世界里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背叛从来有迹可循,只是他视若无睹,装作没看见罢了。

    他留下日记本,就是希望有朝一日魏尔伦能看见,好让他告诉他从醒来就只觉得痛苦的搭档。

    你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如果早一点开口就好了,早在来到横滨之前,早在搭档的最初,就告诉他。

    你比任何都重要得多。

    “拉住他吧,兰波先生,请帮帮我,帮我拉住魏尔伦。”

    眼前的小朋友还在请求,兰波闭上了双眼,他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定果断。

    “好。”

    山与山不相遇,人与人要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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