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煦不能扬长而去。一来,就算孟甜甜抱陈亦茂,甚至会一次次ng,他只要看到她,就好过看不到。二来,他欠她。

    曾煦记得他和曲伶伶有过三次似是而非的拥抱。第一次,是在火车站,他和孟甜甜送曲伶伶去上大学,孟甜甜像五百只鸭子一样聒噪,一拍脑袋又要给曲伶伶买零食。

    只剩他和曲伶伶二人。

    他这个人,对谁都不咸不淡,只有两个人例外。在孟甜甜面前,他会不设防,会看不上她,会和她斗嘴、斗心眼儿、斗气。相反,在曲伶伶面前,他的壳会更坚不可摧,会看不上自己。

    他十岁那年,父母的婚姻一步步走到了尽头,母亲却还在钻牛角尖。在外独当一面的母亲,回到家宁愿被父亲拳打脚踢,也不离婚。放学后,他心不在焉,过马路时,对红灯视若无睹,幸好被曲伶伶从身后一把拽住。曲伶伶打量他,帮他整了整衣领,开了句玩笑:“怎么办?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但他不觉得是开玩笑。

    那是他第一次见曲伶伶。

    在等红灯变绿灯的半分钟里,曲伶伶没再理会他,和同学有说有笑。他偷瞄她,看她白得发光,看她无忧无虑。

    后来,他总能在上学、放学的路上,碰上曲伶伶。她不记得他。他也只敢远远看她一眼。

    直到有一天,曲思文把膝盖摔破了皮,曲伶伶来学校接她,他才知道他的“救命恩人”是曲思文绝口不提的姐姐。

    所以才有那一天,他跟着曲思文回了金溪湾,回了曲家。

    那是他第一次去曲家,不过个把小时,他就被孟甜甜“缉拿”回了万花山……

    那一天,曲伶伶问了他的名字,她以为那是她第一次见他。

    在火车站,曲伶伶对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说好在b大等你,我食言了。”曲伶伶悲从中来,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头。

    她记得。他以为是一句戏言,他以为只有他把戏言当约定,结果她记得。

    然后孟甜甜就拎着一大包零食回来了,三下五除二“拆散”了他和曲伶伶。

    那次以后,他和曲伶伶还有过两次拥抱,巧,也不巧,都被孟甜甜目睹了。三次都算上,当下孟甜甜连眉头都不曾皱一皱。一个是她的“青梅竹马”,一个是她的女神姐姐,大家都是一家人,高兴了,不高兴了,抱一下怎么了?外国人还动不动亲一口呢!

    孟甜甜后知后觉,但不健忘。

    离婚时,她后知后觉和秋后算账一条龙,细数了他和曲伶伶的种种,有哭,有笑,有哭笑不得,以一句自嘲做结束语:“小丑竟是我自己。”

    三年后的今天。

    “我下午还有个会,”曲伶伶自认为帮曾煦解围,“煦,你送我……”

    不等曲伶伶把话说完,曾煦直奔孟甜甜。他欠她的,他心甘情愿地还。

    孟甜甜身兼导演:“endingpose,抱就完事儿了。问题是怎么抱?曾总有没有什么建议?”

    陈亦茂附和:“对对对,曾总经验丰富,给我们指点指点?”

    “我经验丰富?孟小姐说的?”

    “是我的直觉。不是不是……我不是说您老手。”

    “好了好了,”孟甜甜将陈亦茂拽走,“知道你长嘴了。”

    普普通通的对话,被曾煦定义为打情骂俏。

    曲伶伶跟过来:“煦……”

    孟甜甜抢先一步:“曲姐姐不是说还有个会?”

    孟甜甜对曲伶伶下逐客令,没恶意,相反,她是好心好意。她和曾煦的恩怨,没必要扯第三个人进来。不管她当年的女神姐姐是表里如一,还是两面三刀,白不白莲,绿不绿茶,负她的人是曾煦。

    曲伶伶将孟甜甜的好心好意当驴肝肺,不走:“来得及。”

    那随便了。

    孟甜甜和陈亦茂就位。孟甜甜以工作为重,问陈亦茂:“来个公主抱?”陈亦茂转了一下肩关节:“没问题。”

    下一秒,他的肩关节嘎嘣一声。

    陈亦茂瞄了一眼摄像机后的曾煦,对孟甜甜耳语:“曾总怪怪的,好像要吃人。”

    “我们半个月更新八条,涨粉还不到八百。”孟甜甜就事论事,“我要是甲方,我一口一个乙方。”

    唰。

    陈亦茂给孟甜甜来了个旱地拔葱……不是,来了个公主抱。孟甜甜一惊,下意识地搂住陈亦茂的脖子。陈亦茂没二心:“那咱可得好好演。”先给甲方看看态度,拿个态度分。

    曲伶伶试探曾煦:“他们看上去真配。”

    曾煦没说话。孟甜甜的一惊,在他看来是娇羞带怯。他本以为她这一面不会有除了他之外的第二个人看到,本以为她对他许下的诺言,从“曾小煦,爸爸罩你一辈子”,到“曾煦,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本以为她是言出必行的人……

    “你说,他们真是一对,还是演的?”曲伶伶再试探,“我看有不少粉丝说他们是真的。”

    曾煦还是没说话。他站在这儿,是还债。还债要有还债的态度,哪能一边罚站,一边交头接耳。

    曲伶伶要笑不出来了。活到二十九岁,她不是孟甜甜一个人的“女神”,多的是人捧着她,包括曾煦。最初,她只把曾煦当弟弟,充其量是个好看的小孩儿。不知不觉,好看的小孩儿长大了,内外兼修,看她的眼神中有层层叠叠的谜题,像个诱惑,更像个挑战。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后来,曾煦表白的人是孟甜甜,娶的人也是孟甜甜。

    都不是她。

    直到曾煦和孟甜甜结束了短短三个月的婚姻,旁人都一头雾水,只有她猜到,十有八九,和她脱不了干系。

    她曲伶伶就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那个人。

    孟甜甜离开后,她给了曾煦一年、两年,甚至三年的时间,够不够久?可他们的关系不进反退。转眼,孟甜甜回来了。今天,她运筹帷幄地带曾煦来看孟甜甜的新生活,帮曾煦翻篇儿,又像狗皮膏药一样轰都轰不走。

    她曲伶伶这辈子没这么掉价儿过。

    却一次次换来曾煦的沉默是金。

    “曾总,”孟甜甜唤了曾煦一声,“如何?”

    曾煦对孟甜甜有问必答:“再来一遍。”

    陈亦茂请教:“曾总觉得是哪里有待提高?”

    “再来一遍。”曾煦多一个字没有。

    陈亦茂是ok的。和孟甜甜做短视频号之前,他做过社畜,交个策划案,怎么不得被领导打回来四五六七八次,领导也不说哪不好,就一个字,改,改来改去,用回第一版是常有的事儿。

    这时,孟甜甜打了个响指:“熊抱!就普普通通的熊抱,不整花里胡哨的,做作、出戏。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最好的食材,只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她没care曾煦说了什么,说了几遍。

    雷厉风行,孟甜甜和陈亦茂又演绎了一个熊抱。

    “再来一遍。”曾煦还是这四个字。

    陈亦茂斗胆:“曾总对最朴素的烹饪方式也不满意?”

    “孟小姐满意吗?”

    “还不错。”

    “孟小姐满意,我就满意。”

    “收工,辛苦……”

    孟甜甜是来工作的,要不要找曾煦讨债,是捎带手的事儿。

    曾煦打断孟甜甜:“辛苦孟小姐再来一遍,镜头盖没开。”

    “镜头盖没开?”陈亦茂凑上来看,“不是……这什么时候关上的?”

    什么时候关上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谁把它关上的。

    自然是曾煦。

    更重要的是孟甜甜和陈亦茂不得不再抱一次。

    这一次,曾煦兢兢业业。一次公主抱,两次熊抱,共计三次。当着曲伶伶和陈亦茂的面,曾煦的话只说给孟甜甜一个人听:“三次。连本带利,三次是本,利另算。”

    只有孟甜甜一个人听得懂。

    他今天把他抱曲伶伶的三次“还”给她了,但连本带利?不必了。她这个债主不想斤斤计较,不想冤冤相报。

    不等孟甜甜谢绝,曾煦离开了。

    曲伶伶是强弩之末了:“我们先走了。”

    亏她口口声声“我们”。曾煦的一言一行,却摆明了你是你,我是我。

    孟甜甜从摄像机中看曾煦拍摄的画面,不用她评价,摄像机的主人先自叹不如。

    “曾总是行家?”陈亦茂挠头,“不是……行家连镜头盖都不记得开?”

    孟甜甜心如明镜。行家,曾煦谈不上。但上大学时,他做过两年电影社社长,知道什么是镜头语言。孟甜甜还记得,结婚后,自从她在曾煦五年级的课本上看到曲伶伶的名字,真相就像开了闸的洪水,相继,她在曾煦当年的镜头语言里看到了无数张曲伶伶的脸。

    罢了,权当他当年拿曲伶伶练手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今天不就用上了?

    孟甜甜一个人看了两场电影才离开。

    晚上,她有个聚会。

    前几天,曲思文拉了个微信群。孟甜甜一看,热泪盈眶。老朋友都在,除了盛宝一家人移民,疏远了,小胖、安吉拉,还有圆圆和满满都在。三年前孟甜甜和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最舍不得就是这几个老朋友。

    不等孟甜甜吭声,微信群一片狂轰滥炸。

    小胖:曲思文你没搞错吧?这真是孟甜甜?我一声爸爸可不敢乱叫!

    安吉拉:做大梦?看名字像是老大。

    圆圆:以假乱真?反诈app都给我下起来。

    满满:就是就是,要真是老大,凭什么让曲思文先找到了?

    文文不哭啦:这就是你们老大!她跟我面对面,扫一扫,还能有假?

    文文不哭啦:做大梦你说句话嘛!

    文文不哭啦:甜甜,你不要因为曾煦一个人,打翻一船人嘛!

    安吉拉:文文不哭啦你先把名字改了,什么哭不哭的,晦气。

    满满:文文不哭啦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胖:把曲思文踢了吧?

    圆圆:她是群主,踢不了吧?

    安吉拉:那咱散了吧……

    小胖:散了散了。

    曲思文:你们信我一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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