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煦认得这是丁燕子的声音,停住脚,一声叹息,心说这是不是就叫我化成灰……你们母女俩也认得我?

    “转过来。”丁燕子一声令下。

    曾煦就差把双手举过头顶了,慢慢转过身。

    肖海棠不在,只有丁燕子一人。

    曾煦和丁燕子一别也是三年。

    曾煦看丁燕子永葆青春,更替肖海棠百感交集。他不能说他爸是唯一一个罪魁祸首,毕竟他从六岁到二十六岁,都没能救肖海棠出苦海。反观孟甜甜,或许正是孟甜甜的勇敢,正是因为丁燕子有孟甜甜这样一个女儿、同伴和后盾,丁燕子才能义无反顾地从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

    再看看他,当年只会摆一张臭脸,觉得父母乃至全世界都欠他的。

    面对丁燕子,曾煦没开口,只是恭恭敬敬地垂着头。

    他和孟甜甜结婚后,在改口这件事上,他便晚孟甜甜一步。二人虽然都不好意思,但孟甜甜毕竟脸皮厚,管肖海棠叫了第一声妈后,脸红得像个苹果,一下子躲到他身后。他记忆犹新……

    如今要从妈改回阿姨,他不是不好意思,是没脸。

    与此同时,丁燕子看曾煦相较于三年前高了,瘦了,不再是个男孩儿了,是个男人了。丁燕子翻了个白眼。她没觉得曾煦混得好,只是觉得“颓”这件事对男女太不公平。

    女人一颓就黯淡无光,男人一颓就成男人味儿了?

    凭什么?

    “我要给你一巴掌,你有脾气吗?”丁燕子没什么好客气的。

    三年前,孟甜甜拖着她跌跌撞撞地离开这座城市,她来不及找曾煦算账,但这笔帐,她给他记着。

    她离婚的时候,能做到好聚好散。

    但谁欺负孟甜甜,她这个当妈的会斤斤计较地欺负回去。

    不用曾煦表态,丁燕子当真一个巴掌呼了上去。

    抡圆了地。

    顿时,她手都麻了,背到身后甩了甩。

    曾煦自然是没躲,别说一下了,多少下他也认了。

    三年前,孟甜甜说要离婚,他不肯。当时,每天在他脑海中打转的一个问题是:我是在日复一日中喜欢上了她,还是早就喜欢她,但当局者迷?不管答案是哪个,他一千个确定、一万个确定他心里人的是她,离婚自然是不肯。

    为此,他说了这辈子最不要脸的话:“我就不离,你能拿我怎么样?”

    他也做了这辈子最不要脸的事。他握着孟甜甜的手腕,让孟甜甜打他:“你打我,随便你打我,能让你消消气吗?”

    孟甜甜一下没碰他。

    时隔三年,丁燕子打他一巴掌,他打心眼儿里说打得好。

    “出轨?真有你的。你妈教子无方,我再替你妈扇一巴掌,行不行?”丁燕子不是商量的口吻,是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是没得商量。

    曾煦抢先一步:“行,但您照着一边打,行不行?”

    丁燕子一顿。

    “我肿一边脸,能在我妈面前混过去。”

    否则,肖海棠是糊涂,不是瞎,儿子两边脸肿得像猪头一样,她再糊涂也知道儿子被打了。

    好,一边就一边。

    丁燕子给了曾煦第二个巴掌。

    没有第三个了。一来,丁燕子帮孟甜甜打一下,再帮肖海棠打一下,够了。二来,再打下去,她怕她手要废了。

    “我把丑话说前面,”丁燕子来到了结束语,“你管好自己和身边的人,要再给甜甜添堵,你妈的面子也不好使。”

    曾煦没有第二个选择:“是。”

    上午,盛徉恪尽职守地去开会了。孟甜甜目送他,目不转睛了好一会儿。丁燕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说没被他迷住?”

    “有事业心的男人也太帅了。”孟甜甜折服于盛徉去开会的身姿、步伐和气势,顺便做了做自我检讨:从小到大,一提到学习、工作,她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歇下来,她就是个窜天猴。

    人与人的差距是真大……

    不多时,肖海棠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大团圆的一幕。

    当时,他们曾经的一家四口已经兵分了两路,母子一队,母女一队,曾煦已经对肖海棠说了:“甜甜来出差,不跟咱们一起走。”

    “那咱们就等两天,跟她们一起走。”

    “我还有事。”

    “那你走。”

    “妈,您是谁妈?”

    曾煦从小到大都给旁人一种清清冷冷的印象,只有肖海棠和孟甜甜这样的自己人,知道他也有小孩子的一面。从过去,肖海棠做孟甜甜爱吃的,到今天,肖海棠要跟孟甜甜走,他都会使出这个杀手锏:“您是谁妈?”

    好不容易说服肖海棠。

    好不容易把行李都装车了,肖海棠一扭脸,跑了:“我去和甜甜、燕子道个别。”

    功亏一篑。

    四个人里有三个不想大团圆,所以孟甜甜和丁燕子早就躲了,奈何肖海棠大嗓门儿,可着渡假村嚷嚷:“甜甜!燕子!”

    把树上的喜鹊、地上的鸽子,和湖里的鸭子,一片片地全给惊起来了。

    丁燕子服气:“这小老太太健步如飞、声如洪钟……”

    “怪不得曾煦说她能长命百岁……”

    母女二人忙不迭从秋千上下来,迎向肖海棠。她们虽然不想大团圆,但更不想被“通缉”。

    曾煦也追了上来。

    他戴了口罩。他不是皮糙肉厚之人,被丁燕子卯足了劲打了两巴掌,指印一根根地都能数出来。他对肖海棠说感冒了,肖海棠不疑有他。

    丁燕子见了,自言自语了一句:“既然戴口罩,一边两边有什么区别?”

    何必可着我一只手造……

    孟甜甜见了,先看丁燕子,再看曾煦,再看回丁燕子,最后对丁燕子使眼色:您打他了?

    丁燕子看天。

    孟甜甜再对曾煦使眼色:我妈打你了?

    曾煦看地。

    只有肖海棠什么都不知道,又去握孟甜甜的手:“甜甜,我和小煦先回去,你忙你的。等你忙完了回去,我给你做锅包肉,我新学的!对了,上回我让小煦给你带回去的狮子头,好不好吃?对了对了,小煦说你减肥,不让我给你做大鱼大肉,你看你这光剩骨头架子了……”

    “妈,”曾煦不能不打断,“您长话短说。”

    “那……那我再跟燕子说两句。”肖海棠将丁燕子拉到一旁。

    猝不及防,剩下曾煦和孟甜甜面对面。

    孟甜甜还沉浸在锅包肉和狮子头……不是,还沉浸在肖海棠的母爱中,一开口,鼻子酸酸的:“你照顾好她。”

    “你也照顾好自己。”曾煦礼尚往来。

    好端端地,跟永别似的。

    而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渡假村的会议室外。会议室设有两面落地窗,单向。盛徉从里面看到孟甜甜和曾煦“依依惜别”,他们从外面看不到盛徉。

    孟甜甜字斟句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牛顿第三定律?”

    “对,所以你有多疼,我妈就有多疼。”

    曾煦这才知道孟甜甜是在说丁燕子打他的事。

    “你不能怪她。”这是孟甜甜的结论。

    曾煦没二话:“不怪。”

    肖海棠还在对丁燕子喋喋不休,什么寄回去的虾要用矿泉水瓶冷冻,什么走的时候别忘了拔床头的充电器,什么回去了要多聚聚……丁燕子心说我冷冻你这张嘴好不好啊?

    曾煦欲言又止,直到孟甜甜一声令下:“说。”

    “你会觉得我没有事业心吗?”

    “为什么这么问?”

    曾煦打退堂鼓:“没什么。”

    孟甜甜只能自己猜:“因为我问你公司会不会黄?你觉得我在怀疑你的能力?”

    “没有,我随口一问。”曾煦干干脆脆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怕他再聊下去,会暴露。

    刚刚,孟甜甜对盛徉的背影眼冒桃花,对丁燕子说“有事业心的男人也太帅了”的时候,她们正好路过他的窗外,他在二楼的阳台正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不吃醋……是不可能的。

    无论他有多想祝福孟甜甜,醋不是想不吃,就能不吃的。

    盛徉在会议室里看曾煦戴着口罩,看他和孟甜甜隔着彬彬有礼的距离,即便如此,二人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他结束了他的发言了,这会儿离席,问题不大,但他拎了拎轻重,作罢。

    不能说孟甜甜在他心里轻,只能说在工作上的万无一失更重。

    所有人陆陆续续从青市返回后,随之,曾煦“求锤得锤”的热度不再了。

    互联网上好的和坏的都算上,来得快,去得也快。

    孟甜甜按部就班地更新着视频,迎来了数据断崖式地下跌。

    这就不光是热度的问题了。

    是内容。

    接连好几期视频的热评一都是:???

    于是,陈亦茂问孟甜甜:“这什么意思?”

    “意思是……大家看不懂?”孟甜甜也没把握。

    陈亦茂一拍大腿:“对!就是看不懂。毕竟我这个男一号演完了都迷迷瞪瞪。”

    孟甜甜哑口无言。

    这几期,陈亦茂看剧本的时候,一边看,一边“黑人问号脸”,她还不服。如今,网友们都和陈亦茂站在了一边。平心而论,她这个编剧除了照搬她和曾煦的过往,什么都不会。之前照搬了几十期撒糖的,人人说甜,等到了捅刀子的时候,共鸣呢?公愤呢?

    借用网友的话说:逻辑呢?

    逻辑都没有,何谈共鸣和公愤?

    这时,孟甜甜几乎是同时收到了两条微信。

    一条来自盛徉:我朋友有个房子要出租,有没有兴趣看一下?

    另一条来自曾煦:你的剧本不能再这么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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